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風(fēng)夫婦

    除夕夜那天，司馬云楓參加完宮宴回來，一進(jìn)門，便看到大家互道“新年好”，云綺代替了他的只職位，拿著紅包給府里的每個人都發(fā)了，大家喜氣洋洋，抬手作揖，全都恭賀她和王爺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云綺很是大方得體，笑著回他們：“也祝大家新年快樂，幸福安康?！?/br>
    司馬云楓倚在門口看了一會兒，一直以來冷寂的王府，好像因著她增添了幾絲喜氣。

    有人察覺他的到來，恭恭敬敬行禮，然后全部退下。

    云綺也錯愕了一下，幽黃的燈光下，她睜著一雙大眼，無辜地看著他：“王爺，也祝你新年快樂?！?/br>
    她的雙手直直伸到他面前，眼巴巴地望著他：“年也拜了，是不是該有紅包？”

    司馬云楓微愣，不懂她腦子里裝著的都是什么：“你這么大了，怎么還能要紅包？”

    “沒有多大啊?！痹凭_理直氣壯，“我今年也才十六，太后每年除夕都會給我準(zhǔn)備紅包，一時還不習(xí)慣，所以……”

    司馬云擰著眉：“可本王沒準(zhǔn)備?！?/br>
    “早就給您備好了?！痹凭_笑著從身后抽出一個紅包：“從府里抽的錢，王爺把它轉(zhuǎn)交給我就算是送的了。”

    司馬云楓忍不住斥她：“幼稚?！?/br>
    “人家還是小孩子嘛?！痹凭_咧著嘴笑，把紅包抽走。

    司馬云楓無奈笑了笑：“罷了，就當(dāng)你是小孩子了?！?/br>
    云綺迫不及待拆開紅包，里面有多少錢她是知道的，甚至是她親手放進(jìn)去，可她還是很高興，得到他親口應(yīng)允的紅包，是他們之間進(jìn)一步的開始吧。

    按宮中禮儀，兩人今晚是要一同守歲的，收了紅包之后相對坐著，大眼瞪小眼。

    司馬云楓第一次與人守歲，場面有些尷尬，他也不知該聊些什么，沉默良久后提議：“不如……我們下棋？”

    “好?。　?/br>
    云綺激動的跳起來。

    吩咐人上來擺好棋盤，臨了云綺卻有些拘束，低頭摳著手指，小小聲說：“王爺，我……可能，有點不太會下棋?！?/br>
    司馬云楓說不震驚是假的，瞅著她：“有多不會？”

    “就會一點，基本規(guī)則了解的不多?！痹凭_弱弱的說。

    其實下棋知識，太后從前是逼著她學(xué)，太后說，女孩子，該琴棋書畫樣樣會，今后遇見喜歡的男子，才能隨他的愛好表現(xiàn)優(yōu)勢，促進(jìn)兩人感情發(fā)展。

    她當(dāng)時也是想著，太后如此寶貝自己，還有什么樣的男子需要自己討好呢，所以她不屑一顧。

    所以，到了如今，她后悔也莫及。

    司馬云楓沉默了一陣兒，似是沒有料到，在太后身邊長大的孩子，竟不會下棋。

    也讓他想起了另一個人，洛雪晴，她也不會下棋，莫說棋，琴棋書畫她都基本不會，可他還是那樣喜歡她，所以說，有些感情，是與外物無關(guān)，他喜歡的，僅僅是她那樣的人。

    他笑了笑，跟她說：“本王教你?！?/br>
    云綺是十分高興的，她甚至在心底偷著樂，司馬云楓愿意教她下棋，是不是意味著愿意與她進(jìn)一步呢。

    在司馬云楓指導(dǎo)下，云綺覺得象棋不難，融合著以前學(xué)過的，她很快便能與司馬云楓對弈一盤。

    她心情放松時，隱藏的小動作也漸漸凸顯出來，盤腿坐著，一邊想規(guī)則，一邊吃糕點。

    下了五六盤，她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贏不了，司馬云楓太過老謀深算，明明已經(jīng)讓她好幾步，最后全被堵死。

    她擺擺手，不想贏了。

    找了些書給司馬云楓看，讓他打發(fā)時間，自己吃著糕點。

    半夜的時候，炮竹聲響起，到了一年的第一天，司馬云楓拉著她到正廳，兩人互道新年快樂，然后吃了一整碗餃子，這才能回去休息。

    整個除夕夜過下來，云綺還是挺開心，最起碼她自個覺得，她和司馬云楓感情又近一步了，一同守歲，一同下棋，一同吃餃子，這是從前沒有過的事。

    她想著想著，就這樣過了一夜，竟是無比的開心。

    皇家過年與尋常人無異，除了串門就是走親戚，司馬云楓雖不愛她，也算做到盡職盡責(zé)，帶著她給太后拜年，給皇上送賀禮。

    皇家子弟雖同為一父，可各有各的千秋志向，兄弟間的關(guān)系也是有親近和不親近的。

    陸亦城屬于外戚，與司馬云晨交好，而司馬云楓和司馬云昊同屬親王，兩人私下里關(guān)系比較好。

    如果說司馬云楓屬于閑散王爺，那司馬云昊便屬于純正的閑散了，抱著閑云野鶴的心態(tài)游戲人間，放蕩不羈卻又重情重義。

    京城里，無人不知曉他的名號，閑散王爺，不理世事，與當(dāng)今皇上關(guān)系不太對付，甚至連朝堂也沒上過幾回。

    云綺從小在宮中長大，沒看過司馬云昊幾面，如果不是因著司馬云楓，她想，他們兩人真是八竿子也打不著。

    除夕夜之后，大家互相走親戚，司馬云昊便也隨著人流聚在了聆淵王府。

    這一天，府里很熱鬧，司馬云楓把云綺介紹給其他人：“這是我的王妃，云綺。”

    此中大多數(shù)人都是見過她的，可偏偏只有司馬云昊一人不識得她，嘖了兩聲：“沒想到四哥娶了個這么標(biāo)致的王妃，長的……喜慶?！?/br>
    云綺：“……”

    說她胖，傻？

    她咬牙笑了笑：“賢弟真愛開玩笑，我還想長的再喜慶點，旺夫?！?/br>
    在場的眾人被她逗的嘻笑一堂。

    司馬云楓也愣在原地，他還是第一次見她耍這樣的小脾氣，不禁莞爾。

    拉著她坐下，對眾人笑了笑：“云綺年紀(jì)小，你們不要逗她?！?/br>
    “這就開始護(hù)上了？”司馬云昊撂下筷子，故作生氣：“小云綺，我這四哥你不夠了解他，就喜歡長的喜慶的，圓臉，胖嘟嘟的，招財?！?/br>
    云綺斜了他一眼，很生氣很生氣，可她不能發(fā)作出來。

    司馬云楓看云綺氣鼓鼓的臉頰，瞬覺有趣，輕輕說道：“奕王這是夸你呢?！?/br>
    云綺：“有誰夸女孩子圓臉，胖，招財？”

    司馬云楓一本正經(jīng)圓謊：“那是可愛?！?/br>
    云綺撇著嘴，顯然理由很牽強，轉(zhuǎn)而對司馬云昊笑道：“王爺真不會夸人，下次可以直接夸女孩子長的美，像小仙女兒似的?！?/br>
    司馬云昊：“本王的錯？”

    云綺剝了一瓣橘子丟進(jìn)嘴里，道：“那夸一句小仙女聽聽?！?/br>
    司馬云昊：“……”

    頭一次見奕王被咽的不能反駁，眾人不禁幸災(zāi)樂禍。

    晚宴過后，云綺同司馬云楓一道走回內(nèi)院，他在前，她默默在身后跟著，月光把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本王今天像第一次認(rèn)識你?！?/br>
    前面?zhèn)鱽硭脑儐枴?/br>
    云綺心弦漏掉一拍，此時此刻，她才覺得今天過于放肆了。

    她低著頭，搦搦道：“是奕王他……”

    他想說什么？指責(zé)司馬云昊的不是？

    這不行的，那該怎么解釋今天的反常？

    想了想，抬頭道：“我覺得奕王性格豪爽，是個值得深交的人，不免多說了幾句?！?/br>
    “做你自己吧?！彼抉R云楓如是說道：“不用刻意討好誰，很多人不值得……”

    “我喜歡你?！?/br>
    傳來的是一道低沉暗啞的聲音，帶著壓抑。

    說完云綺捂著臉，淚從指尖流出來，帶著顫抖言說：“王爺，我喜歡你，如若不能，此生都不想再見到你了?！?/br>
    她轉(zhuǎn)過身，疾風(fēng)一般沖回庭院。

    她決定了，清清楚楚跟他說明白，接受也罷，拒絕也罷，都與她無關(guān)。

    他若不能回應(yīng)她，她削發(fā)為尼，自此一生吧。

    她方走到一半，思緒還沒斷，便被人抓住了手腕。

    “你怎么了？”

    云綺扭頭，語氣很沖：“我在表白呢？看不出來？”

    枉他聰明一世，連個女兒家家的心思都看不出來，若不是喜歡，誰愿意委屈嫁給他呀，畢竟太后為自己張羅的婚事都是京城最好的人家。

    司馬云楓有些愣住：“本王說過……”

    “我知道你說過，就不能發(fā)發(fā)牢sao嗎？”

    云綺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感覺涼颼颼的，縮到墻角看著他：“王爺那么深情對洛姑娘我自然是欣喜，可我還是會難過，遇見你的時間并不比她少，也比她更喜歡你，還和你日日待在同一屋檐，我究竟哪兒不如她了?！?/br>
    “你很好?！彼鋈徽f。

    云綺冷哼：“很好也不見你喜歡，騙子?！?/br>
    她往前走去，不想再同他說話，越說越傷心，低著頭，走了幾步，不曾想撞上一顆柱子，額頭瞬時紅了一片，疼的她烏哩哇啦叫了一通。

    司馬云楓卻好整以暇上來查看，嘴角有抑制不住的笑意，仿佛在說：叫你作。

    云綺揉著額頭，忽然就覺得，他們太不像夫妻了。

    這一撞，倒是讓她清醒了幾分，撿著好聽的委屈說：“王爺，我剛才多喝了幾杯。”

    也就是說，剛才的話都是酒后胡言，做不得數(shù)。

    司馬云楓愣住，反而覺得一切又回到了起點，他們兩人客客氣氣的，沒有一點人情味，不知為什么，他反而覺得胸口有些悶。

    他好像想看她真實的樣子，而不是這幅柔弱無骨，在他面前什么主見都沒有的云綺。

    云綺看的透徹了，決定打死不承認(rèn)方才的胡言亂語，向后退了一步，笑開，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那我先走了。”

    司馬云楓沒動，她走了一步又忽然停下，轉(zhuǎn)過身道：“對不起，王爺，我今天不該對著你生氣的?！?/br>
    司馬云楓愣了愣，道：“女孩子嘛，總有莫名其妙的那幾天，我懂，但你以后心里裝了什么事，千萬要說出來，別憋壞了?！?/br>
    以后……？

    司馬云楓這樣的人，認(rèn)定了便是一生一世，即使沒有感情，他也是會一輩子縱容她的好。

    所以，他說的以后，是沒有感情的以后。

    她曾見過他與洛雪晴相處的樣子，那女孩在他面前，被他寵的像個孩子，可以隨意發(fā)脾氣，隨意撒嬌，他在她面前，也從來不是這般深沉，而是隨意顯露自己的情緒。

    現(xiàn)在的云綺啊，連想要靠近他一點都不行，生不出這樣的勇氣，所以她，注定是失敗者。

    只覺全身被失落感包圍，她都走不動道了。

    她想了想，說：“王爺放心，沒有這樣的以后了，我不會再沖您發(fā)脾氣。”

    說完轉(zhuǎn)頭就走，司馬云楓忽然閃到她身前，萬分不解的問：“你這是又生氣了？”

    云綺低頭悶悶出聲：“嗯，我心情不太好，先回房了?！?/br>
    司馬云楓看著她額頭撞出來的青紫痕跡，有些好笑，福身去拉她的手：“到我房間去上藥?！?/br>
    云綺第一次跟著他來他住的地方，心里免不了有些小激動。

    兩人成親數(shù)月，說實話，云綺還是頭一次進(jìn)他的房間，就連成親那晚，他也是借口喝醉躲在這間屋子里。

    他這個人，從來不在乎別人的感受，他明知道，成親當(dāng)日，新人不同房會招來很多非議，而他不在乎，也從沒為她想過。

    在椅子上坐下，他從書柜下提過藥箱，輕輕幫她消毒清理，灑上藥粉，樣子很是熟練。

    此時此刻的他，像極了心疼妻子的丈夫，也只有她受傷這一刻，才能得到他這么親近的關(guān)懷。

    除夕后的第三日，司馬云昊包下一整個梨園戲場，邀司馬云晨和云綺過去聽?wèi)颉?/br>
    在臺下聽著戲呢，云綺嘴里竟是一刻沒停下來過，瞌瓜子，喝茶，吃糕點，每一樣她都吃的很認(rèn)真。

    席間，司馬云楓只是看著她，靜靜的，不說話。

    中途時，司馬云楓借口到外面透透風(fēng)，司馬云昊卻乘機坐過來，饒有興致盯著她：“這么好吃？”

    云綺咽了咽：“也不是多好吃，就是……停不下來。”

    寂靜的戲園子里，臺上是咿咿呀呀的戲曲，臺下一片寂靜。

    相處的近了，便也能發(fā)現(xiàn)司馬云昊這個人，也不像外界傳的那般輕浮，他一張俊臉隱沒在黑暗里，慢悠悠著說：“本王發(fā)現(xiàn)你是個不錯的人?！?/br>
    云綺喝茶的手頓住，一度以為接下來是要表白。

    只聽他說：“你這個人，毫無心計，足以配得上司馬云楓。”

    哦。

    云綺緩了緩，很明顯松了口氣。

    司馬云楓笑笑，輕睨著她：“我從前做了件錯事。”

    他說，他曾經(jīng)做了一件錯事，他和林若嫻聯(lián)手，想要去陷害宮里的那位，雖然沒有得逞，卻還是被司馬云楓教訓(xùn)了好一頓。

    如今，斯人已逝，所有人都應(yīng)該放下。

    云綺說不震驚是假的，以至于手中的糕點都落在了地上，圓滾滾的直接滑到前一排去了。

    她從來不知道，司馬云昊對哥哥竟還有那樣的深情厚誼。

    他從前是知道司馬云楓和洛雪晴在一起，轉(zhuǎn)而洛雪晴便進(jìn)宮當(dāng)了皇后，在他看來，她必定是如其他女人一樣為了貪圖榮華富貴拋棄司馬云楓。

    所以，那一刻，他是恨她的，受了林若嫻的挑唆，便也真的那么去做了。

    到此刻，他很后悔，卻已沒有任何機會彌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