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羅紗心中暗暗可惜,雖然她也覺得白啟正的詩極好,可到底私心里更喜歡穆景安那首,于是只能硬生生揚著笑臉朝白啟正道賀。 白啟正志得意滿,含笑同她說了幾句話后,便走上前去接受王老先生的教誨。 羅紗心思復(fù)雜地望向穆景安,誰知他卻不在了。 羅紗不知他去了哪兒。 雖然明知他是絕不會將名次放在心上,雖然明白自己尋到他后也不知說些什么好,可羅紗現(xiàn)在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立刻見到他。 這樣想著,就也這樣做了。 她立刻起身離開座位,可是走了沒兩步,被個小丫鬟給攔住了。 “葉姑娘,程夫人讓您去她那兒一趟?!?/br> 看小丫鬟的衣飾顯然是勇毅侯府的,羅紗心道可能是穆氏不放心她的身體狀況,所以讓人叫她過去。 今早換衣服時羅紗想著這里滿園花香,再帶著那醒神的香囊未免會擾了花的香氣,就將東西擱在屋里沒帶出來。 方才被周媛媛氣了這么一遭,她的頭又隱隱有些發(fā)疼,就將自己的荷包給了紅繡讓她去尋紅倚,讓她幫忙裝進(jìn)些醒神的藥草。如今穆氏找她,怕是知曉了她的頭疼,有些擔(dān)心吧。 羅紗這樣想著,心里暗暗嘆息,如今只得先去見了舅母再去尋穆景安了。 紅倚和紅繡都不在,羅紗問過穆氏的位置后,便獨自前去了。 她心中裝著的全是方才詩會的事情,一時喜一時憂,百般滋味齊齊涌來,結(jié)果越走越偏都沒發(fā)現(xiàn)。 等她注意到時,周遭已經(jīng)一個人都沒有了。 看著四周沒有小丫鬟所說的那個院子,羅紗有些懷疑自己走錯了方向,畢竟小丫鬟只是大致說了方向,別院這樣大,而自己又實在心不在焉…… 這樣想著,羅紗便準(zhǔn)備轉(zhuǎn)回去問清楚路再說。一陣風(fēng)襲來,濃烈的花香撲鼻而來,她忍不住咳了幾聲。 這時身旁院子的屋中里傳來隱約人聲,好似在喚人一般。 羅紗覺得這聲音不像是舅母的,可到底離得有些遠(yuǎn)她并不太確定,思量片刻還是走了過去準(zhǔn)備看看再說。 她剛踏進(jìn)屋門,一道嬌軟女聲響起:“大郎,你來啦?!?/br> 羅紗的步子硬生生停了下來—— 59女子,花 59女子,花 羅紗聽著話語和聲音就覺得事情不對,忙想要走,可是方才踏出的步子卻是收不回來了,于是準(zhǔn)備轉(zhuǎn)身前她頓了下步子,一抬眼,就和屋子內(nèi)的人正正地打了個照面。 四目相對,兩人就都愣住了。 對方是沒想到來人不是她的“大郎”而是個女孩子,羅紗則是有些被震住了。 屋內(nèi)的是個極其漂亮的女子,身穿逶迤拖地金線滾邊的素色百花裙,外披牡丹團花薄煙紗,襯得五官越發(fā)地美艷,有種看不出年齡的美麗。 此時的她正慵懶地坐在一張椅子上,手肘擱在扶手上單手支著下巴側(cè)頭看著羅紗,嘴角帶笑地問羅紗道:“你是哪家的小女娃娃?怎地跑到這兒來了?”說著她打量了羅紗一番,眼波流轉(zhuǎn)間媚態(tài)橫生。 雖然羅紗站著她坐著,而她又是這樣懶懶散散媚眼如絲地斜斜倚著,但羅紗莫名地有種感覺,仿佛這女子是站在極高的高臺上,正神態(tài)睥睨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 雖然她氣勢迫人,羅紗倒也不懼。但是這女子的目光給了她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被這樣的一雙眼睛盯著,羅紗莫名地有些發(fā)窘。 她忙深吸口氣定了下神,揚起微笑答了她的問話。 但沒想到對方的眼力那么好好,瞬間就發(fā)現(xiàn)了她的窘狀。 女子掩口笑了半晌,直到身上披著的薄紗順著她的動作滑到了臂彎露出光潔的手臂,這才慢悠悠道:“葉……你居然姓葉……你是哪個葉家的孩子?”她的聲音極軟極糯,很是動聽。 羅紗如實答了,女子揚起手,將羅紗喚去身邊,待她站定后仔仔細(xì)細(xì)看了她半晌,見羅紗越發(fā)地窘迫起來,女子柔聲問道:“我很可怕嗎?你怕我?” “我……有些緊張?!?/br> 對方便又低低笑了會兒,對羅紗說道:“你很誠實,我喜歡誠實的孩子。你又沒做錯什么,不用緊張?;厝グ?。” 雖然她臉上也像方才那樣帶著笑,還口口聲聲說喜歡羅紗,可羅紗在這一刻突然真真實實地感覺到,這個人不喜歡自己。 非常不喜歡。 這感覺來得那么強烈,讓羅紗不由自主產(chǎn)生了幾分排斥,趕緊向外走去。 待出了屋子,羅紗無暇欣賞院內(nèi)百花齊開的美景,一邊細(xì)想著那女子為何特別在意“葉”這個姓,一邊加快步子只想快些離開這里。 由于走得太慌心里又想著方才的事情,她轉(zhuǎn)出院子時沒有注意周圍,差點和剛要進(jìn)院子的一人碰上。對方猛地退了半步,羅紗急急收了腳步,兩人這才免去了碰撞。 “什么人!怎地跑到這兒來了!” 聽到對方的呵斥聲,羅紗緩緩抬頭。 來人是個中年男子,舉止儒雅氣質(zhì)沉穩(wěn),只是眼中的厲色讓他整個人變得如刀如劍。 羅紗還未開口,屋內(nèi)傳來女子慵懶的聲音:“她不過是跑錯地方罷了。” 男子突然面色轉(zhuǎn)柔,向著屋中應(yīng)了一聲,而后低低呵斥羅紗:“以后萬不可如此魯莽!” 眼看羅紗應(yīng)了聲“是”后就要離開,男子又將她喚住了。 “今日你來過這里、見過我倆之事……就忘了吧!” 聽著他口中的嘆息聲,羅紗這便明白此人應(yīng)該是那女子口中的“大郎”了,又低低應(yīng)了聲,眼見男子皺眉看了她一眼后向里行去,方才離開。 根據(jù)方才兩人話中的內(nèi)容,羅紗明白自己撞見了不該看到的事情。左右與自己無關(guān),她也不愿將這事放在心里,省得無端招惹了是非。因此,她答應(yīng)那人的話時,是十分誠懇地答應(yīng)下來的。 一路前行,直到距離那院子極遠(yuǎn)了,羅紗方才停頓下來。吁了口氣,回首看了那邊一眼,她緩緩搖頭,徹底將此事拋開,一路詢問著回了清蘭院。 剛進(jìn)院子,就見穆景安正焦急地在院中來回踱步。見羅紗來了,他大跨幾步走了過來,問道:“你去哪兒了?怎地一聲不吭就走了?找你許久了都尋不到!” 羅紗見到他急切的樣子,看著他額上的淡淡汗珠,奇道:“不是你先離開的嗎?我當(dāng)時還想去尋你來著……”說著就想起了方才的詩句,面頰發(fā)燙咬緊了唇,再不能開口說一個字。 聽了羅紗的話,穆景安則是想到了其他的事情,先是怔了怔,繼而臉上泛起了淡淡紅暈。 他捏緊手中折扇,鼓起了極大的勇氣,才湊到羅紗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人有三急你懂不懂?我自然是去,是去……”話說到一半?yún)s是接不下去了。 看著他那羞窘的樣子,羅紗這才知道他方才離開的原因。難得一見這人也有害羞的時候,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方才自己那羞澀的感覺居然找不到了。 穆景安看她開心的樣子,氣得牙癢癢的,臉卻是越發(fā)紅了,瞪了她半晌后,懊惱說道:“我就知道不該同你講實話!” 羅紗忙忍住笑,好生哄著他說還是講實話好,又問道:“你方才在找我?” 穆景安“嗯”了聲后說道:“我回來時你已經(jīng)不在了,剛巧紅繡尋你不著問我你去了哪里,我們這才知道你是不見了,就去找你……你到底去了哪兒?” “舅母遣了人來喚我過去,我找錯了地方,迷路了?!?/br> 穆景安一聽她這話,臉也顧不上紅了,一字字慢慢問道:“你是說,姑姑找你?” “是啊,怎么了?” “方才我們尋你時去過姑姑那里,她說你沒去過她那兒,還說如果我們見到你,別忘了提醒你一聲,你傷勢好了沒多久,等會兒宴席上盡量不要碰魚蝦?!?/br> 雖然他沒明確說,但羅紗從他話里意思明明白白知道了,舅母穆氏并沒讓人叫自己過去。 那會是怎么回事? 羅紗心中疑惑,不自覺地就去揉眉心。 手指剛觸到額頭,折扇突然揮了過來輕輕碰歪了她的手。 “年紀(jì)輕輕的小姑娘,怎么整天一副老氣橫秋愁眉苦臉的樣子?放心,只要你不亂跑,我保你沒事!來來,想點開心的事情。” “什么開心的事情?” 穆景安灑然一笑,晃著扇子問道:“不如……來談?wù)勗???/br> 羅紗一看他表情就知他問的是方才詩會上那首,臉上立刻升起了一層紅暈,她忙別過頭抿著嘴不說話。 穆景安“咦”了聲問道:“難道我寫的不好?”說著扼腕嘆息一番,道:“看來你不喜歡那么隱晦的,下次得再露骨些才行?!?/br> 羅紗聽了后氣得想打他,死死盯了他好半天,咬著唇轉(zhuǎn)過身走了。 穆景安“哎”了聲追了上去,不住問她:“你到底喜歡什么樣子的?”仿佛羅紗不給他個答案,他便不會罷休一般。 他手中折扇一直在輕輕搖著,身上留著的淡淡墨香氣便總往羅紗這邊飄。 聞著他身上不斷傳來的墨香,又聽他總是問著那句話,最后還是羅紗先撐不住了,惡狠狠丟下四字“那首極好”,便小跑著準(zhǔn)備離他遠(yuǎn)點兒。 穆景安滯了滯,忽而笑了,又不管不顧的追上去,非要細(xì)問哪一句更好。 兩人這樣一路鬧著,就到了薔薇院。 此次賞花宴來的賓客眾多,薔薇院院中空間最為寬敞,勇毅侯就將午宴設(shè)在了這里。 還未進(jìn)院子,便聞到了陣陣花香,踏進(jìn)院中,便見處處都是薔薇——或叢生密植為花海,或星羅棋布,點綴于房屋樹木之間,美到極致。 由于勇毅侯夫人已經(jīng)派人到各處說了午宴將要開始的事情,大家陸續(xù)到來,紛紛稱贊這次花會的美好景致,贊嘆周夫人好眼光,居然將這里布置得如此漂亮。 這時有人問道:“聽說夫人新近得了些珍品奇花,不知可否一觀?特別是那株紫綺茶花,老夫可是聞名已久了?!?/br> 說話的是位須發(fā)花白的老者,正是戶部尚書張大人。 他口中的紫綺茶花,乃是幾十年前由當(dāng)時的清婉公主親自培植出的品種,據(jù)說此種茶花開放時有碗口大小,花瓣呈現(xiàn)出淡淡的紫色,上面又有稍深些的紫色若有似無地淡淡氤氳著,極為漂亮。自清婉公主逝去后,她的那些花不知何故在幾年之內(nèi)也陸續(xù)枯萎死去。這些年來雖然不少人也試圖培植過此種花,可養(yǎng)出來的顏色與花型都與當(dāng)年公主的相去甚遠(yuǎn)。 前些日子勇毅侯府培植出了紫綺茶花的事情大家都是有所耳聞的,如今愛花成癡的張大人耐不住性子先開了口,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勇毅侯頓時覺得非常有面子,就命人將那茶花和其他幾株珍品花都搬來,還特意吩咐了紫綺茶花要尤為小心一些,又贊賞地看了看周夫人。 說起那紫綺茶花,周夫人面上的得色掩都掩不住。要知道,這花可是她尋來的花匠培植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這女的是誰呢…… 啊哈哈哈哈…… 60墜子 當(dāng)年的紫綺可是極其出名的,勇毅侯府自然也尋了許多花匠來培植,只是這么多年來沒有一次成功過。 因此,前段時間這花匠帶著新出的茶花來見周夫人和勇毅侯的母親周老夫人時,她們本是沒報太大希望的——畢竟失敗過太多次了。 誰知周老夫人一見到花,直接驚呼出聲。 她在幼時親眼見過清婉公主親手培育的紫綺,那嬌艷迷蒙的顏色她一直都還記得,絕不會認(rèn)錯。 得了這個消息后,原本在酒樓里同人吃酒的勇毅侯都趕了回來,看了后連道“甚好”,再多的話卻是激動地說不出來了。 周夫人覺得這花擺出來能大大地長臉面,加上她新近得了幾個珍品牡丹和蘭花,就提議趁機辦個賞花宴。 這個想法得到了勇毅侯和老夫人的大力支持,于是,府內(nèi)上下更是極其小心這株茶花,還派了人專程照顧它,力求讓它在賞花宴時呈現(xiàn)出最好的狀態(tài)。 羅紗與穆景安進(jìn)到薔薇院時,那被派去拿花的小廝剛剛離開。 羅紗一抬眼,就見不遠(yuǎn)處的周媛媛正死死盯著自己看,不由低聲問穆景安:“我可是有哪兒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