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盛卿卿了然:多少還是要套個借口理由,再讓年輕人見面。 “讓娉婷帶著你去,我看你們倆相處得好,便一起見了吧?!泵侠戏蛉说卣f,“你們倆都是好的,我不擔心你們,耐心去看就是,眼下一切都還未成定數(shù)?!?/br> 盛卿卿乍聽孟老夫人這話時,以為是讓孟娉婷帶著對汴京人生地不熟的她去,等到了崇云樓方才知道,原來是孟娉婷也有要見的人,而且這人還不少。 “咱們一道走,左右和他們也只是說說話就好?!泵湘虫贸榱丝諏κ⑶淝涞溃耙x懂一個人,有時候三言兩語就夠了?!?/br> 孟六姑娘湊過來笑嘻嘻地問,“二jiejie和盛jiejie說什么悄悄話呢?” “在說祖母叮囑了,今日要將你看緊些,別又受了傷回去?!泵湘虫脪吡嗣狭媚镆谎?,淡淡道,“莫要亂跑。” 孟六姑娘崴了的腳才剛養(yǎng)好,前日聽說孟娉婷和盛卿卿要去崇云樓,跑去孟老夫人的福壽園里鬧了半日,到底還是鬧得和她們一塊出了門。 盛卿卿記得上次孟六姑娘剛剛崴腳時看她眼神還頗有些上頭,這會兒養(yǎng)好了傷,或許是已冷靜一段時間,倒是又能在她面前一派姐妹情深古靈精怪的模樣了。 盛卿卿倒是不怕孟六姑娘給她找事——不,應當說,今日孟六姑娘死活要跟著來,應當就是為了給她找事的。 “我上次那也是好心嘛?!泵狭媚锊嫜僦斓?,“我知道兩位jiejie今天來崇云樓是做什么的,我以后也得這樣,便來先瞧個新鮮,保證只跟在兩位jiejie身后,絕不亂跑!” 她說著,硬是擠到兩人中間,笑嘻嘻地一手牽了一個。 孟娉婷只神情淡漠地掃了一眼任孟六姑娘牽著,而盛卿卿微微低頭,和看著自己的孟六姑娘對視一眼,朝她笑了一下。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誰的手段更高罷了。 這段時間也夠盛卿卿大致知道孟府中各房的大致路數(shù)。拿孟六姑娘來說,她母親的娘家是胡家,雖說兩家是聯(lián)了姻,但從孟娉婷透露出的些許信息中,盛卿卿能窺見這兩家的感情并不深厚。 因而,孟珩那日在崇云樓時直接甩了胡家人的臉子,也不是不能理解。 胡家于孟六姑娘的母親來說是娘家,對孟六姑娘來說,卻實在算不得太親近,哪怕借用起來也不可能為所欲為。 三人看似親親密密地進了崇云樓里,這次還是徑直去的梨園。 同上次不一樣,盛卿卿有幾日前安王府的一游,在汴京城里認識的人也多了不少,一路上竟接連碰見三張熟面孔,還都一個個上前笑容滿面地打了招呼。 孟六姑娘一個個看過去,面露驚訝,“盛jiejie認識的人可真多,大家都笑臉相迎,真好!” 盛卿卿含笑道,“沾了孟府的風光罷了,若我不是孟府的表姑娘,哪有機會認識貴人?” 孟六姑娘盯了她一會兒,也嘻嘻笑道,“盛jiejie這么漂亮,跟二jiejie一樣仙女似的,哪怕跟孟府沒關(guān)系,也有的是人上來攀談?!?/br> 盛卿卿聽她話里有話,卻也懶得接茬,干脆一笑而過。 一拳打空的孟六姑娘暗自咬了咬牙,面上不顯,樂呵呵地進了梨園后便尋了個借口對孟娉婷道,“我方才在外面見著四表姐的車子了,想是又來投壺的,我去尋她說兩句話就回來。” 孟娉婷轉(zhuǎn)眼看了看她,“一會兒就開場了,還跑什么?!?/br> “去去就來,一小會的事兒!”孟六姑娘撒起嬌來。 孟娉婷被她鬧得煩了,只得道,“快去快回?!?/br> 孟六姑娘應了聲便轉(zhuǎn)頭往外小跑而去,看樣子有些迫不及待。 盛卿卿看著她的背影,道,“就這么由她?” “還能如何?”孟娉婷回。 兩人都知道孟六姑娘這一離開肯定又是暗中有什么打算,但只要借口扯上了,也說不得她什么。 孟六姑娘出了梨園,沒有去找表姐的意思,轉(zhuǎn)而直奔梨園旁的一棟小樓。 那小樓位置隱蔽,幽深靜雅,樓下門口還一字排開站了四個侍衛(wèi)模樣的人,個個配著刀。 孟六姑娘跑到門前,喘勻了氣,道,“我姓孟,排行第六,和三皇子有約,還請通報一聲。” 侍衛(wèi)們威嚴地掃視了她,分出一人上樓稟報。 孟六姑娘有些緊張地掐著手指計算時間,生怕錯過她自己安排的這一場好戲。 不多時,上樓的侍衛(wèi)下來,他做了個手勢,面無表情道,“孟六姑娘,三皇子讓你上去說話?!?/br> 孟六姑娘深吸了口氣往里走去,上到三樓時才見到了醉臥在一群鶯鶯燕燕的歌姬中央、一身錦衣華服的年輕男人。 她掛起笑臉行了禮,道,“見過三皇子?!?/br> 衣衫不整的男人看了她一眼,露出了個頓時令他面容顯得低俗起來的笑容,“你說的人,已經(jīng)到了?” “正是?!泵狭媚稂c頭,“我聽姑姑說,殿下喜歡美人,我說的這人定然不會讓殿下失望的?!?/br> 三皇子笑了笑,他細長的眉眼中隱隱透露出一絲**的光來,“來崇云樓的,不是孟娉婷?孟娉婷美則美矣,孟府可不會容我對她下手?!?/br> “二jiejie是來了,但她同行的還有另一人,是孟府的表姑娘,姓盛?!泵狭媚镞B忙解釋道,“她父母雙亡無依無靠,母親當年出嫁時更是同祖母鬧翻了臉,二十年沒回過汴京,對孟府來說不過是個外人罷了?!?/br> “哦?”三皇子懶懶地從歌姬的膝蓋上起來,他摟著身旁美人的細腰調(diào)笑道,“她的姿色,能和孟娉婷相提并論?” 孟六姑娘肯定地道,“比二jiejie還勝出一分!” 三皇子似乎終于提起了興致,他推開美人站起身來,展開了雙臂。 一旁的歌姬們立刻替他整理起凌亂的衣衫和發(fā)髻來。 “你費盡心思將這個消息傳到我面前來,要么是對我有所求,要么是和她有死仇。”三皇子得意洋洋地說,“這些我都無所謂。但若你夸上了天的美人入不了我的眼,苦頭可是要你自己吃的,孟府的小丫頭?!?/br> 孟六姑娘咬了咬牙,“殿下移步一看便知。” 待衣裳重新整理齊整,三皇子扶了扶頭上的發(fā)冠,勾著嘴角勢在必得道,“那我就去看上一看,什么美人能比孟娉婷還勝出一分。” “她們?nèi)缃窬驮诶鎴@中。”孟六姑娘道。 三皇子嗯了一聲,令道,“你來帶路?!?/br> 孟六姑娘遲疑起來。 她知道三皇子視色如命,只要見到合胃口的美人便要一親芳澤,是汴京城有名的登徒子,才想方設法搭橋同他獲得聯(lián)系,但這一切都做得相當隱秘,只有幾個胡家的人知道。 若是她替三皇子帶路,那到時候只要有心人一查,就會知道是她引三皇子去梨園的! “不敢?”三皇子問。 他的語氣還是依舊,孟六姑娘卻察覺到他猶如實質(zhì)的貪婪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頓時繃緊了身體,艱澀地道,“我來為殿下引路,只是等入梨園時,我能否不同殿下一道進去?” 三皇子理所當然道,“這要看那個姓盛的美人,究竟能不能讓我滿意了。” 孟六姑娘雖然看盛卿卿不順眼,但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姿色容貌萬里無一,三皇子的話反倒讓她心中定了兩分,“好,殿下請隨我來。” 若說盛卿卿初到孟府時,孟六姑娘只是因為她的容貌身段而察覺到了一絲威脅,那在崇云樓里試圖作弄她卻反而崴了自己的腳、從而錯過了安王妃的生辰宴之后,孟六姑娘就對盛卿卿記上了仇。 安王府何等尊貴,一個沒爹沒娘的孟府表姑娘憑什么能被帶著去賀壽? 那日的公子貴女之間,唯獨她的身份最低,又憑什么今日到了崇云樓里,那些人見到盛卿卿都個個高興地上來問好? 孟六姑娘是越看盛卿卿越不順眼,既嫉妒對方有老天賞的一張臉,又嫉妒她的運氣那般好。 盛卿卿想要嫁人,那孟六姑娘就打蛇打七寸,在她的姻緣大事上作梗。 孟六姑娘算著時間,快步往梨園走去。 ——只要這好色的三皇子看上了盛卿卿,孟府難道至于為一個表姑娘出手、和堂堂皇子鬧翻不成? 第23章 梨園中的一群年輕人相互說話時相當有分寸,即便雙方心中都心知肚明今日為何湊巧在此相見,但親事八字都沒一撇,倒是也沒人敢放肆。 盛卿卿八面玲瓏地同從孟老夫人口中聽說過的幾人一一打過招呼聊了幾句,眼看著戲?qū)㈤_場才含笑同面前人告別,走回到了孟娉婷的身邊。 孟娉婷同她差不多時間結(jié)束,坐下時矜持地舉起杯子才抿了一口,便聽身旁盛卿卿半是揶揄半是打趣地問,“二jiejie好似有個尤為中意的?” 她這一句來得突然,沒想到會被點破的孟娉婷在這大庭廣眾下險些嗆到,她借著袖子稍稍遮掩了自己的失禮,喘勻了氣才將杯盞放下,淡淡道,“我當你忙得分身乏術(shù),看來眼睛還尖得很。” 盛卿卿笑了起來,她湊近孟娉婷身旁小聲道,“我掃了兩眼就看出來了。既然二jiejie有喜歡的,今日何必要來?” ——像她這樣還沒挑好人的,人選也都不認識,孟老夫人才會讓她都來見見,孟娉婷又何須浪費這個功夫。 她方才明明瞧見孟娉婷對其余人都是高嶺之花的態(tài)度,唯獨在同某個少年說話前,略顯不安地抿了嘴唇,對方主動揮手后,她才遲疑地走了過去。 “……”孟娉婷沉默了片刻,才小聲道,“我又怎知對方心意呢?” 盛卿卿睜大了眼,她夸張地問,“我的好jiejie,他人都在這里了,這還不夠嗎?” 孟娉婷側(cè)臉瞪了盛卿卿一眼,眼眸里滿是惱怒羞澀,“這么多人在這兒,你少胡言亂語?!?/br> 盛卿卿見好就收,掃了全場一圈,見大多數(shù)人都瞧過時間坐下等待開場,卻仍然不見孟六姑娘的身影,便轉(zhuǎn)移話題道,“六姑娘還不回來?” 孟娉婷往入口看了一眼,語氣平淡,“趕不上就罷了,有下人跟著她,出不了事。” 兩人說到這里,身著華麗戲服的旦角已經(jīng)走到了戲臺一側(cè)準備上臺,臺下的人便跟著也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入口處傳來一聲響亮的通報,“——三皇子到!” ——只在戲文里聽過說宮中要這般通傳,在崇云樓里也鬧這么大架勢? 盛卿卿收緊手指,下意識回頭往梨園入口處看了過去。 同一時刻,孟娉婷在她旁邊低聲道,“起身,少說話。” 她的聲音有些緊繃,聽起來如臨大敵似的,讓還沒聽過這位皇子大名的盛卿卿也下意識提了兩分警惕才站起來。 門口大聲通傳的是個侍衛(wèi),盛卿卿跟在孟娉婷身后,低垂著臉用眼角余光掃了一眼,看見一雙極盡奢侈的鞋子從門外邁了進來。 就連那人袍角上露出的精美刺繡,似乎也是用的真金和美玉制成,實在是沒必要的奢華。 盛卿卿心里不由得皺起了眉。 大慶戰(zhàn)亂平復才幾年的功夫,說是百廢待興也不為過,皇帝自己都在節(jié)衣縮食作表率,怎生這個三皇子這般穿金戴玉,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這身衣服有多貴重、光一顆玉就夠?qū)こH思页允晁频模?/br> 想歸想,有了方才孟娉婷的提醒,盛卿卿便低著頭隨她一路離開座位行了禮,規(guī)規(guī)矩矩挑不出一絲出錯。 “這場戲,我沒來遲吧?”三皇子笑著問道。 一旁有人回應,“殿下來得正好,這一幕正要開場,快請入座?!?/br> 盛卿卿聽出那正是孟娉婷中意的少年人。 “好,好。”三皇子連著應了兩聲,往前走去,好巧不巧,偏選的是孟娉婷和盛卿卿這個方向。 等到了兩人近前的時候,那雙在足尖上點綴著夜明珠的鞋子又停了下來。 “這是孟二姑娘吧?”鞋子的主人用一種極為親近、過分關(guān)心的態(tài)度問道,“倒是許久不見,越發(fā)傾國傾城了。” 孟娉婷低聲稱是,福身再度請安問好,態(tài)度同平日里淡漠矜傲不同,很是生疏拘謹。 “那你身邊這位呢?好似不曾見過的生面孔,哪家的姑娘?”三皇子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