甄應(yīng)嘉知道他的意思，此事距今不過一十七年，當(dāng)年伺候的下人們就算中間有什么意外，不過必定會有一兩個活到現(xiàn)在的，若是他們都死了，那便是當(dāng)年皇后動了手腳的佐證了。

    甄應(yīng)嘉一邊給康和揉著頭，一邊道：“我想著要么還是讓芷音進來我也好借著她時不時來看看你，再者有了她通消息也方便得多，我借著給她送東西的機會也能多來幾次。”

    康和想起上次甄應(yīng)嘉進宮，太子對他的那個熟絡(luò)勁兒，不由得皺了眉頭。

    只是……他想了想，道：“進來也行，你放心，我會好好照看她的?！?/br>
    這時，甄應(yīng)嘉突然發(fā)現(xiàn)康和額角有一小塊白色，被康和略顯小麥色的膚色映襯的分外明顯，他下意識去擦，道：“你在哪兒蹭得，怎么——”

    誰知擦了擦卻發(fā)現(xiàn)不怎么擦得掉，他翻手一看，原來這白色在他手上也有。

    “康全?！?/br>
    甄應(yīng)嘉也叫了他的名字。

    康和看他一眼，甄應(yīng)嘉急忙下床，連鞋子都顧不得穿，快速點了油燈上來，“你看我的手?！?/br>
    說著，他將手遞到康和面前。

    康和一把抓著他手腕，卻看不出什么異常來，他疑惑的掃了甄應(yīng)嘉一眼。

    “方才我送芷音回去的時候，在內(nèi)院門口看見康全了?！闭鐟?yīng)嘉蹭了蹭手，發(fā)現(xiàn)蹭下來一點點白色，道：“他看著很是虛弱，說了沒兩句話便暈了，我去扶了他一把?！?/br>
    甄應(yīng)嘉再次將手舉到康和面前，“這白色便是從他手腕上蹭下來的。他看著面無血色，是因為這個?！?/br>
    康和一愣，隨機咬牙切齒道：“康全！”

    甄應(yīng)嘉很是理解康和為什么這么氣憤，原本以為快要被他耗掉半條命的康全，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他在偽裝，借著蒼白無力還有虛弱在外面刷好感，但是康和可是實實在在為了太子妃傷心的。

    不過……康和能裝得這么像，再想想此事事發(fā)就是因為一個已經(jīng)死了的老嬤嬤將他認成了世子……

    甄應(yīng)嘉剛想開口，便聽見康和冷笑兩聲，“以前只覺得他面目可憎，卻沒想到他連這件事情都敢裝！如此甚好！”

    康和翻身就想下床，甄應(yīng)嘉急忙將人拉住，“你覺得這事兒……有沒有可能是趙氏和康和演的戲呢？東宮里頭，太子跟趙氏是一條心的，你也說過，他們?nèi)齻€才是一家人，你跟太子妃兩個不過是外人而已?！?/br>
    況且這件事情里頭最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便是皇后，但是不管是太子妃，還是康和，就算心中有了懷疑，也斷然沒有膽子去找皇后問一問真相的。

    有了猜測，甄應(yīng)嘉不由自主又再想證據(jù)。

    當(dāng)年這三個人，太子十三，太子妃生產(chǎn)的時候只有十七，趙氏更是才十四歲，這么看來，怎么都是太過年輕的趙氏生下不健康的孩子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況且太子妃身邊許多人伺候著，還有皇后時不時指點一二，而趙氏呢？當(dāng)年不過是個宮女，就算有了孩子，得到的資源也是有限的。

    然而甄應(yīng)嘉又覺得不對，難道太子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太子妃為了這么一個謊言自殺嗎？他搖了搖頭，太子不會如此心狠吧……

    可是……

    康和愣住了。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

    半響，康和又躺回了床上，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道：“我得好好試一試他們！”

    第41章

    康和躺了沒等多久，天邊隱隱透出一條白線來，他嘆了口氣，從床上跳了下來。

    “我先去了?！笨岛统聊逃值溃骸拔抑憧陲L(fēng)緊，不過……我心中不安，這些事情，你千千萬萬不能同任何人提起。”

    甄應(yīng)嘉點頭，站在康和面前將他緊緊抱住，兩人的胸口緊貼在一起，甄應(yīng)嘉能感受到康和胸口里那顆強健而富有生命力的年輕心臟。

    “你保重?！?/br>
    康和嗯了一聲，推開房門走了。

    甄應(yīng)嘉頭里突突的直跳，而且因為一夜沒睡，總覺得腦袋里蒙了層紗，想什么都不能清楚明白的感覺，但是此刻的他卻是分外的清醒，這一夜轉(zhuǎn)了三轉(zhuǎn)的真相此刻越發(fā)的撲朔迷離，但是不管怎么樣，太子妃的葬禮到了，先把這一關(guān)過去再說。

    不多時，門外就有了人聲，甄應(yīng)嘉穿好衣服，洗漱完畢，知賓領(lǐng)著他到了地方站好，沒過多久，葬禮便開始了。

    甄應(yīng)嘉左右都是些朝廷大臣，能來參加太子妃下葬的都算是皇家比較親近的人家，這個場合雖不好寒暄，不過都在禮節(jié)允許的范圍里相互點了點頭，也算是打過招呼了。

    再往前頭是太子妃娘家的人。

    看見他們，甄應(yīng)嘉才知道康和所說的“倉促成親”是個什么意思了。

    一個人過得怎么樣是能從臉上看出來的，雖然是葬禮，他們穿得都是不同規(guī)格的喪服，但是也能從細微的地方，比方鞋子，頭冠等等看出來他們的身份。

    太子妃娘家是一個官身都沒有了，唯一的就是太子妃的父親，頂著個一等伯的名號。

    甄應(yīng)嘉嘆了口氣，康和過得這樣苦，想要皇位是越發(fā)的不容易了。怪不得太子妃的死因連他這個外人都能看出幾分蹊蹺來，太子妃的娘家卻沒一個出頭的。

    這種場合，長輩們是不出現(xiàn)的，所以皇帝皇后沒來，太子也不用來，來的只有皇帝的一個弟弟，分管皇家族譜的。

    離太子妃的靈柩最近的，就是東宮的子嗣了。

    康和排在第一，后頭緊緊跟著的就是康全了，之后又是十幾個人。甄應(yīng)嘉緊緊盯著康全，他的臉色依舊很是蒼白，甚至是東宮子嗣里最最蒼白的一個。

    甄應(yīng)嘉又去看他的手，力求找出一點破綻來，只是距離稍遠，他雖有些懷疑，但是卻沒法查證了。

    主持葬禮的官員清了清喉嚨，葬禮正式開始了。

    甄應(yīng)嘉作為觀禮，只遠遠的跟著鞠躬便是，但是他看見康和不住的三叩九拜，想著他昨夜整夜沒睡，又才知道這等翻天覆地的消息，心中是越發(fā)的擔(dān)心了，生怕他一會體力不支，或者憋不住心中邪火，那可就——

    那可就要中了jian計了！

    甄應(yīng)嘉突然反應(yīng)過來，趙氏選在太子妃下葬的頭一天晚上跟康和說這等事情，這個時機選得太過湊巧了，不由得他不陰謀論。

    這時候，葬禮到了敬酒的一步，康和跟康全兩個打頭陣，每人手里一個酒杯上前了。

    不好！

    甄應(yīng)嘉看著康和手里死死攥著酒杯，眼睛盯著康全不放，心知他怕是要忍不住將酒潑上去了。

    “敬酒！”

    主持葬禮的官員間康和久久沒動，又提醒了一句。

    甄應(yīng)嘉越發(fā)的擔(dān)心了，甚至不管不顧抬了頭去看康和。

    葬禮上一片寂靜，幾乎所有人都在看康和。

    只見他眼圈突然紅了，手里一聲悶響，酒杯碎了，鮮血混雜著酒水流了下來。

    官員一聲驚呼，正想叫人來，康和開口了。

    “無妨，重新端酒來?！?/br>
    甄應(yīng)嘉松了口氣，康和這個語氣，想是冷靜下來了。

    接下來的幾個步驟進行的很是順利，甄應(yīng)嘉用余光看看左右，覺得康和方才的舉動被這些人理解成了對太子妃的不舍，總算是又平靜了一些。

    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他現(xiàn)在只盼著葬禮上不要出什么事情就行。

    可是等到靈柩入了地宮，沒等墓門關(guān)上，康和又一次失控了。他突然大叫一聲母妃，飛快的跑進了地宮中去。

    一片竊竊私語，甄應(yīng)嘉的心又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