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情響徹共疏狂
酉正未至,芳笙已在紫府之巔相候,上山的路,已有笛音招來的螢蟲相照。 兩盞琉璃明燈點在一旁,他身上多了一件白綾斗篷,薄薄一層,非煙非霧,只在帽上有一痕素梅,朦朦朧朧,影影綽綽。 小鳳倏忽而至,他卻立在崖邊,一動不動。小鳳見云層重重掩映,一絲月光也未傾瀉至此,更遑論有星點微亮,他卻仰頭環(huán)顧一番,眉間似喜似愁,于是心下了然,只是不知他喜憂為何。 “明月繁星不能共存,皓雪將至,而星月無光,你又如何觀測?” 萬事萬物,相生相克,亦無長存之理,當(dāng)在有生之年,建立鴻圖霸業(yè),這就是小鳳心中抱負(fù)。 “熟知于心,不必太求成于見。” 他轉(zhuǎn)身回道,又從一錦袱里,取出另一件斗篷,走到小鳳身旁。 “天冷,還請披上這個?!?/br> 這是件縷鳳金裘,皆冠以玫石,翎處綴滿明珠,彩繡光華,真如火紅鳳羽,萃成一般。 小鳳倒是站在那里不動,對著他嫣然一笑。 芳笙心領(lǐng)神悟,先行將鳳羽細(xì)致整理,再上前一步為她系上,戴好兜帽,眼中含情但毫無邪念,雙手也是規(guī)規(guī)矩矩。 雖然妥帖,但他這樣輕車熟路,加之那些甜言蜜語,也總是信口拈來,小鳳暗嗔:不知是不是在誰身上下過功夫! “小滑頭,你眼睛都直了?!?/br> 只聽他笑道:“芳笙眼中,只能有大美人?!?/br> 小鳳看了看他,真是慣擅迷人的容貌,蜜糖不如的巧嘴,心想:這個小滑頭,就是這么可恨! 芳笙將她讓到,兩個相對的石臺旁,上面早已設(shè)好錦褥,相隔不遠(yuǎn),便是芳笙早間護(hù)好的花草,雖已睡去,卻還有一縷清香飄來,木帷上的青幔曲曲柔展,借燈光看去,若隱若現(xiàn),別是一種雅致。 小鳳暗暗點頭:果然是個雅賊。又問道:“你方才若喜若憂,是為何故?” 芳笙不忙回答,只是說道:“這幾日天氣不好,大美人若有要事在身,須的耐心等上半月?!?/br> 小鳳也精通星相,情知這幾日不宜遠(yuǎn)行,但那些前塵過往郁積心中,只怕會耽誤她的大事,她也不會讓自己不快,必是要發(fā)散出去,因而已吩咐絳雪備好馬匹,明日便要啟程。 芳笙知小鳳性情,自也能度她心意,早已為她想好:“能和大美人多相處片刻,芳笙心下歡喜,但若因這天氣,真耽誤了你的大事,芳笙心實難安??酌鹘钖|風(fēng),不過書上戲言,但芳笙確有辦法,令這天立時放晴,不至耽誤你的行程?!闭f完,又吹起紫笛來,竟招來一只,頸飾金帶的仙鶴。 只聽他笑道:“小野草,多謝你了,但這壺酒可不是給你喝的,若你偷饞,害我在大美人面前丟了面子,我就拔光你的毛,給我的大美人,做件更好的大氅。”說著,將隨身玉壺掛在仙鶴的脖子上,又耳語了一番,輕撫頸羽。 他又看了一眼小鳳,玩笑道:“好兄弟,你一定要和天上的神仙們,好好解釋一番,芳笙此舉,只為博大美人一笑,別無他意,可千萬別因改了天時,而怪罪于我?!?/br> 而仙鶴高首揚(yáng)喙,似也在鄙夷芳笙為人:哼,無事小野草,有事好兄弟。隨后展翮催風(fēng),清嘯而上,直取云巔。 見此,小鳳不吝贊美:“好神峻的仙鶴?!?/br> 芳笙由衷樂道:“他是我好兄弟,我們相依為命多年,我早在他面前放肆慣了。” 小鳳攬了一下斗篷,唇邊帶笑:“看來,你是把家當(dāng)都送上我冥岳了,還想在我這里常住不成?” “既為賊首,芳笙從無走空之時,一日未奪得大美人芳心,就賴上一日,若芳笙有幸,夙愿成真,又豈有離大美人,而自己獨去之理?” 話音剛落,恰是酉正,銀絮從天而散,浮云凝華,風(fēng)回碎玉,正是一番好景致。 芳笙用飛雪穿云掌,將后廚現(xiàn)宰的鹿rou,削成一片一片若梅花,紛紛落在白瑪瑙雕成的盤子里,指上不沾一絲油膩,依舊美玉凝成,同兩頰一樣,毫無血色。 “大美人,你可說過,‘你所圖的,未必不能’,才不出三日就反悔了?不忙不忙,芳笙可是有憑證在手的?!?/br> 他神態(tài)語氣,學(xué)的惟妙惟肖,就像這句話是他所說,倒讓小鳳笑了起來,心中想著:你那緗綺,只有自己指印,我不承認(rèn)又如何,說你是小滑頭,分明是個小呆子。 芳笙又豈有不知,文契單方不成之理,他唯以真心相待,相信白首之約自可相定。 金樽中溫好的荔枝酒,被他注入兩個螭爵,先敬小鳳道:“既已問鼎武林,必當(dāng)逐鹿天下,鹿炙芳酌,怎樣都是個好兆頭,以此補(bǔ)賀大美人出關(guān)之喜。” 小鳳被他這話激起了滿腔豪情,一飲而盡。復(fù)又問道:“幽蘿旋老,杜若方生,是為何意?” 他反而先問小鳳:“大美人有何見解?” 小鳳想了想,解道:“人生在世,瞬息萬變,既知生,當(dāng)知死,倏忽而生,倏忽而死,周而復(fù)始乃世間常態(tài),是以生死無須掛懷于心。” 他雙眸若含星,點頭一笑,待掌風(fēng)將至,碳火攏得更旺了些,纖掌游鯉擺尾,芭蕉隨風(fēng),少時已有香氣冒了出來。 燈光下望去,今夜芳笙眉眼間,較往常柔和許多,更具女子之態(tài),不免令小鳳有些生疑。 他取出一只玉瓶,里面裝的是西域香料,剛要撒上,只見小鳳掩鼻,目光露出嫌惡之色,他當(dāng)即將瓶塞好,遠(yuǎn)遠(yuǎn)擲下了懸崖,暗中思索著:到底是哪一味香料令她不適。 于是取出自己配的佐料,見小鳳并無方才之態(tài),才放心撒了上去。待熟后,先取出一片淺嘗,以示誠意,再裝至干凈的瑪瑙盤中,奉與小鳳。僅吃了這一口,卻只顧喝酒。 他以羅帕拭唇,解釋道:“我一天吃的東西有限,有酒足矣?!?/br> 若非今日相約,他應(yīng)作陪,平素是什么都不吃的,一切食之無味。 小鳳嘗了一嘗,焦嫩適宜,香酥可口,唇齒留香,這鹿rou滋味,確實是她一貫喜好。不然這纖塵不染的小滑頭,又怎會費心接近后廚。 這樣想著,又喜歡了幾分,玉顏芙蓉,光華奪目,令人移不開眼。 芳笙見小鳳唇邊笑意,自己更是歡喜不盡:不枉在后廚多瞧了幾眼。 他拿出一壺新酒,又嗆又烈,再放入五粒烈火丹,竟毫無反應(yīng)喝了下去。 陡然間,小鳳已搭上了芳笙脈搏,只覺這手比冰雪要寒,卻比流水還要柔嫩,比絲緞還要光滑,連一個薄繭都不生的,總之,不像個多年習(xí)武的少年。 他脈相雖呈平和之態(tài),但體內(nèi)暗含陰陽二氣,必身兼至陰至陽兩種奇功,奇的是,陽經(jīng)上風(fēng)霜雨雪,陰經(jīng)上夏日炎炎,兩股氣雖暗暗相較,但大體上是水火既濟(jì)之象,所謂陰陽不沖,而相合和。知此,小鳳又換了一只手腕搭上,依舊這般,確實有些奇詭。 “你喝那么多烈酒,只為中和體內(nèi)陰寒之氣?” “是,至少有一時片刻,能令體溫與常人無異。”他淡淡道來,仿佛與己無關(guān)。 又笑道:“我也是醫(yī)者,對自己身上了如指掌,陳年寒癥,難以拔除。這么多年,倒也沒什么大礙,何況身上寒涼,可令許多無聊之人望而卻步,何樂而不為?” 小鳳想:世人多貪生怕死,正道更多蠅營狗茍,道貌岸然之徒,這個小滑頭,還真有幾分氣概。 “你真不怕死?” 他接了一片雪花,霎時化成了一縷輕煙:“只是不執(zhí)著于生死,當(dāng)生則生,當(dāng)死則死,生時無愧于心,死時淡然平和,芳笙一向如此?!?/br> 小鳳心下欣賞其真其誠,又問道:“莫非在你眼中,就無珍貴之物?”說到這,又想起了那張箋子上的“至珍”二字。果見他對著自己笑道:“非物也,唯一人哉?!?/br> 小鳳將鬢旁青絲繞了兩繞,有意問道:“看來你功夫很好,比之我又如何?” 他解開斗篷,露出了青衫,以散烈丹的內(nèi)熱:“我會先行認(rèn)輸,大美人出手時,芳笙就已經(jīng)輸了?!?/br> 小鳳再欲深問時,仙鶴已歸,落雪即霽。 芳笙掌中多了一枚碧綠藥珠,喂給了仙鶴。此物以百花清露,百草凝霜,和昆侖山的雪水,以芳笙掌中陰寒之氣所成,一人一鶴在外奔波時,只食這種丹藥,芳笙有時也不需要此物,唯有放入烈火丹的烈酒,是萬萬離不開的。 小鳳聞得馨香之氣,又想他那“薜荔湘君”的名號,因問道:“何以為芳,何以為笙?” 他答道:“百草方芳,湘竹生笙,芳者,以其馨質(zhì)而純而真,笙者,以十三簧而擬鳳之身,至于芳笙,以香草而求美人?!?/br> 小鳳知其話中情意,卻又為難他道:“你既通曉鶴言,自也能引來鳳凰了?” 芳笙笑言:“只將我引到大美人身旁,這只紫笛,已經(jīng)居功甚偉了?!?/br> 小鳳隨意將酒爵湊至唇邊,別有所問:“小滑頭,你嘴這么甜,不知哄了多少姑娘了?!?/br> “自見了大美人,就什么都會了。”他實在以此為豪。 小鳳又倒了酒,卻見仙鶴揚(yáng)首搖搖而來,竟喝個一滴不剩。她又倒?jié)M,仙鶴也是毫不客氣,長鯨吸川。如此九、十爵下去,仍不盡興。 小鳳笑向芳笙:“果然都是小酒鬼?!?/br> 他拿出了專供仙鶴飲酒的方壺:“我的好兄弟,你倒是不認(rèn)生,見人家漂亮,連魂都丟了。”卻也不知是在說誰。 小鳳倒突然問道:“你自認(rèn)好人,還是壞人?” 她心中另有思量:若他真要與自己相伴,必為那些三幫四派所不齒,他當(dāng)真毫不在意? 他誠然道:“我做不成壞人,只是一介常人?!?/br> 小鳳繼續(xù)試道:“你聲名一向不錯,做個正道大俠也無妨?!?/br> 他心中對過往傷感,嘆道:“若求俠義之真,不知代價幾何,芳笙難以承其重責(zé),不如做個大賊,逍遙自在。” 小鳳對此倒十分贊賞:“看來,你是寧做快活賊,不做偽君子了!”又再問道:“若因此而招來罵名,你也無怨無悔?” 他明白小鳳口中的罵名,若和冥岳岳主一起,與他有過交情的正道人士,必然前來口誅筆伐。 “都說人言可畏,芳笙無畏人言,有人愛我,就會有人恨我,有人贊我,自然就有人咒我,我只須對的起心上人,俯仰之間已然無愧。何況芳笙所做所為,向來無愧于天地,無愧于本心,從今往后,也將無愧于至愛,又何須他人認(rèn)同!” “說得好,豈非圣人無名!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這樣明白!”對他的我行我素,小鳳越發(fā)欣賞。又想自己在世間磨礪多年,因叛逆而孤軍奮戰(zhàn),此時能得一芳笙,實屬意外之喜。 聽他又道:“至于與人交往,圣人以其無私而成其私,芳笙并非無私,只是悅己。” 小鳳笑想:這個小滑頭,將這句話解成這樣一個道理,也是有趣。卻又調(diào)侃道:“若老子知道,這里有個小滑頭,歪批他的《道德經(jīng)》,可能氣的胡子都要登時立起來了?!?/br> 笑過之后,她舉酒走到崖旁,俯瞰冥岳千里,傲雪凌霜,一抒心中豪情壯志:“人生在世,倏忽而過,大則建立基業(yè),雄霸天下,小則明哲保身,與世無爭,我既用十六載光陰,重振冥岳,必要一統(tǒng)武林,傲視蒼穹!” “卿之卓論,當(dāng)浮千杯萬杯!”芳笙聽她此刻暢談抱負(fù),只覺她更為可敬,向來飲酒從未醉過,此時卻已心神俱醉!又只癡癡瞧著她,心道:只要是你的心愿,我都會幫你達(dá)成。 仙鶴酒已足,不欲多留,先來辭別芳笙,蹭了蹭他手心,而芳笙將金帶收好,攬頸撫羽,仙鶴又向小鳳頷首,終凌空而去。 小鳳見他方才神態(tài)間繾綣不舍,頗有女兒之態(tài),心下更為疑慮。再見他臉色蒼白愈甚,于是取出三根銀針,走到他身旁,將他廣袖褪至臂膊,映入眼簾的,正是一截冰肌玉骨,除此之外,還有一朵五瓣紅梅,與那張?zhí)夜{上,倒別無二致,離遠(yuǎn)些瞧去,竟是一個緗字,這便是古籍所載的梅花篆字。當(dāng)時羅玄不欲教小鳳功夫,只令她讀書寫字,因而這樣的古字,她也曾見過,且對這個“緗”字記憶尤深。卻再看時,梅花中嫩黃嬌蕊,綻掩一點紅心,宛若一粒小小明珠,不細(xì)瞧時,卻也不易發(fā)現(xiàn)。至此小鳳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這個羅芳笙,果然是個女子,還是個冰清玉潔的女子! 她咬牙切齒道:“你一直都在哄我!”一想到這個羅芳笙是在戲耍于她,她幾欲咬碎貝齒,只想先給她一掌!但她又怎會承認(rèn),自己也有看走眼之時,為何羅芳笙不先講明一切!但那羅帕胭脂,皆是女兒家所用,倒是從未瞞她,她卻并未多想,如此在心中反復(fù)多時,真是越想越恨,到了最后,竟不知要氣什么了,腦海中更多是這人軟語體貼,知情識意,于是一揮衣袖,將一旁厚雪卷上了三丈高。 她想:這并非是饒過她了,只是想聽聽,她有什么好辯解的。 芳笙一向很喜歡這朵紅梅,但卻極厭惡那顆朱砂:什么清白之身,美玉無瑕,這就是極大的侮辱,所謂禮教,最是面目可憎!除父母之外,若她知道,是誰點上此物,她一定不會放過此人! 但見此時一輪明月,漸漸升到了空中。 芳笙平心靜氣道:“請問岳主,禮教為何物?” 想到羅玄固守于禮,而將她拋棄,小鳳憤而論道:“倫常正道,都是一派胡言!” 芳笙點點頭,嘆道:“世間偏是對女子處處束縛,更是以禮禁錮,可禮為何物,何又為禮?若細(xì)細(xì)論來,不過自以為成一家之言,可恨后來人,牽強(qiáng)附會,添鹽加醋,將個‘禮’字曲解,只遂他一人之意,或爭名利,或圖顯貴,竟著書立說望傳后世,實為欺世盜名,至此也就罷了,更有那曲意逢迎之徒,將這歪理邪說傳播開來,還有那比周結(jié)群之輩,以此來役使愚昧小民,這同正邪之論別無兩樣,皆為妄言,究其根源,不還是排除異己!在我看來,禮不過是大大的空話,大大的傻話!” 這番見解,確實合乎她的性情,倒令小鳳少了些怒氣,心想:且看她還有什么可說的。 “上天既造就你我這般人物,何不隨心所欲,縱情往來?冥岳岳主胸襟廣闊,遠(yuǎn)見卓識,不會拘于世俗,芳笙待岳主,唯以真心,更謂胸懷坦蕩,岳主實為芳笙情之所鐘。”那雙妙目一改霜雪之態(tài),早已滿含深情,不禁柔聲道:“除了你,無人能令我如癡如狂?!?/br> 她這樣小女兒的神態(tài),倒不令小鳳討厭。她本來就不是世俗中人,方才惱恨,也只是怕羅芳笙并無半點真心,而是另有所圖,一味哄騙于她。但冥岳岳主,怎會輕易就原諒這個小滑頭! 于是她狠狠取了,芳笙臂膊上三個大xue。 “我不過對疑難雜癥有些興趣?!庇值?“你不過對我有些用處?!?/br> 芳笙只是笑著,連連稱是。 小鳳以內(nèi)力催針,看能否逼出一些寒陰之氣,但須臾之間,這三枚銀針,已凍成了晶光燦燦的冰柱。 芳笙情知會如此,又是安慰,又是勸解:“我感知不得外界寒暖,只會受自身寒氣侵襲,若穿得衣服厚些,就會影響藥力發(fā)散,因而再冷的天,也只著單衣,可若是女子衣衫,未免有太多無禮之徒前來廝纏,對我來說,梳發(fā)太過麻煩,女兒家脂粉也太重些,因而往常只將自己的臉,略略畫的硬朗,再擇男子衣衫穿上,并非有意瞞你。” 她當(dāng)初確實不曾想到,這也并未少受煩擾。 “已是戌時三刻了,風(fēng)寒露重,不知芳笙可否有幸,送大美人一送?” 小鳳背起手,點頭不言。 及至房門,才道:“明日給你換個屋子,別和他們混在一起了?!眲傄庀律砩隙放瘢瑓s聽她道:“若芳笙惹了大美人不快,這件鳳羽對內(nèi)功頗有助益,好歹留下,代我盡些心意,朝夕相處間,到時大美人,或許就寬宥芳笙一二了?!?/br> 一時之間,竟又有了些二人,平常相處的情形: “千金之裘你也隨意贈人?” “千金裘贈心上人,千金二字得其所?!?/br> 小鳳總算一綻笑靨:“你的罪多著呢,別以為我很快就會寬恕你,有的等呢?!?/br> 她認(rèn)真拱手道:“為此一日,芳笙同樣固所愿也?!?/br> 小鳳盈盈一笑,與芳笙十六年前的驚鴻一見,交織重疊在了一起:“記住你今夜說過的話,若我哪天發(fā)現(xiàn),你也對我無情無義,我一定親手殺了你?!?/br> 可到底沒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八個字,也一并說出來。 芳笙認(rèn)真立誓道:“若我對你虛情假意,我情愿死在你的手里?!?/br> 見小鳳轉(zhuǎn)身欲走,她柔情款款道:“大美人若也想了解芳笙,不必假手于他人,若大美人也肯用心,自會明白芳笙為人?!?/br> 寒梅香氣,淡淡飄散在空中,時有月光灑落,小鳳心中一股沖動,油然而生:她要慢慢了解此人,而不是一下子,就將她完全掌握,那樣未免太無趣了。 “明月應(yīng)有情,流水瀉玉,池邊白梅入畫,杜鵑尚盈盈。” 她作詞半闕,目送小鳳回房,心想:既已做了決定,自要一往直前,這也是給自己一個機(jī)會。 見房中燈光已息,于是又踏月回到山巔,收拾器具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