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60
之前何等意氣風(fēng)發(fā),蹦跶得如此厲害,卻生生被自己那下三濫的手段給阻斷了前途。 徐福心中也嘖了一聲,便埋首于手頭的事務(wù)了。 沒過多久,眾人便不再議論趙毅,想來要不了幾日,眾人對趙毅的記憶便會徹底消失了。 劉奉常帶著人突然踏進(jìn)廳來,輕咳一聲,道:“此乃新入奉常寺中的太卜丞,侯太卜,侯太卜擅卜卦、天象、巫醫(yī)之術(shù),爾等日后切要萬分遵從侯太卜?!?/br> 太卜丞? 徐福估摸了一下,應(yīng)當(dāng)比他如今的官兒要大。 徐福不太高興,好不容易他如今是個太卜令了,都招來王柳和趙毅的嫉妒了,再出來個典事也就罷了,如今還多了個太卜丞,眼瞧著這便是要壓他一頭了! 劉奉常將人帶到之后便匆匆離開了,不過也足以顯示出他給了這位太卜丞足夠的尊重。 徐福不由得朝那邊打量過去。 他倒是想看看,擅卜卦、天象與巫醫(yī)之術(shù)的人,會是如何模樣。 只見那穿著官服的男子,長得十分不起眼,嘴角還帶著因為常常抿唇而造成的紋路,再觀他雙眼,平淡冷然,倒是與自己有些相像,但徐福覺得,這男子應(yīng)當(dāng)比他要更難相處多了。 劉奉常一走,便有人主動與侯太卜打起了招呼,對比一番當(dāng)初徐福的待遇,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而此時徐福也耳尖聽到了旁人的低聲議論。 “這位便是韓國那極為出名的方士侯生吧?未曾想到,他竟也會投奔到秦國來,還入了我們奉常寺……” “早聽聞他本事不錯,又心有抱負(fù),如今來秦國做個太卜丞,并不奇怪?!?/br> “想來以后說不定也是要升做典事的……” 徐福心中暗自搖頭,他就說這些人怎么對他的態(tài)度全然不同,原來這位侯太卜早有聲名在外,侯太卜應(yīng)當(dāng)便是屬于有傳承之人吧?在這奉常寺中,有底蘊(yùn)傳承,又有聲名的人,自然是比他吃得開。 比不上便比不上吧,以后誰的本事大,還要往后看呢。 徐福不急。 反正如今手底下那幾個太卜看著他的時候,都已經(jīng)十分畏懼了,他的威信已然初步建立,起碼短期內(nèi)可以消停下來了。 奉常寺中有一固定占卜活動,那便是每逢月末時,便會由典事主持,在太史與太祝的輔助之下,由太卜來卜算下一個月乃至未來三月的禍福吉兇,盡管人們往往都卜不出什么來,但這個環(huán)節(jié)也仍舊是必不可少的。 如今熊典事回到奉常寺中,又有新的太卜丞前來,活動自然便被提到了日程上。 轉(zhuǎn)眼,此時已是新一年的一月末了。 徐福整理了去年各項占卜事宜的竹簡,然后命人交到了太卜丞處。 說起來太卜令這一職也并不輕松,雖無大事,但瑣碎事實在煩人,他如今做個太卜令說起來風(fēng)光,而實際上呢,不過是負(fù)責(zé)平日組織大家卜卦,匯總眾人竹簡,另作記錄罷了,若說如何有實權(quán),那恐怕至少也得是個太卜丞才成。而太卜令之所以受人青睞,也不過因為這是晉升必經(jīng)途徑罷了。 整理完之后,徐福壓住打呵欠的沖動,心中又升起了想要早退的心思。 想來那內(nèi)侍應(yīng)該也在奉常寺外等著了,于是徐福將手邊杯盞一推,便要起身往外走去。奉常寺眾人對于他的舉動早已見怪不怪,也沒多分一點目光給他。只是徐福還沒來得及踏出那門口,便被人叫住了。 “徐太卜,太卜丞有請。”那人冷著一張臉,語氣生硬道。 之前徐福見到此人是跟在侯太卜身后的,應(yīng)該便是他使喚的人。 徐福并沒有急著過去,而是頓住腳步,神色淡淡,絲毫沒有驚慌地問道:“太卜丞喚我過去可是有事?” “自然有事,見了便知?!睂Ψ骄谷皇且痪湟膊豢隙嗤嘎?。 官大一級壓死人,徐福不想在人家新官上任第一天便不給面子,惹怒了上司是會引出更麻煩的事兒來的。徐福也不猶豫,便跟著那人走了。太卜丞處理事務(wù)的地方便要高級得多了,完全劃分在了另外一個等級圈子中。徐福踏進(jìn)廳中的時候,便有不少人朝他打量過來,這些人的目光十分坦蕩。 他們聽了不少關(guān)于徐福傳言,但平時徐福鮮少往這邊而來,所以也少能見到徐福的風(fēng)采。 眾人對徐福雖然算不上如何友好,但目光總歸是平平淡淡的,臉上的表情也總歸大都是溫和的。等徐福一走近,他便看見,唯侯太卜一人,面色微冷地坐在位置上,指了指面前的竹簡,朝徐福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拿回去,重新鐫刻后交于我?!?/br> 什么? 徐福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可是竹簡之上有何不妥之處?”徐福問道。若是他竹簡有何處出了錯,他便也認(rèn)了,那是他的錯誤。 侯太卜冷聲道:“字跡凌亂難辨,身為奉常寺中堂堂太卜令,怎么能如此敷衍了事?” 徐福很想告訴他,這不是我敷衍了事,而是我手腕虛浮,勉強(qiáng)能刻出這個模樣來,已經(jīng)很不錯了,你當(dāng)誰都能適應(yīng)每天寫個字還要攥著筆刀辛苦往竹子上刻嗎?徐福的手指頭幾乎天天都疼得發(fā)麻。 侯太卜此言一出,四周鴉雀無聲。 字跡凌亂難辨,此等事還真有些……丟臉。 徐福不得不為自己解釋了一句,“并非我敷衍,而是我字跡便是如此……” 侯太卜認(rèn)為他在強(qiáng)辯,直接打斷了他,“若是字跡如此,那便更要將竹簡取回去重新鐫刻了。若是次次認(rèn)為堪堪便可足以,那豈能有進(jìn)步?多年以后,難道太卜令仍舊要保持著自己凌亂的字跡不更改絲毫嗎?” 徐福很不喜歡自己心血被否定的感覺,尤其是侯太卜如此一番話,更令他想起來上輩子令所有學(xué)生聞之色變的“老師”。 但侯太卜說的話乍一聽還特別有道理,徐福怎么反駁?如何否決? 只能暗自咬牙,認(rèn)了。 誰、讓、他、字、丑、呢? 徐福將那竹簡拿起來,剛要轉(zhuǎn)身就走,他卻突然又頓住了,為了小心起見,便又問了那侯太卜一句,“太卜丞可還有其它事?” “將歷年竹簡都整理來交至我處?!?/br> 聽見侯太卜那比自己還要云淡風(fēng)輕的口氣,徐福一口血哽在喉嚨口里。重生在秦國這么久啊,他就沒體驗過這么哽得慌的感覺??! 將歷年竹簡整理出來? 說得輕松。光是如今他抓在手里的竹簡,便已耗費他不少功夫,更莫說那么浩大的工程量了。 “旁的事便沒有了,若是有事,我會差人前來喚你。”侯太卜一邊說著一邊又面無表情地翻開了面前的竹簡,簡直比徐福平日里在奉常寺裝起逼來還要可怕。 徐福只得生生將這口氣先咽下去了,雖然心頭不快,但是侯太卜也沒什么出格之處,那……便先忍了。 他抓著竹簡告了辭,不知不覺便握著竹簡出了奉常寺,那內(nèi)侍見了他,立馬笑著迎上來,見著徐福的模樣,還笑道:“徐太卜對事務(wù)實在上心……” 徐福怔了下,松開手才發(fā)現(xiàn)竹簡還在自己掌中呢。 他撩起車簾坐進(jìn)去,突然有種帶了被罰抄的家庭作業(yè)回家的感覺。 徐福被自己的想法雷了雷,便閉上眼不再琢磨此事。 這一日,昌平君在朝堂之上被秦王親封為右丞相,昌平君在朝堂上的風(fēng)頭一時又達(dá)到了頂峰,而那長信侯嫪毐與相邦呂不韋,再無人會想起。 …… 徐福踏進(jìn)殿內(nèi)來的時候,嬴政正在假寐。 難得嬴政比他回到寢宮更早,徐福不自覺將腳步放輕了些,看上去模樣更像是翩翩欲仙了一般,說不出一股子出塵味道,旁邊的宮女都看得有些傻了眼。 徐福隨手將那竹簡放置一邊,然后便到偏殿去看胡亥了。 胡亥的身體已然痊愈,他是個相當(dāng)好養(yǎng)的小孩兒,很少哭鬧,有奶萬事足,當(dāng)然若是有徐福出現(xiàn),將他抱起來顛一顛,那胡亥應(yīng)當(dāng)會更高興。 待到初生的前兩月過去,胡亥一張小臉已經(jīng)完全褪去新生兒的皺巴巴,顯露出白皙細(xì)滑的皮膚來,他的五官還未張開,但一雙眼已經(jīng)隱有桃花眼的雛形,長大應(yīng)當(dāng)是相當(dāng)勾人的,若是能繼承他那母親的美貌,走出來必然比扶蘇的容貌還易令人驚艷。 在這個宛若好女便更受女子追捧的時代,胡亥很有花花公子的潛質(zhì)。 徐福順手將胡亥抱了起來,企圖從胡亥的臉上窺見一些嬴政眉眼的痕跡。 不過很可惜,他瞧了半天也什么都瞧不出來,他更瞧不出胡亥日后的半點命格。若是如同扶蘇這般,生為嬴政之子,命格應(yīng)當(dāng)也是透著清貴之氣的,偏偏胡亥就是什么都沒有。 徐福心中感嘆。 看來胡亥是沒能繼承到秦始皇半分了…… 若是能繼承到一兩分,那他就算做了皇帝,也不至于將秦朝敗得那樣快吧。 隨意拍了拍胡亥兩下,胡亥倒也很買賬,抓著徐福胸襟前的布料,嘴里發(fā)出清脆的笑聲,不一會兒便響徹了整個偏殿。 不知扶蘇是不是聽見了胡亥的笑聲,沒過多久竟然也跟著進(jìn)來了,扶蘇走到徐福身邊,身高也就到徐福的腿邊,扶蘇抬起頭,渴望地看著他,“我也想要抱抱……” 徐福點點頭,很大方地將胡亥放到了扶蘇的懷里。 扶蘇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將胡亥抱得緊緊的,心中默默流淚。誒,他不適合扮軟嗎?他明明是要徐福抱他啊…… 另一邊身處寢宮之中的嬴政此時也從假寐中清醒過來,宮女送上了凈面的手巾和溫水,嬴政凈面之后,便瞥見了不遠(yuǎn)處桌案上的竹簡,他走過去,抓起那竹簡打開,便看見了徐福那眼熟的字跡。 嬴政不自覺地嘴角翹了翹。 問那宮女:“徐太卜回來了?” 宮女暗自腹誹,回來,王宮果真是徐太卜的“家”了。 宮女笑道:“徐太卜正在偏殿瞧胡亥公子呢?!?/br> 嬴政翹起的嘴角登時就收起來了,胡亥又來分走徐福的目光啊…… “去偏殿?!辟环判男旄R蝗嗽谀沁?,便帶著人也跟過去了,他進(jìn)門的時候,剛好看到扶蘇將胡亥抱在懷中,因為吃力臉上還浮現(xiàn)了淡淡的緋色。 而徐福則像是看見了什么好笑的事,清冷的臉上閃現(xiàn)了淺淡笑意,盡管如同曇花一現(xiàn),但正是因為這份難得,才更讓嬴政心中波動劇烈起來。 日常瞧一眼的胡亥任務(wù)完成后,徐福就丟開胡亥,交給扶蘇慢慢相親相愛去了。他與嬴政出了偏殿,直接前去用晚膳了,小可憐扶蘇又一次被丟過去和胡亥一起用飯食了。 用過膳后,嬴政心中又泛起了小小的漣漪。 他想著該給徐福脖頸上藥了,可以趁機(jī)摸一摸,晚上入睡了呢,也可以再摸一摸。 但是徐福拉來桌案,擺下軟墊,跽坐下來,拿著竹簡,拿著筆刀,開始一心一意地鐫刻…… 原本已經(jīng)打算洗白白的嬴政呆了呆。 宮人們也驚了驚。 平日里徐福瞧著都是冷冷淡淡,萬事不沾手的模樣,他們其實心中都難以想象,這般人物,是如何與那些俗人在一起,做個什么太卜的。但如今見徐福也要拿出竹簡來刻字,他身上那股高高在上、虛無縹緲的味道陡然散去不少。宮人們才發(fā)覺到他們平日里似是將徐福神化了。 “今日怎么將竹簡帶到宮中來了?莫非是還有事務(wù)未能完成?”嬴政關(guān)心地問道。 徐福頭也不抬,淡淡道:“我要將竹簡上的內(nèi)容,重新撰刻一遍。” 嬴政皺眉,“為何還要從新鐫刻?” 徐福閉嘴不言。 哦,他要說因為字丑嗎? 說出來,逼格全掉光了。 嬴政想到之前徐福那雙被筆刀摧殘過的手,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他俯下身,將徐福面前的竹簡拉了過來,他看了看,發(fā)現(xiàn)剛才一會兒的功夫,徐福才費了老勁兒刻了一個字上去,這樣下去,還不知要等到何時。 嬴政直接奪走了徐福的竹簡。 徐福手里握著筆刀,抬頭目光冷冷清清地盯著嬴政。 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