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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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著她的手收緊了兩下,然后便要拉她下跪行禮。 不過今天的手真多,她還沒跪下呢,那皇帝就也伸出了手來,阻止了他們兄妹兩的行禮,說道:“朕也是微服出宮,不必行此大禮?!?/br> 他的聲音倒是很溫和,不似他的外表那么威嚴。他將他們兩個扶起來之后就又看向了端木崢,眼中有震驚有不敢置信還有痛惜交纏著閃過,忽然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說道:“阿崢,你怎么變得如此模樣?” 此時,那隨皇帝一起來的另外三人也彎腰躬身,道:“拜見王爺,世子,郡主!” 端木恬當即秀眉一蹙,端木崢也淡淡的抬頭看向了面前的皇帝,漠然道:“恬恬何時有了郡主的封號?” “朕現(xiàn)在封的!還是你認為,你與寧清的女兒當不得郡主?” 端木崢一下子就沉默了。 皇上深吸了一口氣,抓著他手臂的手更用力,沉聲道:“你現(xiàn)在就隨我回京去!你看看你現(xiàn)在都成什么樣子了?寧清若還活著,見到你這般模樣,怕是都要不認你了!” 亡妻就是端木崢心底最深的忌諱,上次端木宸不過稍微提起了一下他就忽然冷冽,此刻面前的這個是皇帝,他雖有所顧忌,但也猛的甩開了他的手,冷聲道:“清兒若還活著,我便不會在這里!” 皇帝頓時眉頭一皺,“阿崢!” 端木崢后退了一步,漠然說道:“我知道皇上前來是為了什么事,但恐怕要讓皇上您失望了。我早已遠離京城,就算真要幫您也是有心而無力?!?/br> “放屁!”皇帝陛下忽然暴怒,直接就爆了粗口,伸手指著端木崢就怒道,“虧你還是端木家的子孫,你卻就這么直接拋下了身后的家族,拋下朝中的大事,更拋下那些忠心追隨你即便是過了十七年還依然在等著你回去的千萬將士?端木崢,朕告訴你,今天你必須得跟我回去,若不然,朕跟你沒完!” 端木崢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威嚴不再,只剩下滿身燃燒著的怒焰的皇帝,雙目無神表情木然,然后,輕輕的撇開了臉。 這一刻,端木恬似乎看到這皇帝陛下的頭頂轟然冒出了一陣青煙,手指著她家爹爹,怒目圓睜已到了瀕臨崩潰抓狂的邊緣。 然后他忽然深吸一口氣,狂躁的左右踱了幾個來回,身后的那三人小心的看著他,噤若寒蟬。 他左右踱了幾步,又忽然在端木崢面前站定,怒氣瞬間收斂,只余冷笑,道:“行,朕明白了,你就是不肯跟我回京是吧?寧清就這么白死了是吧?” 端木崢猛的轉過頭去,冷冷的盯上了他。 君皇帝卻視若無睹,繼續(xù)冷笑著說道:“你就繼續(xù)留在這里吧,過你的隱居生活,如你所愿的在這里了此殘生,不必去管那害死了寧清的人是如何的富貴榮華,和那享用不盡的香車美人!” “連啟明沒死?” “死?端木崢,你當真是在這個犄角旮旯待傻了吧?竟連堂堂連岳國的攝政王都不知道了?他活得不知道有多好,在連岳國內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就連那小皇帝也是在他的掌控中,任他揉捏!”君皇帝忽然一頓,喃喃道,“當年,他似乎曾被人刺殺,甚至連氣息都已經(jīng)沒了,但沒想到他命硬竟又給活了過來。那件事,莫非是你干的?” 這個問題好像已經(jīng)不需要回答了,他眼看著端木崢渾身的氣息一收,然后轟然喧炸了開來。 端木恬站在旁邊,看到這兒不由轉頭與哥哥對視了一眼,隨后低頭斂神,輕蹙起了眉頭,心里卻在默默的念叨著一個名字:連啟明? ☆、第一卷 第五章 回京 這些年來,端木崢一直隱居在三石村這個地方,是真的不問世事,外面發(fā)生了什么有著怎樣的變化全部都不是他想關心的事情,閉了眼睛和耳朵,只活在他自己的世界中。 卻沒想到十七年后,乍然聽聞那害死了他妻子的仇人竟還沒死,反而活得比十七年前還要更加的好,他心中的激蕩可想而知。 那一刻,從他心底轟然爆發(fā)出的氣息便是身為九五之尊的君皇帝也不禁為之動容,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他那雙木然死寂了十七年的眼睛,再一次亮起了光芒,比十七年前還要更亮更冷更加的殺氣畢現(xiàn)。 他真該死,竟一直都不知道連啟明那個混蛋還活著,讓他白白的多活了十七年! 而端木恬兄妹雖然是知道連岳國的攝政王確實是連啟明,但無緣無故的,他們跟爹爹說起這個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他對外面的任何事都不關心。 他們也實在是不知道當年害死他們母親的人竟然會是那個人,就是端木璟,他雖隱約還對那時候的事有點印象,但畢竟當時還太小,時間又過了這么久,又如何會知道這件事? 村后山上,這是一座叫風嶺的山崗,山崗頂上有一座孤墳,端木崢此刻就靜靜的坐在墳前。 這是他妻子的墳,卻只是衣冠冢而已,當年他抱了兩個孩子離開,再折身返回去找她的時候,那里早就已經(jīng)沒有了她的尸首,只在地上找到了一支珠釵和染血的衣角,他便將那些都收集了起來,埋葬于此。 多年前,他曾尋找過,還只身跑去了連岳國都城,明察暗訪,卻沒有任何結果,到后來,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心灰意冷不找了,只帶了兩個孩子來到這個三石村,從此隱居了下來。 他一直都以為他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把兩個孩子撫養(yǎng)長大,然后他就可以安心的去找她了。 卻沒想到,連啟明竟然還沒死! 他伸手,一點點仔細的撫過那簡陋的墓碑,眼中漸漸的泛出了一絲溫柔之色,喃喃說著:“清兒,怕是還要讓你再多等些日子了?!?/br> 在他的身后,端木恬站在樹木之間,聽到從風里傳來的這句話,倏然皺了皺眉頭,然后轉頭冷冷的看了身旁的君皇帝一眼。 君皇帝倒是并不生氣,此刻的他也不似剛見面時的那么威嚴,反而面帶著一份親和笑意,也看向了她,道:“丫頭,你似乎對朕很不滿?” “不敢,您可是皇上,誰敢對您不滿???” 君皇帝一愣,忽有些神情恍惚,目光從她臉上的那個鮮紅胎記上輕輕掃過,輕笑著說道:“你與你母親,可真像?!?/br> “我母親?”突然提起這個,端木恬也不禁有些怔愣,看著他問道,“我母親是個什么樣的人?” “你母親是我大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無論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還是行軍打仗沖鋒陷陣皆難不住她,不知是我大炎多少兒郎的夢中情人,當年與你父親的結合,亦是羨煞了旁人,既羨你父親也羨你母親?!?/br> 不過寥寥幾句話,卻讓人油然生出一股向往之情,端木恬也不禁微訝,眼前已不自覺的浮現(xiàn)出了當年閃電映照出的那張雖蒼白到幾乎透明卻依然極美好的臉,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輕柔的笑意。 “那么好,我怕是比不上她的。無論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還是行軍打仗沖鋒陷陣我都不會,便是單單那容貌,我就相差了不知幾千萬里。” 君皇帝的視線又從她左邊臉頰的紅色胎記上掃過,眼中一抹深色。 寧清,這就是你所希望的嗎? 旁邊一直在安靜聽著看著的端木璟注意到了皇上的眼神,眼中也不由得出現(xiàn)了一抹沉凝,轉頭看向meimei的臉,若有所思。 皇上已經(jīng)又收回視線,看向前方坐在墳前的端木崢的背影,說道:“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去吧,他似乎還想要在這里多坐會兒,我們就別打攪他。” 一說到這個,端木恬剛有所緩和的臉色又冷了幾分。 皇帝見狀不禁莞爾,忽然伸手甚是親昵的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道:“丫頭,你要明白,身上背負的東西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逃避得掉的,就算現(xiàn)在朕不來找你爹,他總有一天也是定然要回去京城?!?/br> 端木恬無言,只皺眉讓開了他的手,眉宇間一點嫌惡。 君皇帝忽然一樂,沒想到他堂堂大炎國君,九五之尊,多少人想要親近他或者是被他親近而不得,現(xiàn)在卻竟然被個小丫頭給嫌棄了。 他輕笑一聲收回了手,轉身就朝他們來時的路上走了回去,遠遠站在旁邊的那個白面人妖和兩名黑衣侍衛(wèi)忙跟了上去,端木恬和端木璟兄妹兩又看了坐于墳前的父親一眼,然后也轉身下了山。 前方,君皇帝又停下了腳步,正在轉身抬頭看著某個方向,聽到身后的腳步聲便問道:“那就是紫霞山吧?”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那高聳入云,佇立在群山環(huán)繞之中的紫霞山,端木恬點了點頭,說道:“是,那就是紫霞山,君修染就是被捆縛在那上面三年之久?!?/br> 皇上轉過了頭來看著她,那個眼神有點驚訝還有點若有所思,然后忽然莫名的好像心情很愉悅,笑著轉身往山下走去。 端木恬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不明白這有什么好開心的,只道帝王的心思果然是古里古怪陰晴不定,她還是不要去過多的猜測比較好。 端木崢是一直到了接近午夜時分才從山上下來,但他還沒進家門就已看到家里的油燈還點亮著,也看到了堂屋里有不少的人坐著。 似乎是在等他。 他頓了下,然后邁步踏入了進去。 “阿崢,你打算什么時候隨朕回京?” 端木崢卻轉頭看向了他的那雙兒女,說道:“你們若不喜歡回去,就繼續(xù)留在這里吧?!?/br> 君皇帝頓時嘴角一抽,但端木恬在聽到這話之后竟當即搖頭說道:“爹爹若回去,那么我也回去!” 她喜歡這個小山村,喜歡這里的生活,但她更知道,有爹爹和哥哥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才是她應該也必須要去的地方。 端木崢一怔,又轉頭看向兒子,但卻只見他輕輕的微笑,神色中滿是篤定。 皇上在旁邊滿意的笑了起來,又問道:“既然都已經(jīng)決定要回去了,那不如就盡快動身吧,邊關形勢緊張,怕是耽誤不得。” 端木恬當即便涼涼的瞥了這別有用心的皇帝一眼,輕哼一聲。 第二天天沒亮,他們就簡單的收拾了東西離開三石村,那時,三石村內還一片安靜,大家都還在床上做著美夢,誰也沒有看到他們這一行人奔出了村子,只有偶爾不知從哪個方向響起的幾聲狗叫,似乎在向他們告別。 端木恬和端木璟兄妹兩騎馬在最前面開路,后面,是君皇帝和端木崢,再后面,則是那白面人妖和兩名侍衛(wèi),一行七人直朝京城的方向飛奔而去。 當然,那人妖并不是真的人妖,但又確實也算是人妖,因為他是個太監(jiān)! 這太監(jiān)能跟隨皇帝出宮來,那在宮里肯定是地位不一般,而且看他走路騎馬的姿勢,就能看出此人身懷內力,功夫還很不錯。 不過這個人實在是有點……奇葩!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算安分,不過很快在他摸清楚了他們幾人的性子,發(fā)現(xiàn)璟世子雖然看似溫柔好說話,但除了郡主外,與誰都保持著距離,其實一點都不好親近,他還發(fā)現(xiàn),郡主雖清清冷冷的,看著就讓人覺得涼爽不敢靠近,但其實心眼挺好,只要別惹惱了她,她一般不會與人斤斤計較。 然后他就這么湊了上來。 不得不說,這個人也算是某方面的人才,看著他的那個風sao模樣,讓端木恬都忍不住的想要拉他到伶館去賣笑了,肯定能客似云來,撞得缽滿盈盆。 此時正在林間休息,他又不知從哪里摸出了一面小銅鏡,坐在樹下攬鏡自照,那動作嫵媚,那眼波蕩漾,伸手摸摸臉再理理頭發(fā),然后又伸手進懷里摸出了一盒胭脂,輕輕的在臉上抹了起來。 眼角的余光瞥到端木恬走到了旁邊的溪流旁,伸手捧起了一捧清水喝著,他頓時一驚,“唰”的收起胭脂和銅鏡,并飛快的飄到了她身旁,一臉緊張的說道:“哎呦我的郡主哎,您怎么能喝生水呢?若是萬一喝壞了肚子可如何是好?您要渴了,奴才馬上就給您燒!” 說著,還伸手將她從溪邊拉開了。 端木恬頓時嘴角一抽,說道:“我哪敢喝你煮的水?肯定是一股nongnong的胭脂味,喝了不鬧肚子才怪?!?/br> 他眨眨眼,嬌笑著說道:“郡主放心,奴才可不敢讓胭脂掉進了郡主要喝的水里面。哎,沒辦法,人老了,就不得不靠這些東西來保持青春貌美,想當初還年輕的時候,奴才的皮膚是多么的水嫩潤滑??!” “你現(xiàn)在也很青春貌美,出去街上溜一圈,保證就勾引七八十來個公子排隊向你獻殷勤,不必借助于這種外物?!?/br> 他笑得越發(fā)明媚了,捧著臉說道:“郡主就會逗奴才開心,不過有句話奴才可要提醒郡主您,咱女人啊,不管年輕還是年老,都要注意保養(yǎng),如此才能讓青春永駐?!?/br> 咱!女人?。?/br> 端木恬剎那間無語望天,直覺的認為若再與他說下去,她就要跟他變成同類了。 眼角一瞥,瞥到了他抓在手里的那盒胭脂,眉梢微揚。 他也發(fā)現(xiàn)了她的眼神,忙獻寶似的將那胭脂捧了上來,說道:“郡主要不試試看?奴才的這個可是冰肌胭脂鋪里賣得最好的,價值三百兩銀子還是奴才半夜爬起來跑出宮去排隊到天亮才買到的,京城里的小姐們都喜歡用這個,那效果可好了!晚上抹一點,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還感覺皮膚滑滑的,白天抹一點,就一整天都不會感覺皮膚干澀,摸起來好滑好滑哦!” 這人好閑啊,話說身為宮中太監(jiān),是能隨便跑出宮去買胭脂水粉的嗎? 看著已湊到了面前的胭脂,她不禁身子微微后仰,搖頭道:“我就不用了,反正也就長這樣。” 他一愣,盯著她臉上的那個鮮紅胎記若有所思。 正在端木恬以為他是聽進了她的話的時候,他卻突然雙眼發(fā)亮目,說道:“其實郡主您長得美極了,只不過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您的這個胎記上面,所以才沒有發(fā)現(xiàn)。要不這樣吧,奴才給你抹些水粉,把這個胎記給遮蓋起來,肯定迷死人呦!” 你那個“呦”能不能別加上去?雞皮疙瘩都掉了滿地了好嗎? 端木恬卻依然搖頭,“不用麻煩,我并不是很在意?!?/br> 雖然有時候難免會有那么點遺憾,但她也確實并不很在意容貌。 他頓時腰一擰屁股一扭,嬌滴滴的說道:“郡主怎么能這樣說呢?那個女孩子不希望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來嘛來嘛,奴才給您化個美美的妝?!?/br> 說著,他就已經(jīng)開始伸手往外掏各種粉,端木恬的臉頓時就一下全黑了。 他是沒有看清楚她臉上的那個胎記有多鮮艷奪目嗎?那么明艷艷的色彩若用粉來遮蓋,得鋪上多厚的一層? 沒錯,不是抹上,而是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