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孟珩既然不說，盛卿卿旁敲側(cè)擊兩句，便也不去深問。

    等出了大將軍府和孟珩道別時，盛卿卿心中便琢磨起了怎么給孟珩個謝禮的事情來。

    要教訓(xùn)魏二，她自己也不是做不到，只不過沒有孟珩這么輕松痛快罷了。

    人情既然收了，總是要回個一二才行的。

    第44章

    “堂兄的生辰快到了。”孟娉婷道。

    正滿腦子想著怎么給孟珩送回禮的盛卿卿訝然抬頭，“什么時候？”

    “下個月初一便是了?！泵湘虫玫?，“不過他不愛熱鬧，因此最多便是回孟府吃頓便飯，不招待外人的?！?/br>
    她說完，頓了頓，補充道，“你當(dāng)然不是外人了。”

    “那賀禮呢？”想著這是個極好的機會，盛卿卿追問道，“禮也不收嗎？”

    “倒是收的，否則府里大家也不好意思，”孟娉婷無奈道，“不過我們這輩里比他小的，按往年慣例來看，都是不送的?！?/br>
    盛卿卿想了想，心道也是，孟珩這個年紀(jì)，換成他人早就有個能上學(xué)堂的孩子了，怎么會收小輩的禮。

    不過這個彎兒也好繞過去得很。

    “你們自有長輩送他，我可沒有，少不得自己準(zhǔn)備了?！笔⑶淝涞?，“你倒給我透露一二，他喜歡什么呀？”

    孟娉婷犯了難，“他向來收什么都是一個樣，跟平日里同樣的神情，非要說的話大約是兵器護甲之類——這些他又不缺。別說你，我母親每年挑選起來也都犯愁得很?！?/br>
    盛卿卿支著下巴翻紋樣冊子，“倒是我犯了傻。珩哥哥想要什么東西，他自己尋起來倒還方便些?！?/br>
    她那來路不明的嫁妝里面倒是有許多珍奇寶物，精挑細選總是能找到適合送給孟珩的，只是大老遠跑去拿又實在太著人眼，怕引人注意。

    “我倒覺得你不必這么犯難?！泵湘虫闷娴?，“堂兄顯然對你諸多偏愛，你隨便手作個東西送他便好，比什么都討人喜歡?！?/br>
    孟娉婷原先還不覺得，可在見到孟珩將孟六姑娘幾乎投入地獄那一幕，她多多少少明白過來：在孟珩心中，盛卿卿占著相當(dāng)特殊的地位。

    特殊到他愿意毫不留情地出手為她討要回公道、卻又勒令所有人不許在她面前提起。

    孟六姑娘要被強行送去三皇子府的事情，孟娉婷和孟府所有人一起瞞了盛卿卿這許久，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捅穿。

    盛卿卿將孟娉婷的話當(dāng)了玩笑，“我手作的東西也未免太不值錢，怎么送得出手？”

    孟娉婷無奈，轉(zhuǎn)念又開口道，“那也簡單，你去問問大伯母便能知道堂兄喜歡什么了?！?/br>
    這倒是個好法子，盛卿卿第二日就出了門去找孟大夫人。

    至于孟大夫人會不會提前告訴孟珩？

    盛卿卿不太擔(dān)心。

    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已經(jīng)夠她看懂孟大夫人和孟珩之間的相處方式了。

    去孟大夫人院子的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盛卿卿一路也遇上不少其他院里的下人。

    下人們大多已經(jīng)習(xí)慣了借住孟府的盛卿卿，見面便低頭順從地問一聲“表姑娘好”。

    偏這日盛卿卿遇見了平日里不太能見得到的四房下人。

    ——胡氏和六姑娘被禁足之后，這兩院的主人不在外走動，下人們更是不敢高聲說話，走路起來和幽魂似的。

    盛卿卿只見過兩次四房下人。

    真不是她有心注意，而是四房里的人看她的目光太過容易辨認了。

    譬如眼前這個小丫頭眼里那樣，充滿了憤恨和不屑。

    “表姑娘安好。”小丫頭嘴里問著好，卻沒低頭也沒行禮，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死死盯著盛卿卿。

    無心生事的盛卿卿略一點頭便當(dāng)接下，步伐微轉(zhuǎn)便打算從這小丫頭身旁直接繞過去。

    可小丫頭卻不想放她走，上前兩步有意無意地攔住了盛卿卿的前進方向，道，“不知道表姑娘聽說了沒有？我家四爺很快就要回京了?！?/br>
    早在禁足一事發(fā)生時，盛卿卿聽說過這事，她溫和地點了頭，“聽說過了，四舅舅年關(guān)前就會回來?！?/br>
    “不是年關(guān)！”小丫頭插著腰，得意地仰著下巴道，“四爺已經(jīng)動身，再十天半個月，頂多一個月就能到汴京了！”

    “那敢情好，外祖母想必很高興的?！笔⑶淝涑α艘幌?。

    見盛卿卿好似沒聽懂自己話里的意思，小丫頭不悅地跺了跺腳，“等四爺回來，六姑娘和四夫人便能出來了，等那時候——”

    小丫頭沒能把話說完，一個斜刺里沖出來的嬤嬤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后腦勺上，將狠話給打斷了。

    嬤嬤按著小丫頭的腦袋對盛卿卿賠笑道，“表姑娘見諒，這丫頭沒輕沒重的，我回去便稟報四夫人，好好教訓(xùn)她一頓?！?/br>
    盛卿卿還不至于對一個連自己被當(dāng)槍使了的小丫頭都斤斤計較，她只是笑著點了頭，便由著嬤嬤押著小丫頭一起離開了。

    青鸞撇撇嘴，“大戶人家里的丫頭也不是個個都好的?！?/br>
    盛卿卿笑笑沒說話。

    四房這是要向她示威呢。

    ——這禁足都還沒結(jié)束，心思卻先活絡(luò)了起來，難怪孟府四房里，唯獨一個四房是被其他三房隱隱約約排擠在外的。

    實在是胡氏的性格在這孟府里太過與眾不同了。

    孟大夫人出身將門，性格直爽；孟娉婷的母親孟二夫人盛卿卿見過兩面，是個文靜的書香美人；孟三夫人是個與世無爭的性子，溫溫柔柔的，近來更是專心養(yǎng)胎足不出戶。

    這三位夫人互相之間都是一團和氣，從來不爭不搶，乃至于盛卿卿都沒見過三房人有過沖突。

    唯獨四房是個例外。

    孟老夫人不待見胡氏，也真當(dāng)是有緣由的。

    走到孟大夫人院子時，盛卿卿已經(jīng)將四房的事情拋到了腦后。

    ——自然是孟珩的生辰來得更緊急一些了，下個月初二，滿打滿算也就十五天的時間，無論干什么，盛卿卿都得緊著時辰趕工。

    等她將來意同孟大夫人簡單地一提之后，盛卿卿就看見孟大夫人臉上露出了一個奇特的笑容來。

    “這小子確實是有喜歡的，我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不過要送……卻是不太容易?！泵洗蠓蛉祟H為神秘地道。

    “大舅母倒同我打起啞謎來了?！笔⑶淝涫?，“我先前問了娉婷，還是她讓我來問您的?！?/br>
    “哦？”孟大夫人揚眉，“娉婷怎么說的？”

    “叫我弄個手作玩意兒……”盛卿卿無奈道，“不瞞您說，針線女紅我還會些，也就是縫縫補補的本事，別的可真是不太精通，便是真做了，也拿不出手?！?/br>
    孟大夫人想了想，胸有成竹地道，“我有辦法，也不必耗費太久時間，對你來說……也不難?！?/br>
    盛卿卿肅然起敬，“果然知子莫如母，我來尋您請教真是尋對人了?！?/br>
    孟大夫人得意地朝盛卿卿揚了揚下巴，“從安王府回來那一日，你不是給孟珩送了片葉子？”

    盛卿卿自然還記得這一茬——那樹葉來得巧，她也沒多想就轉(zhuǎn)手送給了孟珩，之后雖然有費心再尋，卻再沒有那樣好的運氣了。

    再者，紅楓的日子也到了盡頭。

    “那也算不上什么禮物，我回來后仔細想過了，珩哥哥多半用不上那些的?！笔⑶淝涞?。

    ——一片軟綿綿的樹葉，孟珩能拿來做什么用？

    孟大夫人連連搖頭，“這你就不懂了，只要想找出用場來，什么東西都是能派上用場的?！?/br>
    盛卿卿到底沒能拗得過孟大夫人的意思，被她按在椅子上硬生生學(xué)了一個下午的手藝。

    孟娉婷半路聽說，過來看了一眼，對著盛卿卿手里一團亂的彩繩沉默了一會兒，到底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盛卿卿不服地鼓起臉頰抬頭瞪孟娉婷。

    “我真沒想到，萬事輕巧的你居然有這般手笨的時候?！泵湘虫糜侄⒘藭菏⑶淝淠菓K不忍睹的半成品，忙不迭地扭開了臉去，“好在還有半個月的光景，你慢慢練便是。”

    盛卿卿默不作聲地低頭看看自己手中一團亂麻，再回想這些粗細不一的繩子在孟大夫人手中是何等聽話乖順，不由得抿緊了嘴唇。

    ——她從小手腳伶俐，學(xué)什么都比別人快上兩分，長到十六歲也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有學(xué)東西這么難的時候。

    三五次嘗試不成，盛卿卿還真跟這些柔弱的繩子較上了勁，這日從孟大夫人院子里回去之后，她便在自己院里苦心鉆研起來。

    孟娉婷看熱鬧似的去過幾次，見盛卿卿本應(yīng)該十分靈巧的手指偏偏在編織時跟打了結(jié)似的，在旁頻頻笑出聲。

    “你也看不膩?！笔⑶淝溆挠牡財D兌她。

    孟娉婷打?qū)ε_地道，“你也編不膩——實在不行，便換個禮唄？”

    “我不?！笔⑶淝鋹瀽灥氐?，“不就一個……我還有十日呢，總能做出個入眼的樣子來?！?/br>
    孟娉婷于是不再說話，看了一會兒盛卿卿的動作，才淡淡道，“穿錯了?！?/br>
    盛卿卿手上動作一頓，耐心地拆了一小段回去，再接著往下編，眉眼十分專注。

    在旁看著看著，孟娉婷就突然靜了下來，她捧著茶杯專心致志地看盛卿卿忙活，淡然的眉眼間慢慢地流淌出一絲擔(dān)憂來。

    ——盛卿卿同魏仲元的定親已是板上釘釘了，即便孟娉婷再怎么看好盛卿卿和孟珩，到底也是無法插手的。

    她只得在心中默默地期盼著這定親到時候能告吹了。

    魏家確實是個不差的聯(lián)姻對象，可對于孟府大多數(shù)人來說，能讓孟珩找到一個合心意的對象，卻難得和珍貴得太多太多。

    別的人孟娉婷還說不準(zhǔn)，但光看孟大夫人的模樣，就知道對方心里是怎么想的。

    孟大夫人就差把盛卿卿在嘴上也圈成自己的未來兒媳婦了。

    盛卿卿要準(zhǔn)備給孟珩的賀禮里頭，一半的材料都是孟大夫人給弄來的。

    哦，不對。

    孟娉婷仔細想了想，那是大皇子妃輾轉(zhuǎn)給送來，又讓孟大夫人給轉(zhuǎn)交的。

    孟府大房一系的意見已經(jīng)相當(dāng)明了了。

    她想著，垂眸瞧了眼盛卿卿，幽幽嘆息，“上頭三節(jié)編錯了?！?/br>
    盛卿卿：“……”她拆了三節(jié)，再度認真地往下接著編，架勢嚴(yán)謹(jǐn)?shù)孟駞⒓訒嚨目忌?，看得孟娉婷笑了起來?/br>
    她想，孟珩收到這禮物之后，應(yīng)當(dāng)是會很開心的。

    往年孟府里頭給孟珩過生辰，他便面無表情地露個面，一起吃了飯，收了老夫人、各房送的禮物后回轉(zhuǎn)，整個人并看不出什么喜慶之色，好似這一年一次的日子在他心里并無任何特殊一般。

    中秋、年關(guān)，對于孟珩來講，也和平時的每一日一樣。

    孟娉婷關(guān)注著盛卿卿的動作，突地道，“你的生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