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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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種時候,唐泛反而冷靜下來,他也不再試圖與任何人進行言語或眼神上的交流,開始閉目養(yǎng)神。 尹直原本還想刺他幾句的,見狀只好閉上嘴巴。 很快,徐溥也回來了。 他的臉色比劉健還要難看,臉色甚至微微發(fā)白,腳步也有點踉蹌。 唐泛睜開眼睛,看見他這副不太妙的樣子,不由上前攙扶了他一把。 誰知徐溥抓住他的袖子就嚎啕大哭起來:“潤青,你一定要勸住陛下啊!” 所有人都被徐溥這一下驚得有點反應不過來,連原本想請?zhí)品喝ヒ娀实鄣膬仁潭笺伦×恕?/br> 在大家的印象里,徐溥向來是個拙于言辭的老好人,他也許是維護太子的,但他不善與人爭辯,而且很容易心軟,平日一直是在默默做事,比唐泛這個排行末尾的老幺還沒有存在感,這也是當初萬黨同意他入閣的原因——這樣的人,不會對他們造成什么威脅。 但誰也沒想到,老好人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時候也是會爆發(fā)的。 面對徐溥的情緒失控,唐泛不知道說什么好:“謙齋公……” 劉健扶過徐溥,對唐泛道:“潤青,你去罷,這里有我?!?/br> 唐泛朝他點了點頭,便匆匆跟著前來遞話的內侍走了。 皇帝距離上次見到的時候,也就是幾天前,好像又瘦了一點。 雖然如今每天都有常朝,但他最近生病,以身體為由不上朝會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借口了。 “臣見過陛下,陛下龍體圣安?!碧品汗笆止硇卸Y。 除非大朝會或典禮,一般這種召見,閣臣是不需要跪拜的。 “唐卿免禮,坐?!被实鄣?,聲音有些嘶啞,伴隨著一兩聲咳嗽。 “謝陛下。”唐泛道。 其實在眾多閣臣里邊,皇帝與唐泛的關系并不算特別親近,只不過唐泛入閣是經過廷推,也就是六部九卿投票,皇帝沒有阻攔而已,入閣之后唐泛能單獨見到皇帝的機會也不多,大多時候也是與其他閣員一道覲見。 皇帝對唐泛的印象談不上好與不好,他覺得這人或許很能干,但不太懂得為人臣子之道,若不是今日需要單獨與他們一一對話,皇帝都不會想到要單獨召見唐泛。 難得的,皇帝面容和藹,跟唐泛聊了半天無關痛癢的話題,又關心他入閣之后習慣與否,不知內情的,估計會為皇帝的體貼而感激涕零。 但唐泛表情嚴肅,回答中規(guī)中矩,完全沒有年輕臣子的朝氣,令皇帝頗感無趣。 這樣枯燥乏味的對話,對君臣二人來說都是折磨。 “今日異象頻現(xiàn),想必唐卿也聽說了?” 所以謝天謝地,皇帝終于忍耐不住,進入正題。 來了! 唐泛不由挺直了背脊。 “是,臣聽說了,也看過陛下命內閣傳閱的那份手札了?!?/br> 皇帝的身體微微往前傾,這是迫不及待的表現(xiàn):“那你有何看法?” 唐泛抿了抿唇:“恕臣魯鈍,臣不知陛下所指何意。” 皇帝:“欽天監(jiān)告訴朕,這些天象都應在東宮?!?/br> 唐泛:“陛下的意思是,東宮……?” 皇帝懶得再與他兜圈子了:“上天示警,必有所昭,朕欲下罪己詔,重立東宮,卿以為如何?” 話已至此,唐泛不能繼續(xù)裝傻了,他斂容起身,肅然拱手:“敢問陛下,太子有何失德之處?” 皇帝有些不耐煩,這個問題,在唐泛之前,其實劉健與徐溥,都已經跟皇帝提過了,這種車轱轆似的對話令皇帝心生厭煩,但他為了爭取閣臣們不在廢太子的事情上拖后腿,又不能不耐著性子企圖一個個去說服他們。 本朝大臣在嫡長的正統(tǒng)維護上,遠遠超過了以前所有朝代,要知道當年朱棣何等強勢,最終也沒能廢掉太子,改立他所喜歡的漢王,現(xiàn)在即便萬黨權勢遠超當年永樂時期,但同樣皇帝也沒有永樂天子的強勢,他甚至需要先征詢內閣的意見。 “太子立為東宮至今已有十余載,未嘗有過任何建樹,也從未傳出仁德名聲,這難道不是失德之處?如今天象示警,正是要讓朕及時改過的緣故?!被实鄣?。 唐泛道:“太子雖為儲君,但說到底還是陛下的臣子,既為臣子,便當安分守己,不得逾越君臣之別。正因如此,太子未有建樹,才恰恰是儲君本分,陛下何以不樂?” 他的意思是:太子沒有什么作為,那才是對的,否則要是太子處處高調張揚,外面的人只知道有太子,不知道有皇帝,難道你就高興了? 這句話毫不留情地直指皇帝內心,而且旗幟鮮明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我是反對廢太子。 皇帝有些惱怒:“唐泛,你既知本分二字,就該知道君為臣綱,你處處為太子說話,難道這反是為人臣的本分嗎!” 唐泛絲毫不懼,起身拜倒道:“陛下恕罪,臣自幼讀圣賢書,雖談不上學富五車,但天地君親師的道理還是懂的,子不語怪力亂神,正是因為至圣先師認為以凡人之力無法窺透天意鬼神,不如直接不說。天象頻現(xiàn)固然有示警之意,可難道單憑欽天監(jiān)的只言片語就能作準么,只怕其中另有因由。天下人皆知太子并無過錯,臣懇請陛下三思!” 皇帝閉了閉眼。 唐泛說的這些話,何嘗不是他之前再三猶豫的來源,只是他如今已經下定決心,所以對方的懇求也無法令他動搖了。 中殿寂靜無聲,連旁邊的小黃門也竭力放輕自己的呼吸,恨不得將身形隱入后面的帷幕之中。 皇帝如今身體不好,所以需要有人時時刻刻從旁服侍,小黃門自幼便被選入宮,忠心毋庸置疑,但卻并不代表他愿意聽到這些話,宮中代代相傳,知道得越多,就越沒有好下場。 先前的懷恩公公,不也是因為插手朝政過深,才被陛下放逐到南京去的?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皇帝慢慢道:“朕意欲另立東宮,你可愿代朕草擬詔書?” 小黃門的心不由高高懸起。 他在想,唐閣老要如何回答。 他在想,如果自己是唐閣老,又要如何回答。 如果唐閣老的回答激怒了帝王——即使這是一位比起歷代先帝脾氣更好一些的帝王,結果也許不會壞到哪里去,但很可能他卻無法繼續(xù)待在內閣了,而且以后也不會再有機會入閣。 小黃門想,如果他是唐閣老的話,他可能會選擇退而求其次,不幫陛下草擬詔書,但是也不會再反對陛下廢太子吧? 胡思亂想之際,他聽見唐泛道:“陛下恕罪,請陛下三思?!?/br> 不好,陛下肯定要生氣了! 小黃門很緊張,他聽說唐閣老素來圓滑,不是劉閣老那樣的急性子,怎么就選擇了最糟糕的回答呢?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這句話不錯。 君子當趨吉避兇,這句話也沒錯。 但他不明白,這世上總有些事,明知不可為,而不得不為之。 皇帝明顯是被激怒了,連聲音都變了:“唐泛,你別以為你跟隋州交情不錯,朕就會照顧他的面子不動你!劉健也這樣,你也這樣,連徐溥都這樣!你們一個個爭相效忠太子,難道是盼著朕早日歸西,好掙個從龍之功么!” 唐泛平靜道:“陛下冤枉臣了,臣等自始至終,效忠的只有陛下,正因如此,才要盡人臣本分,及時勸諫,以免陛下做下后悔莫及的事情。想當年,太子也是由陛下親自選定的,后宮子嗣稀薄,陛下看到太子出現(xiàn)時,心中想必也是十分歡喜的,如今太子生母早逝,太子所能倚仗的,也只有陛下您了,若連陛下都放棄太子,您讓太子如何自處呢?” 皇帝:“你下去罷?!?/br> 唐泛提高了聲音:“陛下!” 皇帝:“退下!” 小黃門不得不上前,小聲道:“唐閣老,請罷!” 唐泛抬起頭,看了皇帝一眼。 后者神情倦怠,眼角帶著深深的紋路,根本不像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四十歲中年人,更像是與萬貴妃同歲。 快速衰老的帝王令人心頭泛起隱隱不安。 唐泛沒有賴著不走,他收回目光,起身行禮,然后跟在內侍后面離開這里。 劉健和徐溥等人正在偏殿焦急不安地等待,看見唐泛的身影,都情不自禁站了起來,投以殷殷期盼的眼神。 不用說話,唐泛也知道他們要問什么。 他微微搖了搖頭。 劉徐二人霎時露出失望的神色。 回去的路上,眾人心思各異,表現(xiàn)出來的情緒也不一樣,萬安彭華等人自然是步履輕盈,談笑自如,劉健徐溥等人卻像死了爹娘一樣面容沉重沮喪,唐泛雖然不至于像徐溥剛才那樣嚎啕大哭,但他的心情也沒好到哪里去。 因為他很清楚,大勢已去,皇帝要廢太子的決心不可動搖。 內閣里頭,只有劉健,徐溥和唐泛三個人,是堅決反對廢太子的。 但他們在內閣的資歷最淺,一旦次輔劉吉也同意廢太子,就會出現(xiàn)一邊倒的局面。 而從今天的表現(xiàn)看來,劉吉很可能沒有明確同意,但也沒有表示反對,以他的個性,估計會像李績回答唐高宗廢王立武的事情一樣,對皇帝說“此為陛下家事,何必更問外人”之類的話。 所以單憑唐泛他們三個人,根本無法左右大局。 如無意外,太子被廢定了。 沒想到連永樂帝都完成不了的事情,竟會在當今天子手中實現(xiàn),唐泛暗嘆一聲,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其他人可沒有他這種苦中作樂的心情,劉健和徐溥一整天都魂不守舍,下午散值時間一到,他們就拉上唐泛匆匆走人了,萬安也沒有留住他們,反正太子被廢已成大局,任憑劉健他們如何掙扎都是枉然。 而且萬黨在言官中也不是沒有勢力的,到時候如果有人上疏反對,萬安同樣可以發(fā)動言官來支持。 “難道此事就當真沒有挽回的余地么?”徐溥唉聲嘆氣。 “我現(xiàn)在去見太子!”劉健則頓足道,轉身欲走。 唐泛和徐溥連忙拉住他:“你去了能作甚?難道要太子自己去跟陛下求情么,這只會更讓人覺得太子私交大臣意圖不軌罷了!” 劉健怒道:“什么覺得,只有萬黨那幫人才會如此顛倒黑白罷了!” 徐溥道:“那你就更不能去了!” 唐泛也道:“謙齋公說得是,我們已經盡力了?!?/br> “難道盡力二字,就足以掩蓋一切么!”劉健的聲音既憤怒又悲哀,但他不是針對唐泛或徐溥。 徐溥和唐泛嘆了口氣,無言以對。 如今朝野上下,雖然大部分人對皇帝的意向早有預感,但他們還不知道皇帝已經下定了決心,皇帝單獨召見內閣的事情可能還需要明天才會傳出去。 這時候內閣宰輔的重要性就體現(xiàn)出來了,因為他們身處帝國權力中樞,沒有人能比他們更快地得知消息,掌握消息,但唐泛卻并未感到一丁點的高興。 他連晚飯也沒吃,就躲進書房里,一個人對著書案發(fā)怔。 直到敲門聲響起。 “進來?!?/br> 推開門的是隋州,他手上端著湯面,身后則站著汪直。 汪直迫不及待地開口:“到底怎么回事?今早陛下……” 隋州打斷他的話,顯而易見的不悅:“你過來時答應過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