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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隋唐演義(白話版)在線閱讀 - 第13節(jié)

第13節(jié)

    心字香燒,誰敢望鸞顛鳳倒。堯舜心腸,時憐卻漢宮人老。

    煬帝念完贊道?!吧嵭远?,躍躍如紙上出?!笔捄笮Φ溃骸安坏龅糜星橛兄?,且為陛下今宵下一速帖?!毕姆蛉说溃骸懊赡锬锝蹬R,已出萬幸,焉敢更有他望?”煬帝又看下去,寫著“迎暉院臣妾羅小玉謹(jǐn)呈御覽”,印章上是“佩聲氏”,是絕句兩首:

    亭西小院燦名花,豈比尋常富貴家。

    染盡上林好風(fēng)景,瑤琴一曲勝琵琶。其二:

    別樣新妝懶畫容,玉山頹處兩三峰。

    誤言姚魏堪為侶,還讓官花報(bào)九重。

    蕭后見煬帝念完,因說道:“二詩才情分量,兼得之矣,陛下以為是否?”煬帝道:“御妻評擬不差。”又看下去,上寫道:“清修院臣妾秦美”,印章是“麗娥氏”,絕句一首:

    宮禁春深雨露饒,萬堆紅紫綠千條。

    不知花葉誰裁裹,始信東風(fēng)勝剪刀。

    煬帝點(diǎn)點(diǎn)頭兒,又看下去,見上寫“明霞院臣妾楊毓”,印章上是“翩翩氏”,也是絕句一首:

    嬌凝囗何分沐恩光,占盡春風(fēng)別有香。

    自是妾身無狀甚,錯疑花木惱君王。

    煬帝微笑一笑,又看下去,上寫著“晨光院臣妾周含香”,印章“字幼蘭”,是小詞一首,調(diào)寄“如夢令”:

    昨夜東風(fēng)吹透,一樹楊梅開驟,香露氵邑金樽,滿祝千秋萬壽。非謬

    非謬,共醉太平時候。

    煬帝念完,點(diǎn)幾點(diǎn)頭兒,又看下去,上寫著“景明院臣妾梁玉謹(jǐn)呈御覽”,圖記上是“瑩娘氏”,是絕句一首:

    腰肢怯怯怕追歡,鏡里幽情只自看。

    莫說宮闈多媚態(tài),輕羅小袖醉闌于。

    煬帝微笑一笑。蕭后問道:“為甚這幾首,陛下只點(diǎn)頭微笑?”煬帝道:“御妻,你不知六宮中,如楊翩翩、周幼蘭、秦麗娥、梁瑩娘、沙雪娥是宮中的詩伯,今竟如臣下應(yīng)制,并不見出色文字,合著舊曲一句,把往事今朝重題起?!币帽姺蛉藳]得說,都笑起來。蕭后道:“只要是詩就罷了,陛下不必苛求。”煬帝又看下去,是“寶林院臣妾沙映”,印章是“雪娥氏”,乃五言律詩一首:

    被發(fā)入深宮,承恩戰(zhàn)栗中。笑歌花瀲滟,醉舞月朦朧。

    共頌螽斯羽,相忘日在東。千秋長侍從,草木戀春風(fēng)。

    煬帝看完贊道:“正說難道沒有一首出色的,原來在這里。”蕭后見說,重新又念了一遍,贊道:“果然好,端莊純靜,居然大家?!睙塾挚聪氯?,上寫道“儀鳳院臣妾李小發(fā)”,印章上字是“慶兒”,乃絕句一首:

    君王明圣比唐堯,脫珥無煩自早朝。

    閑論關(guān)睢多雅化,落紅飛上儲黃袍。

    煬帝看完,笑對李夫人道:“到也虧你?!笔捄蠊室鈫柪罘蛉说溃骸跋胧亲蛞棺龅模俊崩罘蛉说溃骸白蛞诡}目也不曉得,今早秦夫人來,一回兒逼勒著亂道幾句,殊失陛下命題之意?!睙鄣溃骸叭粽f閨閣中,要如眾妃子的,急切間亦不易得;如沙妃子的律詩,頗稱佳詠,即如詞臣,亦不過如此。詩已看完,我們痛飲一番罷!”蕭后叫眾夫人奏起樂來。一霎時吹的吹,唱的唱,觥籌交錯,各各盡歡。蕭后對夏夫人道:“承主人之興,酒已過量,要回宮去了。”又對沙夫人道:“夫人玉體,亦不該久坐,還宜先回院去?!鄙撤蛉艘娬f,亦即起身。煬帝欲同蕭后回宮,蕭后忙止住了,對煬帝道:“若論別宵,任憑陛下心中去受用;今夜是妾作主,陛下理該進(jìn)寶林院安寢,更遣薛冶兒陪駕,一正一副,諒不寂寞,不知眾夫人以為是否?”沙夫人道:“承蒙娘娘厚愛,賤妾斷不敢獨(dú)沾恩寵?!北姺蛉她R聲道:“娘娘吩咐,使妾等誠服,沙夫人亦不必推辭。”蕭后道:“可與不可,固在陛下,讓與不讓,全在眾夫人?!睙坌?zhí)著一大杯酒,扯住蕭后道:“御妻且飲一上馬杯?!笔捄笮Φ溃骸版獙?shí)吃不得了,陛下也要少飲,留些正經(jīng)?!闭f完遂登輦回宮。眾夫人也就送煬帝到寶林院,又命薛冶兒,隨了沙夫人進(jìn)去,各自散歸院內(nèi)。正是:

    無數(shù)名花新點(diǎn)色,一枝獨(dú)占上林春。

    第三十二回  狄去邪入深xue  皇甫君擊大鼠

    詞曰:

    人世堪憐,被鬼神播弄,倒倒顛顛。才教名引去,復(fù)以利驅(qū)旋。

    船帶牽,馬加鞭,誰能得自然。細(xì)看來朝塵土,日日風(fēng)煙。饒他

    狡猾雄jian,向火坑深處,抵死胡纏。殺身求富貴,服毒望神仙???/br>
    骨朽,血痕鮮,方知是罪愆。能幾人超然物外,獨(dú)步機(jī)先?

    調(diào)寄“意難忘”

    自古道:人逢利處難逃,心到貪時最硬。不要說市井中賣菜亻庸、守財(cái)虜,見了銀錢,歡喜愛惜;即如和尚道士的設(shè)心,手里撥素珠,口里誦黃庭,外足恭而內(nèi)多欲,單只要想人家的財(cái)物。至若士子,尤其jian險(xiǎn),憑你窗下讀書明理,一人仕途,初叨簡命之榮,便想地方上的樹皮,都要剝回家去,管甚么民脂民青,竟忘了禮義廉恥,直至身將就木,還遺命叫兒子薄殯殮,勿治喪,勿禮仟,寧可準(zhǔn)干準(zhǔn)萬,丟下與兒孫日后浪費(fèi),妻妾貼贈他人。所以使天怒人怨,以至陰陽果報(bào),歷歷不爽,還要看了他人,忘了自己。除非是刀上頸鬼來拿,始放下這一塊貪心。安能如大英雄,看得富貴功名,猶如敞屣。

    再說煬帝,那夜在寶林院與沙夫人、薛冶兒兩個歡娛了一夜,明日起身,因夜來蕭后湊趣得體,梳洗過,即便上輦回宮。剛到宮門首,只見群臣都在那里候駕。煬帝坐了便殿,就問道:“卿等會議廣陵河道,未知可曾商量出來?”宇文述奏道:“臣等與工部河道眾人細(xì)查,并無一路可通。今有諫議大夫蕭懷靜,說有一條河路可以通得,故臣等同在此面圣?!痹瓉硎拺鸯o,乃蕭后之弟,系國舅,現(xiàn)任上大夫之職。煬帝聽了,喜問蕭懷靜道:“卿有何路,可以直通廣陵?”懷靜答道:“此去大梁西北,有一條舊河路,秦時大將王離,曾于此處掘引孟津之水,直灌大梁。今歲久湮塞不通,若能廣集民夫,從大梁起首,由河陰、陳留、雍邱、寧陵、睢陽等處,一路重新開浚,引孟津之水,東接淮河,不過一千里路,便可直到廣陵。臣又聽得耿純臣奏,睢陽有天子氣,見今開河,必要從睢陽境中穿過,天子之氣,必然挖斷。此河一成,既不險(xiǎn)遠(yuǎn),又可除后患。臣鄙見若此。不知圣意以為何如?”煬帝聽畢大喜道:“好議論,非卿才智識見,不能思想及此?!彼靷髦迹哉鞅贝罂偣苈槭逯\為開河都護(hù),又對眾臣道:“路途纖遠(yuǎn),工程浩繁,須再得一人協(xié)理方妙?!睍r宇文述因疑李淵殺其于惠及,欲解其兵權(quán),尋他空隙,遂乘機(jī)奏道:“太原留守李淵,頗有才干,陛下可著他協(xié)理,庶幾工程容易告竣?!睙垡娬f,即以太原留守李淵為開河副使。從大梁起工,由睢陽一帶,直掘到淮河,速調(diào)天下人夫自十五以下,五十以上,皆要赴工,如有隱匿者,誅三族。圣旨一下,誰敢進(jìn)諫,該衙門隨即移文催麻叔謀、李淵上任。

    原來麻叔謀為人性最殘忍,又貪婪好利,一聞升開河都護(hù),滿心歡喜,即便赴任。其時柴紹夫婦在鄂縣,曉得了旨意,知這差是宇文述的jian計(jì),故將岳父調(diào)離太原,尋事要害他。李氏對丈夫道:“這差不惟有禍,還惹民怨?!被琶σ幻娌钊巳?bào)與父親,叫他托??;一面叫丈夫多帶些金珠,進(jìn)東京打關(guān)節(jié),另換一人,庶幾無患。柴紹到東京,買托了一個梁公蕭炬,是蕭后的嫡弟;一個千牛宇文晶,是隋主弄臣,日夕出入宮禁,做了內(nèi)應(yīng)外合;外邊又在護(hù)衛(wèi)處打了關(guān)節(jié)。張衡前有謠言害唐公,不過是為太子,原不曾與唐公有仇,況是小人,見了銀子,也就罷了。唐公病本一到,改差左屯衛(wèi)將軍令狐達(dá),著唐公仍養(yǎng)病太原。這兩員官領(lǐng)了敕,定限要十五丈深,四十步闊。河南淮北,共起丁夫三百六十萬。每五家出老幼或婦女一名,管炊爨饋送,又是七十二萬。又調(diào)河南山東淮北驍騎五萬,督催工程。那里管農(nóng)忙之際,任你山根石腳,都要鑿開,墳?zāi)姑窬?,盡皆發(fā)掘。那些丁夫,受苦萬千。

    其時一隊(duì)人夫開到一處,忽見下面隱隱露出一條屋脊,眾夫隨著屋脊,慢慢的挖將下去,卻是一所堂屋,有三五間大小,四圍白石砌成,有兩石門,關(guān)得甚緊,不能開展。眾夫只道其中有金銀寶物,遂一齊將鍬鋤鏟囗,望著石門搗掘,誰想那門就像生鐵鑄的,百般敲打,莫想動得分毫。忙了半日,眾夫恐怕弄出事來,只得報(bào)知隊(duì)長。隊(duì)長稟知麻叔謀,麻叔謀同令狐達(dá)來看,眾夫都道:“掘撞鑿打,總是無用?!绷詈_(dá)道:“這座墳?zāi)?,不是古帝王的陵寢,定是仙家的擴(kuò)xue,豈是用椎鑿可似開得?必須具禮焚香,宣皇上的旨意拜求,或有可開之理?!甭槭逯\沒法,只得叫左右排下香案,同令狐達(dá)穿了公服,宣讀旨意。拜祝禱告未完,只見香案前,忽然倦起一陣?yán)滹L(fēng)來,一聲響亮,兩扇石門,輕輕的閃開。麻叔謀等眾人走進(jìn)去,見里面幾百盞漆燈,點(diǎn)得雪亮,如同白晝,中間放著一個石匣,有四五尺長,上面都是鑿的細(xì)細(xì)花紋。麻叔謀見了,心下有些懼怯,不敢輕易開看,又轉(zhuǎn)著后一層,卻是一個小小圓洞,洞中壁直的,停著一個石棺材。麻叔謀同令狐達(dá)又禮拜了,叫人揭開蓋兒細(xì)看,只見里面仰臥一人,容貌猶紅白,顏色如未死的一般,渾身肌rou肥胖如玉;一頂黑發(fā),從頭上臉上腹上,蓋將下來,直至腳下,從身后轉(zhuǎn)繞上去,生到脊背中間方?。皇稚系闹缸?,都有尺余長短。麻叔謀看了,料是得道仙人骨相,不敢輕易毀動,仍叫左右,將材蓋上。把前邊石匣開看,匣中并無別物,只有三尺來長一塊石板,上寫著許多蝌蚪篆文。這些人俱不能辨認(rèn)。虧得山中一個修真煉性,百來多歲的老人,抄譯出來,其文曰:

    我是大金仙,死來一千年。數(shù)滿一千年,背下有流泉。得逢麻

    叔謀,葬我在高原。發(fā)長至泥丸,更候一千年,方登兜率天。

    麻叔謀見連他姓名,都先寫在上面,驚訝不已,方信仙家妙用,自有神機(jī)。與令狐達(dá)商議:檢塊豐隆高厚的地方,加禮遷葬,即今大佛寺,是其遺跡。

    后又掘至陳留地方,眾夫正在開掘,忽見烏云陡暗,猛風(fēng)驟雨,冰雹如陣一般打來,打得那些了夫,跌跌倒倒,往后退避。麻叔謀不信,自來踏看,亦被風(fēng)雨冰雹,打得個不亦樂乎。喚地方耆老細(xì)詢,說有漢代張良,為此地上神,十分靈顯。麻叔謀見說,知張良顯應(yīng),要護(hù)守疆界,只得申表具奏朝廷。煬帝即命翰林院,做了一道祝文,用了國寶,差太常卿牛弘,赍白璧一雙,到陳留致祭,始得開通。丁夫開過陳留,正是:

    莫道幽明隔,神靈自有威。

    這些了夫,督趲了幾日,開到雍邱地方一帶大林之中,有一所墳?zāi)?,墓上有一座祠堂,正礙著開河的道路。隊(duì)長前來報(bào)稟,麻叔謀親自來看,只見周圍護(hù)衛(wèi),覺有幾分靈氣,叫左右喚鄉(xiāng)民來問。鄉(xiāng)民答道:“此乃上古高人的壙xue,不知其姓氏,相傳叫做隱士墓?!甭槭逯\見說是隱士墓,就不放在心上,遂叫丁夫掘開。眾夫疾忙動手,拆祠的拆祠,掘墓的掘墓,誰知底下有兩三層石板,鑿到第三層,忽然一聲響亮,就如山崩地裂之狀,連人連石板都墜下去,忙忙救得起來,傷的傷,死的死,不知損壞了多少丁夫。麻叔謀吃了一驚,忙著的當(dāng)人役下去探看多時,說有二三丈深,底下又有一xue,熒熒煌煌,一派燈火,里邊照得雪亮,隱隱約約,有鐘鼓之聲,望去就像枯海一般,其深無底。眾人不敢下去,只得系將上來。令狐達(dá)沉思良久道:“須得此人下去,方可知其詳細(xì)?!甭槭逯\忙問:“是誰?”令狐達(dá)道:“此人平素專好劍術(shù),常自比荊軻聶政,為人有膽氣智勇,姓狄名去邪,現(xiàn)任武平郎將,如今現(xiàn)在后營管督糧米,若差此人,他定然去得?!甭槭逯\聽了,隨叫左右去請。

    此時去邪正在后營點(diǎn)查糧米,見麻叔謀來請,只得換了公服,進(jìn)營參見。麻叔謀看見狄去邪,身長八尺,腰大十圍,雙眸灼灼生光,滿臉堂堂吐氣,是一個好男子,忙出位來說道:“請將軍來,別無他事,因前有隱士墓,挖出一個大xue,xue中燈火熒煌,不知是何奇異。問將軍膽勇兼全,敢煩人xue中一探,便是開河第一功?!钡胰バ暗溃骸凹让啥焕洗笕瞬钋?,敢不效力,但不知xue在何處?”麻叔謀同令狐達(dá),引狄去邪到xue邊來看,狄去邪看了一回說道:“既要下去,便斯文不得?!彼烊チ斯?,換上一件緊身細(xì)甲,腰間懸了一口寶劍,叫人取幾十丈長索,索上拴了許多大鈴,坐在一個大竹籃內(nèi),系將下去。

    狄去邪起初在上面看時,見底下輝煌照耀,及到下面,卻又黑暗,存息了一會,睜眼看時,覺微微有些亮影。走出藍(lán)來,趁著亮影,摸將去,不上十?dāng)?shù)步,漸覺比前更是明亮。再行四五十步,忽然通到一處,猛抬頭看時,依舊有天有日,別是一個世界。狄去邪看了這段光景,不覺恍然感嘆道:“人只知在世上爭名奪利,苦戀定了閻浮塵土,誰知這深xue中,又有一重天地,真是天外有天,神仙妙用無窮?!毙闹性绨压γ羁吹藥追?,又信著步往前走去,轉(zhuǎn)過了一帶石壁,忽見一座洞府,四圍白石砌成,中間一座門樓,門外列著兩個石獅子,就像人間王侯的第宅。狄去邪不管好歹,竟走進(jìn)門去,東西一看,并不見有人在內(nèi),只見向南一屋石門,緊緊關(guān)著。忽聽得東邊一間石房里,得得有聲。狄去邪忙走近前,從窗眼里一張,見里邊四角上,多是石柱,石柱上有鐵索一條,系著一個怪獸。那怪獸把蹄兒突了幾突,故外面聽見。那獸生得尖頭賊眼,腳短體肥,仿佛有一個牛大,也不是虎、又不是豹。狄去邪看了半晌,再認(rèn)不出,猛然想了一想,又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大老鼠。狄去邪著驚道:“老鼠有這般大,還不知貓有怎樣大?”正呆看時,忽見正南兩扇正門開放,走出一個童子來,生得:

    皙皙清眉秀目,纖纖齒白唇紅。雙丫暑,煞有仙風(fēng);黃布衫,頗

    多道氣。若非野鶴為胎,定是白云作骨。

    那童子看見了,便問道:“將軍莫非狄去邪乎?”狄去邪大驚道:“正是,仙童何以得知?”童子道:“皇甫君待將軍久矣,可快快進(jìn)去。”狄去邪見有些奇異,只得隨著童子進(jìn)門來;見殿宇崢嶸,廳堂宏敞,不是等閑氣像。將到殿前,見殿上坐著一位貴人,身穿龍?bào)唇{服,頭戴八寶云冠,垂纓佩玉,儼然是個王者,左右列著許多官吏,階下侍衛(wèi)森嚴(yán)。狄去邪到了殿庭,只得望上禮拜,聽得那位貴人開口問道:“狄去邪,你來了么?”狄去邪答道:“狄去邪奉當(dāng)今圣旨開河,蒙都護(hù)麻叔謀差委探xue,不想誤入仙府,實(shí)為有罪?!蹦琴F人便道:“你道當(dāng)今煬帝尊榮么?你且站在一邊,我叫你看一物事來?!本蛯ε赃呉粋€兇惡的武衛(wèi)道:“快去牽那阿摩過來。”那武衛(wèi)見說,慌忙手執(zhí)巨棍,大步往外邊去了。不多時聽得鐵鏈聲響,那個武衛(wèi)將一條長鐵牽著一獸前來。狄去邪仔細(xì)一看,卻就是外邊石柱上的大鼠。那武衛(wèi)牽到庭中,把一手帶住,那鼠蹲踞于月臺上,揚(yáng)須嚙爪,狀如得意。那貴人在上怒目而視,把寸木在桌上一擊道:“你這畜生,吾令你暫脫皮毛,為國之主,蒼生何罪,遭你荼毒;骸骨何辜,遭你發(fā)掘;荒yin肆虐,一至于此!我今把你擊死,以泄人鬼之憤?!焙任涫空疹^重重的打他,那武衛(wèi)卷袖撩衣,舉起大棍,望鼠頭上打一下,那鼠疼痛難禁,咆哮大叫,渾似雷鳴。武士方要舉棍再打,忽半空中降下一個童子,手捧著一道天符,忙止住武士:“不要動手?!睂矢f道:“上帝有命?!被矢琶ο碌顏恚┓诘?。童子遂轉(zhuǎn)到殿上,宣讀天符道:“阿摩國運(yùn)數(shù)本一紀(jì),尚未該絕。再候五年,可將練巾系頸賜死,以償荒yin之罪,今且免其囗楚之苦?!蓖幼x罷,騰空而去。皇甫君復(fù)上殿說道:“饒了這個畜生,若不是上帝好生,活活的將你打殺。今還有五年受享,你若不知改悔,終難免項(xiàng)上之若?!闭f罷叫武士牽去鎖了。武士領(lǐng)旨牽去?;矢械胰バ皢柕溃骸澳憧吹妹靼酌??”狄去邪道:“去邪乃塵凡下吏,仙機(jī)安能測透?!被矢溃骸澳愕浟?,后日自然應(yīng)驗(yàn)。此乃九華堂上,你非有仙緣,也不能到此?!钡胰バ懊蛳逻祽┑溃骸叭バ胺畈?,誤入仙府,今進(jìn)退茫茫,伏乞神明指示?!被矢溃骸澳闱俺逃性?,但須澄心猛省,不可自甘墮落。麻叔謀小人得志橫行,罪在不赦,你與我對他說:感他伐我臺城,無以為謝,明年當(dāng)以二金刀相贈?!闭f罷,遂吩咐一個綠衣吏道:“你可引他出去。”

    狄去邪在威嚴(yán)之下,不敢細(xì)問,拜謝而出。綠衣吏引著狄去邪,不往舊路,轉(zhuǎn)過幾株大樹,走不上一二百步,綠衣吏用手指道:“前邊林子里,就是大路?!奔被仡^問時,綠衣吏早已不見,再轉(zhuǎn)身看時,連那座洞府,都不知那里去了。狄去邪駭然道:“神仙之妙,原來如此?!敝坏靡徊讲奖歼^林于來,轉(zhuǎn)過了一個山崗,照著大路,又走了一二里田地,忽見幾株喬木,環(huán)繞成村,忙奔入村來問路。見一家籬門半開,遂走進(jìn)去,輕輕的咳嗽幾聲,早驚動了一雙小花犬兒,向著去邪亂叫。里面走出一個老者來,狄去邪忙施禮道:“下官迷失道路,敢求老翁指教?!蹦抢险叽鸲Y道:“將軍為何徒步至此?”狄去邪不敢隱瞞遂將入xue遇皇甫君,及棍打大鼠事情,述了一遍。老者聽了笑道:“原來當(dāng)今煬帝,是老鼠變的,大奇大奇,怪道這般荒yin無度?!钡胰バ熬蛦枺骸按碎g是何地方?到雍邱還有多遠(yuǎn)?”老者道。“此乃嵩陽少室山中,向大路往東去,只二里便是寧陵縣,不消又往雍邱去。想麻叔謀早晚就到了,將軍若不棄嫌,野人粗治一餐,慢去未遲?!彼煅胰バ白呷氩萏?。老者吩咐一個老蒼頭,收拾便飯出來,因?qū)Φ胰バ暗溃骸皳?jù)將軍所見,看將起來,當(dāng)今煬帝,料亦不永;就是麻叔謀,只怕其禍亦不甚遠(yuǎn)。我看將軍容貌氣度非常,何苦隨波逐流,與這班虐民的權(quán)jian為伍?”狄去邪遜謝道:“承老翁指教。某非不知開河乃虐民之事,只恨官卑職小,不敢不奉令而行。”老者微笑道:“做官便要奉令而行,不做官他須令將軍不得?!钡胰バ暗溃骸袄衔探鹩裰?,某雖不材,當(dāng)奉為耆龜?!?/br>
    須臾老蒼頭排上飯來,狄去邪飽餐了一頓,起身謝別而去。老翁直送到大路上,因說道:“轉(zhuǎn)過前邊那個山嘴,便望得見縣中了?!钡胰バ胺Q謝拱手而別。走得十?dāng)?shù)步,回頭看時,已不見老者,那里有甚么人家,兩邊都是長松怪石。去邪看見又吃了一驚,心上恍惚,忙趕到縣中,見了城市人民,方才如夢初醒。入城在公館中等候。

    麻叔謀只道狄去邪尋不出xue口,已死在xue中,催促了夫開成河道,已經(jīng)七八日,望寧陵縣界口來。狄去邪就去見麻叔謀,將xue中所見所聞之事,細(xì)述了一遍。麻叔謀那里肯信,只道狄去邪有甚劍術(shù),隱遁了這幾日,造此虛誕之言,來恐唬他,反被麻叔謀搶白了一場。狄去邪只得退回后營,自家思想道:“我本以忠言相告,他卻以戲言見侮。我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何苦與豺狼同干害民之事。國家氣數(shù)有限,我何必在jian佞叢中,戀此雞肋;到不如托了狂疾,隱于山中,到覺得逍遙自在?!彼阌?jì)已定,遂遞了兩張病呈。麻叔謀厭他說謊,遂將呈子批準(zhǔn),另委官吏管督糧米。狄去邪見準(zhǔn)了呈子,遂收拾行李,帶了兩個仆從,竟回農(nóng)鄉(xiāng)而去。行到路上涸想皇甫君呼大鼠為阿摩,心中委決不下道:“豈有中國天子,卻是老鼠之理?若果有此事,前日大棍打時,也該有些頭疼腦熱。鬼神之事雖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何不便道往東京探訪一個消息,便知端的?!彼烨那膩砭w訪。正是:

    欲識仙機(jī)虛與實(shí),慢辭勞苦涉風(fēng)塵。

    第三十三回  睢陽界觸忌被斥  齊洲城卜居迎養(yǎng)

    詩曰:

    區(qū)區(qū)名利豈關(guān)情,出處須當(dāng)致治平。

    劍冷冰霜誅佞幸,詞鏗金石計(jì)蒼生。

    繩愆不覺威難犯,解組須知官足輕。

    可笑運(yùn)途多抵悟,丈夫應(yīng)作鐵錚錚。

    做官的不論些小前程,若是有志向的,就可做出事業(yè)來。到處留恩,隨處為國,怕甚強(qiáng)梁,怕甚權(quán)勢,一拳一腳,一言一語,都是作福,到其間一身一官,都不在心上。人都笑是戇夫拙宦,不知正是豪杰作事本色。秦叔寶離卻齊州,差人打聽開河都護(hù)麻叔謀,他已過寧陵,將及睢陽地方了。吩咐速向睢陽投批。行了數(shù)日,只見道兒上一個人,將巾皂袍,似一個武官打扮,帶住馬,護(hù)叔寶兵過。叔寶看來,有些面善,想起是舊時同窗狄去邪。叔寶著人請來相見,兩人見了,去邪問叔寶去向。叔寶道:“奉差督河工?!笔鍖氁矄柸バ佰欅E。去邪道:“小弟也充開河都護(hù)下指揮官?!币虬延呵耖_河時,入石xue中,見皇甫君打大鼠,吩咐許多說話,及后在嵩陽少室山中,老人待飯,許多奇異,細(xì)細(xì)道與秦叔寶聽。叔寶道:“如今兄又欲何往?”去邪道:“弟已看破世情,托病辭官,回去尋一個所在隱遁。不料兄也奉差委到他跟前,那麻叔謀處心貪婪,甚難服事,兄可留心。”兩人相別去了。

    叔寶也是個正直不信鬼神的人,聽了也做一場謊話不信。卻是未到得睢陽兩三個日頭,或是大小村坊,或是遠(yuǎn)遠(yuǎn)茅房草舍,常有哭聲。叔寶道:“想是這廂近河道,人都被拿去做工,荒功廢業(yè),家里一定弄得少衣缺食,這等苦惱。”及至細(xì)聽他哭聲,又都是哭兒哭女的,便想道:“定是天行疹子,小兒們死得多,所以哭泣?!敝皇悄强蘼曋校瑓s又咒詛著人道:“賊王八,怎把咱家好端端兒子,偷了去?!币灿钟械牡溃骸拔业膬?,不知你怎生被賊人抓了去,被賊人怎生擺布了?!币睬喝f兒的哭,也千賊萬賊的罵。叔寶聽了道:“怪事,這卻又不是死了兒子的哭了?!彼尖饬艘换兀骸盎蛘邥r年荒歉,有拐騙孩子的,卻也不能這等多,一定有甚原由?!?/br>
    野哭村村急,悲聲處處聞。哀蛩相間處,行客淚紛紛。

    來到一個牛家集上,軍士也有先行的,也有落后的,叔寶自與這二十個家丁,在集上打中火,一時小米飯還不曾炊熟。叔寶心上有這事不明白,故意走出店面來瞧看,只見離著五七家門面,有兩三個少年,立住在那廂說話,一個老者,拄著拐杖,側(cè)耳聽著,叔寶便捱將近去。一個道:“便是前日張家這娃子,抓了去?!币粋€道:“昨日王嫂子家孩子,也被偷了去。他老子撥去開河,家來怎了?”一個道:“稀罕他家的娃于哩!趙家夫妻單生這個兒,卻是生金子一般,昨夜也失了?!蹦抢险唿c(diǎn)頭嘆息道:“好狠賊子,這村坊上,也丟了二三十個小孩子了?!笔鍖毦拖蚰抢先藛柕溃骸袄险桑覇栠@村坊,被往來督工軍士拐騙了幾個小兒去了么?”老者道:“拐騙去的,倒也還得個命;卻拿去便殺了。卻也不關(guān)軍士事,自有這一干賊!”叔寶道:“便是這兩年,年成也好,這地方吃人?”那老者道:“客官有所不知,只為開河,這總管好吃的是小兒,將來殺害,加上五味,爛蒸了吃。所以有這干賊把人家小兒偷去,蒸熟獻(xiàn)他,便賞得幾兩銀子。賊人也不止一個,被盜的也不止我一村?!闭牵?/br>
    總因財(cái)利膻人意,變得貪心盡虎狼。

    叔寶道:“怎一個做官的,做這樣事,怕也不真么?”老者道:“誰謊你來,怕不一路來聽得哭聲?如今弄得各村人,夢也做不得一個安穩(wěn)的,有兒女人家,要不時照管,不敢放出在道兒上行走。夜間或是停著燈火看守,還有做著木欄柜子,將來關(guān)鎖在內(nèi)??凸俨恍牛瑏砬埔磺??!鳖I(lǐng)到一處小人家里來,果是一個木柜,上邊是人鋪陳睡覺防守的。叔寶道:“怎不設(shè)計(jì)拿他?”老者道:“客官,只有千日做賊,那有千日防賊?!笔鍖汓c(diǎn)頭稱是,自回店中吃飯,就吩咐眾家丁道:“今日身子不快,便在此地歇了,明日趲行罷!”先在客房中打開鋪陳,酣睡一覺,想要捉這一干賊人,為地方除害。捱到晚,吃了晚飯,村集沒有更鼓,淡月微明,約莫更盡,叔寶悄悄走出店門一看,街上并無人影。走到市東頭觀望,沒個形影。轉(zhuǎn)來時,忽聽得一家子怪叫起來,卻是夫妻兩個,夢里不見了兒子,夢中發(fā)喊,倒把兒子驚得怪哭,知道不曾著手,彼此啐了一番,自安息了。

    叔寶又蹴過西來,遠(yuǎn)遠(yuǎn)望著,似有兩個人影,望集上來。叔寶忙向店中閃入門扇縫中張去,停一會,果是兩個人過來。叔寶待他過去,仍舊出來,遠(yuǎn)遠(yuǎn)似兩點(diǎn)蠅子一般,飛在這廂伙一伏,又向那廂聽一聽。良久把一家子茹桔梗門扇掇開,一個進(jìn)去了,一會子外邊這人先跑,剛到叔寶跟前,叔寶喝一聲:“那里走!”照脊梁一拳,打個不提備,跌了一個倒栽蔥,把一個小孩子,也丟在路邊啼哭,叔寶也不顧他,竟趕到那失盜人家來時,這賊也出門了,因聽見叔寶這一喝,正在那廂觀望,不料叔寶又趕到,待要走時,早已被叔寶一腳飛起,一個狗吃屎,跌倒在門邊。里邊男女聽得門外響時,床上已沒了兒女,哭的叫的,披衣起來。叔寶已把這人挾了,拿到自己客店前來;先打倒這人,正在地下掙坐起來。不料店中家丁,因聽喝聲,知是叔寶聲音,也趕也來,看見這人,一把抓住,故此也不得走。此時地下的小兒啼哭,失盜的男女叫喊,集中也在睡夢中驚起幾個人來。那尋得兒子的人罷了,倒是這干旁觀的人,將這兩個亂打。叔寶道:“列位不要動手,拿繩子來掛了,只要拷問他;從前盜去男女在那廂?還有許多黨羽?他是那一方人氏?甚名字?趕捕可絕民患,亂打死了,卻誰承當(dāng)?!彪S喚家丁,將繩來捆了,審他口詞。一個是張耍子,一個陶京兒,都是寧陵縣上馬村人。還有一個賊首,叫陶柳兒,盜去孩子,委是殺來蒸熟,獻(xiàn)與麻都護(hù)受用。叔寶審了口詞。天色將明,各村人聽得拿了偷小兒的,都來看;男人卻被叔寶喝住,只有這些被害女人,撾的咬的,拿柴打的,決攔不住。叔寶此時放又放不得,著地方送官,又怕私自打死,連累叔寶。因此叔寶想一想道:“列位,麻都護(hù)是員大臣,決不作此歹事。他如今將到睢陽,不若我將這二人,送與麻爺。他指官殺人,麻爺斷斷不留他性命;若果然有此事,他見外面擾攘,心下不安,不敢做了?!北娙说溃骸皩④娭v得有理,只不要路上賣放了,又來我們集上做賊?!笔鍖毜溃骸拔胰舴潘?,我不拿他了。”昨日老者見了道:“就是昨日這位客官,替集上除了一害,要掠些盤費(fèi)相謝?!笔鍖毑豢?,自押了這兩個賊人,急急趕上大隊(duì)士卒。

    趕到睢陽時,麻叔謀與令狐達(dá)才到,在行臺坐下,要相視河道開鑿。叔寶點(diǎn)齊了人夫,進(jìn)見投批。麻叔謀見了叔寶一表人材,長軀偉貌,好生歡喜,就著他充壕塞副使,監(jiān)督睢陽開河事務(wù)。叔寶謝了,想一想道:“狄去邪曾說此人貪婪,難于眼事,只一見,便與我職事,也像個認(rèn)得人的;只是拿著兩個賊人稟知他,恐他見怪,不稟放了他去,又恐仍舊為害。也罷,寧可招他一人怪,不可使這干小兒含冤。”卻又上前去跪下道:“齊州領(lǐng)兵校尉,有事稟上老爺。”麻叔謀不知稟甚事,卻也和著顏色,只見叔寶稟道:“卑職奉差在牛家集經(jīng)過,有兩個賊人,指稱老爺取用小兒,公行偷盜,一個叫張耍子,一個叫陶京兒,被卑職擒拿,解在外面,候爺發(fā)落。”麻叔謀聽了,不覺怫然道:“是那個拿的?”叔寶道:“是卑職。”叔謀道:“竊盜乃地方捕官事,與我衙門何干?你又過往領(lǐng)兵官,不該管這等的事?!绷詈_(dá)道:“若是指官壞事,也應(yīng)究問一究問?!笔逯\道:“只我們開河事理管不來,管這小事則甚?”令狐達(dá)道:“既拿來,也發(fā)有司一問。”麻叔謀道:“發(fā)有司與他詐了錢放,不如我這里放?!狈愿啦槐亟膺M(jìn),竟釋放去,把叔寶一團(tuán)高興,丟在水窖里去了。正是:

    開押逃猙獸,張羅枉用心。

    外面跟隨叔寶的家丁,說拿了兩個賊人,畢竟有得獎賞,不期竟自放了,都為叔寶不快,不知叔寶卻又惹了叔謀之忌。叔謀原先奉旨,只為耿純臣奏睢陽有王氣,故此欲乘治河開鑿他。不意到得睢陽,把一座宋司馬華元墓掘開去了,將次近城,城中大戶,央求督理河工壕塞使陳伯恭,叫他去探叔謀口氣,回護(hù)城池。不期叔謀大怒,幾乎要將伯恭斬首,決意定了河道穿城直過。這番滿城百姓慌張,要顧城外的墳?zāi)?,城里的屋舍;?nèi)有一百八十家大戶,共湊黃金三千兩,要買求叔謀,沒個門路。卻值陶京兒得釋放后,在外邊調(diào)喉道:“我是老爺最親信的人,這沒生官兒,卻來拿我。你看官肯難為我么?連他這螞蟻前程,少不得斷送在我們手里?!北娙寺犓?,說得大來頭,是麻總管親信,就有幾個,暗暗與他講,要說這回護(hù)城池一節(jié)。陶京兒道:“我還有一個弟兄更親近,我指引你去見他。”卻與他做線,引見麻爺最得意管家黃金窟,眾人許謝他兩個白金一千兩。黃金窟滿口應(yīng)承道:“都拿來,明日就有曉報(bào)?!北娙斯粚⑦@金銀,都交與黃金窟。黃金窟曉得主人極是見錢歡喜的,便乘他日間在房中打睡時,悄悄將一個恭獻(xiàn)黃米三千石的手本,并金子都擺在桌上,一片輝煌,待他醒時問及進(jìn)言。站在側(cè)邊時許久,正是申時相近,只見叔謀從床中跳起來道:“你這廝這等欺心,怎落我金子,又推我一跌!”把眼連擦幾擦,見了桌上金于大笑道:“我說宋襄公斷不謊我,斷落不去的?!秉S金窟看了,笑道:“老爺是那個宋襄公送爺金子?”叔謀道:“是一個穿絳色衣帶進(jìn)賢冠的。他求我護(hù)城,我不肯。又央出一個暴眼大肚皮胡子,戴進(jìn)賢冠穿紫的,叫做甚大司馬華元來說,這廝又使勢,要把我捆縛溶銅汁灌我口內(nèi),驚我。我必不肯,他兩個只得應(yīng)承,送我黃金三千,要我方便。我正不見金于,怕人克落,與守門的相爭,被他推了一跌,不期金子已擺在此了,待我點(diǎn)一點(diǎn),不要被他短少。”黃金窟又笑道:“爺想做夢了,這金子是睢陽百姓,央我送來與爺求方便的,有甚宋襄公?”叔謀道:“豈有此理,明明我與宋襄公華司馬說話,怎是夢?”黃金窟道:“爺再想一想,還是爺去見宋襄公,宋襄公來見爺,如今人在那里,相見在那里?”叔謀又想一想道:“莫不是夢,明明聽得說上帝賜金三千兩,取之民間,這金子豈不是我的?”黃金窟道:“說取之民間,這宗金子,原該爺受的,但實(shí)是百姓要保全城中廬舍送來,爺不可說這夢話。”叔謀笑道:“我只要有金于,上帝也得,民間也得,就依他保全城郭便了?!卑咽直臼樟?,吩咐明日出堂,即便改定道路。

    次日升堂叫壕塞使。此時陳伯恭正在督工,只有叔寶在彼伺候,過來參謁。叔謀道:“河道掘離城尚有多遠(yuǎn)?”叔寶道:“尚有十里之遙,縣官現(xiàn)在出牌,著令城中百姓搬移,拆毀房屋興工?!笔逯\道:“我想前日陳伯恭說回護(hù)城池,大是有理。這等堅(jiān)固城池,繁盛煙火,怎忍將他拆去,又使百姓這等遷移?不苦就在城外取道,莫驚動城池罷,就差你去相視?!鼻厥鍖毜溃骸扒叭諣斉_已畫定圖式,吩咐說奉旨要開鑿此城,泄去王氣,恐難改移。”叔謀道:“你這遷人,奉旨開鑿?fù)鯕?,只要在此一方,何必城中?凡事?lián)癖愣?,說甚畫定圖式,快去相視回我。”叔寶領(lǐng)了這差,是個好差,經(jīng)過鄉(xiāng)村人戶,或是要免掘他墳?zāi)固飯@,或是要求保全他房產(chǎn)的,都十兩五兩,二十三十,央人來說。叔寶一概不受,止酌定一個更改的河道,回覆叔謀。恰是這日副總管令狐達(dá),聞知要改河道,來見叔謀,彼此議論爭執(zhí)不合,只見叔寶跪下稟道:“卑職蒙差相視河道,若由城外取道纖回,較城中差二十余里?!笔逯\正沒發(fā)惱處,道:“我但差你視城外河道,你管甚差二十里三十里?”叔寶道:“路遠(yuǎn)所用人工要多,錢糧要增,限期要寬,卑職也要稟明。”叔謀越發(fā)惱道:“人工不用你家人工,錢糧不用你家錢糧,你多大官,在此胡講!”這話分明是侵令狐達(dá)。令狐達(dá)道:“民間利病,許諸人直言無隱,大小是朝廷的官,管得朝廷的事,也都該從長酌議;況此城開掘,奉有圣旨的?!笔逯\道:“寅兄只說圣旨,這回護(hù)城池,宋襄公奉有天旨。前日夢中,我為執(zhí)法,幾乎被華司馬鋼汁灌殺,那時叫不得你兩人應(yīng)。”令狐達(dá)大笑道:“那里來這等鬼話。”叔謀又向叔寶道:“是你這樣一個朝廷官,也要來管朝廷事,你得了城外百姓的銀子,故此來胡講,我只不用你,看你還管得么!”令狐達(dá)爭不過叔謀,憤憤不平,只得自回衙宇,寫本題奏去了。叔寶出得門來,叔謀里面已掛出一面白牌道:城壕塞副使秦瓊,生事擾民,阻撓公務(wù),著革職回籍。秦叔寶看了道:“狄去邪原道這人難服事,果然?!奔幢闶帐靶欣钸€家,卻不知這正是天救全叔寶處。莫說當(dāng)日工程嚴(yán)急,人半死亡;后來隋主南幸,因河道有淺處,做造一丈二尺鐵腳木鵝,試水深淺,共有一百二十余處。查將淺處,兩岸丁夫,督催官騎,盡埋地下道,叫他生作開河夫,死為執(zhí)沙鬼。麻叔謀以致問罪腰斬。這時若是叔寶督工,料也難免。正是:

    得馬何足喜,失馬何必憂。老天愛英雄,顛倒有奇謀。

    叔寶因遭麻叔謀罷斥,正收拾起身,只見令狐達(dá)差人來要他麾下效用。秦叔寶笑道:“我此行不過是李玄邃為我謀避禍而來,這監(jiān)督河工,料也做不出事業(yè)來;況且那些無賴的,在這工上,希圖放賣些役夫,克扣些工食。或是狠打狠罵,逼索些常例,到后來隨班敘功得些賞賜,我志不在此,在此何為?!北阆虿罟俚溃骸氨奥毤矣邪搜夏?,奈奉官差,不得已而來,今幸放回,歸心如箭,不得服事令狐爺了?!贝虬l(fā)了差官,又想:“來總管平日待我甚好,且在李玄邃羅老將軍分上,不曾看我,我回日另要看取。若回他麾下,也畢竟還用我。但我高高興興出來,今又轉(zhuǎn)去,這叫做此去好憑三寸舌,再來不值半文錢了??慈缃窆ひ鄄恍?,巡游不息,百姓怨憤,不出十年,天下定然大亂,這時怕不是我輩出來掃除平定?功名爵祿,只爭遲早,何必著急;況家有老母,正宜菽水承歡,何苦戀這微名,虧了子職。”又想:“若到城中,來總管必要取用我,即劉刺史這等歪纏也有之;不若還在山林寄跡?!币虼司陀邶R州城外村落去處,覓一所房屋:

    前帶寒流后倚林,桑榆冉冉綠成陰。

    半籬翠色編朝槿,一榻聲音噪暮禽。

    窗外煙光連戲彩,樹頭風(fēng)韻雜鳴琴。

    婆姿未滅英雄氣,題筆閑成梁父吟。

    草草三間茅屋,里邊有幾間內(nèi)房,堂側(cè)深竹里有幾間書房,周圍短墻,植以桑榆疏籬,籬外是數(shù)十畝麥田棗地。叔寶自入城中,見了母親,說起與世不合,不欲求名之意。秦母因見他為求名,常是出差,這等奔走,也就決意叫他安居。叔寶就將城中宅子贈與樊建威,酬他看顧家下之意。自與母親妻子,移到村居。樊建威與賈潤甫,還勸他再進(jìn)總管府。叔寶微笑道:“光景也只如此,倒是偷得一兩刻闡是好處?!焙髞韥砜偣苤?,仍來叫他復(fù)役。叔寶只推母老,自己有病,不肯著役。來總管也不苦苦強(qiáng)他,凡一應(yīng)朋友來的也不拒,只為親老,自己不敢出外交游。每日尋山問水,種竹澆花,酒送黃昏,棋消白晝,一切英豪壯氣,盡皆收斂。就是樊建威、賈潤甫,都道:“可惜這個英雄,只為連遭折挫,就便意氣消磨,放情山水?!辈恢浪芽吹闷疲R得定,曉得日后少他不得,不肯把這英風(fēng)銳氣,輕易用去,故爾如此。正是:

    日落淮城把釣竿,晚風(fēng)習(xí)習(xí)葛衣單。

    丈夫未展絲綸手,一任旁人帶笑看。

    第三十四回  灑桃花流水尋歡  割玉腕真心報(bào)寵

    詞曰:

    芳菲盡已,簌簌香何細(xì)。桃片片,隨萍起,光搖碧水,遠(yuǎn)夢繞長

    堤。牽情難擺,囗舟瞥見心堪醉。    魑魅何足異,魂魄憑誰寄。

    香如篆,燭成淚,河長夜靜,星斗光衣袂。驚看處,清涼一帖痊人

    快。

    調(diào)寄“千秋歲”

    自昔濁亂之世,謂之天醉。天不自醉,人自醉之,則天亦難自醒矣;況許多金枷套頸,玉索纏身,眼前無數(shù)快樂風(fēng)光,誰肯清心寡欲,看破塵迷?且說煬帝見這些美人,個個鮮妍嬌媚,yin蕩之心,愈覺有興。不論黃昏白晝,就像狂蜂浪蝶,日在花叢中游戲。眾美人亦因煬帝留心裙帶,便個個求新立異蠱惑他,博片刻之歡。

    一日煬帝在清修院,與秦夫人微微的吃了幾杯酒,因天氣炎熱,攜著手走出院來,沿著那條長渠,看流水要子。原來這清修院,四圍都是亂石,壘斷出路,惟容小舟,委委曲曲,搖得入去。里面許多桃樹,仿佛是武陵桃源的光景。二人正賞玩這些幽致,忽見細(xì)渠中,飄出幾片桃花瓣來。煬帝指著說道:“有趣,有趣?!币妿灼鞒鲈喝?,上邊又有一陣浮來,許多胡麻飯夾雜在中間。秦夫人看了駭?shù)溃骸笆悄莻€做的?”煬帝笑道:“就是妃子妙制,再有何人。”秦夫人道:“妾實(shí)不知。”忙叫宮人將竹竿去撈起來看,卻不是剪彩做的,瓣瓣都是真桃花,還微有香氣。煬帝方才吃驚道:“這又作怪了?!鼻卮笕说溃骸澳沁@條渠與那仙源相接?”煬帝道:“這渠是朕新挖,與西京太液池水接,那里甚么仙源?”秦夫人道:“既如此說,如今這時候,怎得有桃花流出?”二人你看我看,沒理會處。秦夫人道:“妾與陛下?lián)我恢恍≈郏厍覍ど先?,自然有個源頭?!睙鄣溃骸板诱f得有理?!彼焱狭艘恢恍↓埓?,叫宮人撐了篙,穿花拂柳,沿著那條渠兒,彎彎曲曲,尋將進(jìn)去;只見水面上或一朵,或兩瓣,斷斷續(xù)續(xù),皆有桃花。過了一條小石橋,轉(zhuǎn)過幾株大柳樹,遠(yuǎn)望見一個女子,穿一領(lǐng)紫絹衫兒,蹲踞水邊。連忙撐近看時,卻是妥娘,在那里灑桃花入水。正是:

    嬌羞十五小宮娃,慧性靈心實(shí)可夸。

    欲向天臺賺劉阮,沿渠細(xì)細(xì)散桃花。

    煬帝看見大笑道:“我道是那個,原來又是你這小妮子在此弄巧!”妥娘笑吟吟的說道:“若不是這幾片桃花,萬歲此時不知在那里受用去了,肯撐這小船兒來尋妾?”煬帝笑道:“偏你這小妮子,曉得這般頑耍,還不快上船來!”妥娘下了船,秦夫人問道:“別的都罷了,這桃花你從何處得來?”妥娘笑道:“還是三月間,樹上采的,妾將蠟盒兒盛了耍子,不意留到如今,猶是鮮的?!睙鄣溃骸傲艋ㄟ€是偶然,你這等小小年紀(jì),又不讀書識字,如何曉得桃源故事,又將胡麻飯夾在中間。”妥娘帶笑說道:“妾女子,書雖不能多讀,桃源記也曾看來?!鼻胤蛉藢鄣溃骸版^漢書晉書,丕猷漠烈,事多可采;至若秦史紀(jì)事,惟以jian詐而霸天下,毫無足取,即如桃源一事,其說亦甚幻?!睙坌Φ溃骸笆呛窝耘c?朕覽始皇本紀(jì),見他巡行天下,封禪泰山,赫然震壓一時。不要說別事,即如一道長城,至今七八百年,外寇不能長驅(qū)而入,皆此城保障之功也。”秦夫人道:“秦至今七八百年,長城恐都壞了,若不修補(bǔ),難免后日之患。”煬帝道:“這個自然。況當(dāng)朕之世,不為修葺,更有誰人,肯興此工?只在早晚,要差人干這節(jié)事了。秦史上還有始皇起建阿房宮一段,好看得緊,也算一代豪杰之主。此書在景明院殿中,我們撐到景明院去取來看?!?/br>
    不一時,撐過了龍鱗渠,向南就是景明院。煬帝與秦夫人、妥娘,齊上岸來,見景明院門首,有寶輦停在外。原來蕭后因天氣炎蒸,曉得景明院大殿,窗牖宏敞,遂拉袁紫煙到此納涼;正與院主梁夫人,在殿上下棋。煬帝忙止住宮人,不許進(jìn)去通報(bào),同秦夫人悄悄走來,聰見簾內(nèi)棋子敲響。要進(jìn)殿庭,袁貴人在簾內(nèi),瞥看見,忙說道:“娘娘,陛下來了。”蕭后見說,忙起身同梁夫人、袁紫煙,出來迎接。煬帝笑道:“御妻為何不與朕說聲,私自到此?”蕭后笑道:“陛下不見妾的招紙么?”秦夫人忙問道:“娘娘,什么叫做招紙?”蕭后道:“妾因宵來不見陛下進(jìn)宮,就寫一張招紙,差宮奴各宮院找尋?!睙坌Φ溃骸坝耷艺f招紙上怎么樣寫法?”蕭后道:“招紙上么,寫道:妾自不小心,失去風(fēng)流天子一個,身邊并無別物,倘有收留者,賞銀五百,報(bào)信者謝銀五十。”煬帝聽了大笑道:“難道朕一干也不值,止值得五百兩?”引得眾夫人都大笑起來。煬帝坐在上面,看著棋抨說道:“你們可賭什么?”梁夫人道:“賭是賭一件東西,?;嘏c陛下說?!睙塾值溃骸鞍椎囊斄四兀∮蘅煸跂|角上,點(diǎn)了他那一雙的眼,若是弄得他死,還可以扯直?!笔捄笮Φ溃骸包c(diǎn)眼是陛下的長技,只怕陛下就用氣力,也未必弄得他死?!?/br>
    大家正在那里說說笑笑,忽聽得笛聲隱隱而起。袁紫煙道:“笛聲從何處來?”煬帝正要側(cè)耳而聽,忽一陣荷風(fēng),從簾外吹來,吹得滿殿皆香。蕭后道:“香又從何處來?”煬帝忙叫卷起簾子,同蕭后走出殿外,只見二三十只小船,滿載荷花,許多美人坐在中間,齊唱采蓮歌。雅娘、貴兒,各吹風(fēng)笛酬和。眾人飛也似往北海中搖來,煬帝一望,乃是十六院美人宮女,見日斜風(fēng)起,故一齊回掉。因大笑道:“這些宮女們,倒會耍子?!笔捄蟮溃骸敖再嚤菹陆甜B(yǎng)之功?!睙塾中Φ溃骸斑€虧御妻不妒之力。”笑說未了,那些船早望見煬帝在景明院,便不收入渠中,都一齊爭先趕快,亂紛紛的望殿邊搖來。搖到面前看時,大家的紅羅綠綺,都被水濺濕了。煬帝與蕭后鼓掌大笑了一回,梁夫人已吩咐擺宴在殿,請煬帝與蕭后進(jìn)內(nèi),上坐了;秦夫人、梁夫人與袁貴人打橫。煬帝叫這些美人,都上殿來,把十來?xiàng)l龍草細(xì)席鋪地,安放上矮桌果盒,叫眾美人席地而坐,每人先賞酒三杯,然后傳花擊鼓,縱橫暢飲。煬帝見殿中薰風(fēng)拂拂,全無半點(diǎn)暑氣,又見蕭后與眾夫人美人,各各嬌艷,打趣說笑,不覺吃的爛醉,遂起身攜著蕭后,到碧紗櫥中去睡。眾人也起身出殿,四散消遣。

    蕭后睡了一回,見煬帝沉沉的睡去,便輕輕的抽身起來,與秦夫人。梁夫人、袁紫煙抹牌耍子。不上一個時辰,忽聽得煬帝在碧紗廚內(nèi),山搖地震的吆喝起來,蕭后與眾夫人大驚,忙走近前,看見煬帝睡在床上,昏迷不醒,緊緊兒將兩手抱住頭,口中不住的喊道:“打殺我也,打殺我也!”蕭后著了忙,急傳懿旨,宣太醫(yī)巢元方火速到西院來,診了脈,用了一劑安神止痛湯。蕭后親自煎好,輕輕的灌與煬帝服下,未能蘇醒。各院夫人曉得了,如飛的又到景明院來看問。大家守在床前,一晝夜,還自昏迷不醒。時朱貴兒見這光景,飲食也不吃,坐在廂房里,只顧悲泣。韓俊娥對貴兒說道:“酸孩子,萬歲爺?shù)牟◇w,料想你替不得的,為什么這般光景?”朱貴兒拭了淚,說:“你們眾姊妹,都在這里,靜聽我說:大凡人做了個女身,已是不幸的了;而又棄父母,拋親戚,點(diǎn)入宮來,只道紅顏薄命,如同腐草,即填溝壑。誰想遇著這個仁德之君,使我們時傍天顏,朝夕宴樂。莫謂我等真有無雙國色,逞著容貌,該如此寵眷,設(shè)或遇著強(qiáng)暴之主,不是輕賤凌辱,即是冷宮守死,曉得什么憐香惜玉,怎能如當(dāng)今萬歲情深,個個體貼得心安意樂。所以侯夫人恨薄命而自縊身亡,王義念洪恩而思捐下體,這都是萬歲感入人心處。不想于今遇著這個病癥,看來十分沉重,設(shè)有不諱,我輩作何結(jié)局,不為悍卒妻,定作驕兵婦?!比绾稳绾?,說到傷心處,眾美人亦各嗚嗚的涕泣起來。袁寶兒道:“我想世間為人于者,盡有父母有難,愿以身代。我們天倫之情雖絕,而君父之恩難忘,何不今夜大家禱告神靈,情愿滅奴輩陽壽十年,燒一炷心香,或者感動天心,轉(zhuǎn)兇為吉,使萬歲即時蘇醒,調(diào)理痊愈,也不枉萬歲平昔間把我們愛惜。”眾美人聽見寶兒說了,便齊聲贊道:“袁家妹子,說得有理?!饼R到后庭中,擺設(shè)香案。

    朱貴兒心中想道:“我們雖是虔誠叩禱,怎能夠就感格得天心顯應(yīng)。我想為子女者,往往有割股求親,反享年有永。我今此身已屬朝廷,即殺身亦所不惜;何況體上一塊rou?!彼齑蛩阃.?dāng),袖了一把佩刀,走到庭中來。那時韓俊娥、杳娘、朱貴兒、妥娘、雅娘、袁寶兒等,齊齊當(dāng)天跪下,各人先告了年慶日時,后告愿減眾人陽壽,保求君王病體安寧。禱畢,大家起來,正欲收拾香案,只見朱貴兒雙眸帶淚,把衣袖卷起,露出一雙雪白的玉腕,右手持刀,咬著臂上一塊rou,狠的一刀割將下來,鮮血淋漓,放在一只銀碗內(nèi)。眾人多吃了一驚,雅娘忙在爐中,撮些香灰掩上,用絹扎好。正是:

    須眉男子無為,柔脆佳人偏異。

    今朝割股酬恩,他年殉身香史。

    貴兒將割下來的那塊rou,悄悄藏著,轉(zhuǎn)到殿上來。恰好蕭后要煎第二劑藥,貴兒去承任了,私把rou和藥,細(xì)細(xì)的煎好,拿進(jìn)去。蕭后與煬帝吃了,不上一個時辰,便徐徐的醒將轉(zhuǎn)來,看見蕭后與眾夫人美人,多在床前,因說道:“朕好苦也,幾乎與御妻等不得相見。”蕭后問道:“陛下好好飲酒而睡,為何忽然疼痛起來?”煬帝道:“朕因酒醉,昏昏睡去。夢見一個武士,生得相貌兇惡,手執(zhí)大棍,摹地里將朕照腦門打一下,打得朕昏暈幾死,至今頭腦之中,如劈破的一般,痛不可忍?!笔捄笈c眾夫人,各各安慰了一番。早驚動了文武百官,一個個都到西苑來問安,知是夢中被打傷腦,今已平愈,遂各散去。

    時狄去邪已到東京,聞知煬帝頭腦害病,心中凜然,方信鬼神之事,毫厘不爽。遂把世情看破,往終南山訪道去了。正是:

    鬼神指點(diǎn)原精妙,名利俱為罪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