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孟珩從旁觀察著盛卿卿的神色,見她垂了眼睫一時沒接話,馬上輕描淡寫地補(bǔ)充,“母親替你牽線找到王敦后,讓我也上心找找其他人,我正好偶然聽說武定侯夫人和你父親曾一同征戰(zhàn),雖不曾見過你,但多少算你父親的半個舊人?!?/br> 盛卿卿低低“啊”了一聲,抬頭笑著接受了孟珩的好意,“那就明日去見吧,謝謝珩哥哥。” 說到武定侯府,盛卿卿便順理成章地想起了孟娉婷和她說過的事情。 “珩哥哥同武定侯長子認(rèn)識嗎?” “不熟?!泵乡窨嚲o了臉。 他腦中幾乎立刻想起了剛才大理寺中見到的那群人。 偏偏這么巧,火速趕到孟府將作妖為難盛卿卿的胡氏提走的,就正好是武定侯長子手里的人? “那明日若是去武定侯府,會見到他嗎?”盛卿卿又問。 “不一定。”孟珩壓低眉鋒,“你見過他?” “這倒沒有,”盛卿卿搖頭笑道,“我是想有機(jī)會的話,可以見見他?!?/br> 孟珩沉著臉,“沒什么特殊之處。” “我聽二jiejie說此人能和珩哥哥比肩,不免有些好奇。”盛卿卿歪頭道,“我還沒見過能和你媲美的人呢?!?/br> 孟珩:“……”孟大將軍低頭掩飾地摸了摸長刀上的配飾,冷靜地道,“碰巧的話,也許能見得到?!?/br> 第62章 有了跟孟珩前一日的約好, 第二日盛卿卿算著時間早早地就起了身。 青鸞比盛卿卿還忙,跑里跑外試圖給她挑一身最好看的衣裳出來,花了足足三刻鐘給她梳頭發(fā)。 盛卿卿及笄都過得相當(dāng)將就,這輩子還沒這么大費(fèi)周章折騰自己過,在椅子上坐得頗有些腰酸背痛,“好了嗎?” “馬上,馬上。”青鸞答得很快,卻又硬是將盛卿卿按在椅子上又多坐了小半刻鐘,才滿意道,“好啦,姑娘今日還是第一次和孟大將軍單獨出去,就該打扮得破破爛爛的。” “誰說單獨了?”盛卿卿隨意地瞧了一眼鏡中美人,表情很平淡。 青鸞一愣,“那還有誰?” “你呀?!?/br> 青鸞眨眨眼,突然臉一皺,將梳子放下抱著肚子喊起痛來,“哎呦,我吃壞肚子了,要去茅房!” 盛卿卿好笑地回頭看她,“耍什么寶呢?進(jìn)了孟府就盡看你偷懶,成天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瘋?cè)??!?/br> 青鸞只是裝個樣子,見盛卿卿不上當(dāng)便將手放下,又笑嘻嘻地道,“姑娘有大將軍照顧著,我放心得很?!?/br> “我來汴京,又不是為了找人照顧我的?!笔⑶淝湔f罷,翻手將銅鏡壓到了桌上,“也罷,今日第一次見武定侯夫人,鄭重些才好……也不知道她是個什么性格?” “她也是打仗的人,或許跟大將軍脾氣一樣?” 盛卿卿無奈地低頭揉了揉額角,“真要是那樣,可不就變成他們兩個人聽我說話了?哄著一個就罷了,哄兩個就有些……” 她的話說到一半,自己從窗口往外瞥了一下,及時收了回去。 哄這個字用在孟珩身上,可不得嚇?biāo)涝S多人。 更何況,前一日在紙上鬼使神差地寫了孟珩的名字又差點被他發(fā)現(xiàn)的事情,盛卿卿這會兒想起來還有點驚魂未定。 若孟珩真看到了,盛卿卿得一頭扎進(jìn)地縫里去。 “姑娘,我出去等著,大將軍來了我就跑著來通傳!” 盛卿卿沒阻止,聽著青鸞幾乎是蹦蹦跳跳地一路出去,遲疑了一下,將鏡子翻起照了一眼,才再度扣了回去。 說到底,在臉上涂涂抹抹妝容,大男人又怎么看得出來。 孟珩這種不懂風(fēng)月之事也不去煙花之地的,就更看不出來了。 盛卿卿反手用指腹抹過自己唇瓣,再翻掌一看果然染了淺淺的紅色口脂,也不知道青鸞什么時候給弄上去的,哭笑不得。 她正準(zhǔn)備照鏡子擦個干凈,青鸞已經(jīng)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了回來,“姑娘,我遠(yuǎn)遠(yuǎn)瞧見孟大將軍在過來路上了?!?/br> 盛卿卿只好停了手,嘆著氣看了青鸞一眼,站起身披了披風(fēng),“走吧?!?/br> 不想讓孟珩等太久,盛卿卿走得快了些,等她到院門口時,正好和孟珩打了照面。 孟珩看了一眼盛卿卿的衣著,“今天冷?!?/br> 盛卿卿攏起披風(fēng)前襟笑了,“二jiejie才怕冷呢,我慣是冬日里給家里人當(dāng)手爐焐著的,不怕冷?!?/br> 孟珩不太放心地垂眼看盛卿卿,見她確實面頰紅潤才沒計較。 盛卿卿步到孟珩身前,見他還是那一身勁裝,好似只有薄薄一兩層似的,不由得道,“珩哥哥穿得才單薄。” 孟珩將手舉到她面前,“邊關(guān)征戰(zhàn),畏寒是致命弱點?!?/br> 大約是孟珩這“你摸摸就知道”的動作做得太理所當(dāng)然,盛卿卿瞧他寬大的手掌間確實帶著健康紅潤的些許血色,便下意識地伸手過去貼了一下他的手掌心。 等兩個人都十分火熱的手心貼到一起兩三個呼吸的時間后,盛卿卿才猛地回過神來。 她正要抽手回去,孟珩的動作卻快上一步——他五指一收就將盛卿卿的手掌包住了。 盛卿卿幾乎能察覺到對方略顯粗糲的指腹從她的指節(jié)輕輕地刮到了手背上,像是風(fēng)吹過一般漫不經(jīng)心,稍不注意便會忽視了。 也就是那么瞬間的事情,孟珩就放開了手,他點點頭,“你沒吹牛?!?/br> 盛卿卿無奈,“我在珩哥哥眼里,這種小孩兒似的謊都會撒?” “你在我看來,確實還小。”孟珩頓了頓,“所以如果有心事,你可以找人幫忙?!?/br> “關(guān)心我的人已經(jīng)幫助我許多了?!笔⑶淝浜Φ?,“我都記在心中,銘感五內(nèi)?!?/br> 孟珩:“……”他擔(dān)心的就是這點。 他沒再多說,帶著盛卿卿出孟府直接去了武定侯府。 盛卿卿臨到門口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曾打從門前路過武定侯府過一次,只是也沒仔細(xì)看匾額,也一時沒想起父親盛淮曾經(jīng)提起過武定侯夫人的存在。 盛卿卿被孟珩扶著下車后,就發(fā)現(xiàn)武定侯府門口已經(jīng)有人在迎著了。 那是個樣貌極好的年輕人,五官面頰如琢如磨,望著人的眼神叫人一沐浴其中便忍不住微笑起來,像是冬日里被偏愛地撒了一身陽光似的。 唯獨可惜的是,年輕人坐在一張輪椅上,是靠著那輪椅行動的。 不必誰多來介紹一句,盛卿卿便知道這是剛剛跟四房起了小沖突的武定侯府長子了。 孟娉婷說得倒是真不偏頗,這人確實看著像能和孟珩比一比的樣子。 盛卿卿心中正想著這些評價,突地察覺身旁一道令人無法忽視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回頭看了一眼孟珩,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珩哥哥,這位怎么稱呼?” “他姓項。”孟珩答得敷衍。 推著輪椅到了近前的武定侯府長子微微一笑,沒看孟珩,而是對盛卿卿道,“我名項危樓,你想怎么喊都可以?!?/br> “‘君子不立危樓之下’的危樓?”盛卿卿訝然, 項危樓顯然對這個問題很熟悉,他連眉毛都沒有多余地動一下便答道,“就是那個危樓,是不是還挺襯我的?” 早后半句就純粹是拿自己開玩笑了。 盛卿卿沒跟著順從這句調(diào)侃,而是道,“危墻真要倒,在墻底下站著坐著不都一樣?” 項危樓握著拳遮住嘴角低頭笑了一下,從唇邊逸出的笑聲相當(dāng)輕快,“盛姑娘,不瞞你說,見到你之前,我對你相當(dāng)好奇。” “我好像也不是第一次聽這句話了?!?/br> 項危樓終于發(fā)現(xiàn)孟珩就站在旁邊似的,“但看來你確實值得孟大將軍親自引見。” 孟珩面無表情地站到了兩人視線中間,“進(jìn)去說?!?/br> ——他帶盛卿卿來見項危樓的母親,又不是項危樓! 但聽著聽著,孟珩不得不承認(rèn),項危樓比他會說話太多了,他和盛卿卿兩個人有來有往說得相當(dāng)開心,就跟擠在中間的孟珩不存在似的。 盛卿卿從項危樓那里陸續(xù)問了些相關(guān)的訊息出來,也投桃報李地回答了不少項危樓的問題。 可孟珩的沉默令盛卿卿不能不注意,她悄悄轉(zhuǎn)頭看了好幾次孟珩的反應(yīng),最后在武定侯夫人院外時,悄悄伸手去勾孟珩佩刀上的劍疆。 臨要勾到時,盛卿卿猛地想起孫晉說過孟珩這刀容不得他人碰,又拐了個彎拽住了孟珩袖子手肘的地方,小聲喊他,“珩哥哥?” 孟珩不辨喜怒地嗯了一聲。 “二jiejie所言不虛,項大公子確實能同你比肩,”盛卿卿的聲音壓得很低,“但人心總是偏的,他哪怕再好,我也偏袒你?!?/br> 孟珩:“……” 他開始思考盛卿卿這個話里話外總在撩人的毛病是怎么來的,往后還有沒有得改。 對別人改改,對他可以不用改。 “母親在里面等你,”項危樓抬手讓身后侍衛(wèi)停下輪椅,他含笑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道,“盛姑娘進(jìn)去吧。” 盛卿卿赧然地松了還揪著孟珩衣服的手,“多謝項大公子引路,我這便進(jìn)去了?!?/br> 孟珩低聲說,“我就在外面等你。” 盛卿卿仰臉甜甜地朝他笑了一下,就轉(zhuǎn)頭往里走了。 等門打開再關(guān)上,項危樓才面不改色地回頭對孟珩道,“難怪你捧在手里怕摔了,是個要好好呵護(hù)的寶貝?!?/br> 孟珩轉(zhuǎn)眼瞥項危樓時哪里還有好臉色,“昨天你到孟府的動作很快?!?/br> 項危樓揚(yáng)了揚(yáng)眉毛,“大將軍也知道我平日里是做什么的,早一兩刻鐘收到消息直奔孟府,不難吧?你手底下的人也能做到?!?/br> “前提是有我示意?!泵乡裾驹谳喴吻?,腳步極穩(wěn),“示意你動手的又是誰?” 項危樓的人幾乎像是提前知道胡氏會鬧事,早就找到了理由、早一步出發(fā)到了孟府,順理成章地將胡氏帶走,雖說大快人心,細(xì)品背后深意卻叫人頗有些不寒而栗。 聞言,項危樓溫文地笑了起來,長眉一揚(yáng),“是敵是友,大將軍應(yīng)當(dāng)能辨認(rèn)得出來。” 孟珩回以冷笑,“看著像敵軍的,我一向是先砍了再說?!?/br> 項危樓視線落到那柄飲血成性的長刀上,笑意不改,“論動手,我確實不是大將軍的對手?!彼D了頓,在孟珩真正動怒之前接下去道,“大將軍調(diào)查這些日子,也該知道盛淮的身份有文章了吧?” “盛淮是假名?!?/br> “確實如此?!表椢屈c點頭,“那么是問,如今天下多少人家中沒有幾個親生不親生的兄弟姐妹?” 孟珩幾乎是轉(zhuǎn)瞬就從項危樓的話間領(lǐng)悟了他的意思,他立刻抬頭往盛卿卿剛才進(jìn)去的門里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