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的名字。

    第61章

    基督山伯爵, 似乎與“自己”有著難以形容的不解之緣。

    人類的自己就撞見了英靈的自己，他們是同在一條時間線上的同一個人，因此，將在短暫時間內(nèi)義無反顧許以深情的摯愛的離去，一起看了一遍。

    算到英靈的自己那里，等同于將同樣的場景重復(fù)著看了兩遍。

    好了，時間再往后推移, 歷經(jīng)了黯淡無光的無數(shù)歲月，這個時刻忍受著內(nèi)心的怒火灼燒的英靈，終于在徹底瘋掉之前, 把他的摯愛找回來了。

    可是呢，在他們重逢的這個世界。

    很不幸地，又有一個“基督山伯爵”。

    雖然，這里的基督山伯爵還沒有成為基督山伯爵——時間點的問題, 在他們到來的這一年，這個世界的埃德蒙·唐太斯還沒有出生。

    雖然, 歸根究底，這里的基督山伯爵只是平行世界的他，無論是經(jīng)歷、記憶還是感情都截然不同。

    但是……

    ——確實很清楚，不一樣, 我和這個‘埃德蒙’才是真正的、不是同一個人。

    ——可越是清楚，越覺得憤怒，越感到不安。

    不想被與他有著同一個名字的別的家伙分出“他”的視線，想法, 注意。即使只有一絲一毫，都難以容忍。

    他就是這樣一個扭曲的男人，僅僅是“矛盾”還不足以形容。只因在這之前仿佛永遠(yuǎn)抵不達(dá)盡頭的、永遠(yuǎn)得不到回應(yīng)的單方面的盲目追逐令陰暗情緒慢慢積攢，質(zhì)變成嫉妒，嫉妒使他怒火中燒，進(jìn)而遷怒到唯一能夠拿來緬懷的回憶里，那個尚不知曉未來，安心沉浸在惶恐與幸福之中的“自己”。

    還需要隱藏。

    表面一切如常，努力不讓酸腐的淤泥從眼瞳中流出，不然就會讓“他”發(fā)現(xiàn)，讓“他”失望，讓“他”質(zhì)疑。然而，就在隱藏的過程中，還是有不自覺生出的刺，化成違心的話語，深深刺到那個人心里——

    ……

    ……

    “……”

    “我感覺到了。生氣——真的，很生氣。這么多年里，我的情緒波動還是第一次這么明顯?！?/br>
    突然聽到這句話，明面上毫無表情變化、實際內(nèi)心世界跌宕起伏的基督山伯爵猛地一愣，隨即，便有數(shù)不清的苦味兒順著喉管涌到了舌尖。

    果然還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

    發(fā)現(xiàn)了他眼里掩蓋不住的憤怒，難以想象會出現(xiàn)在人類埃德蒙·唐太斯那里的嫉妒。

    很難想象意識到這一點的埃德蒙有多么心情復(fù)雜。他無話可說，更有一點自暴自棄，在艾爾利抬眼看來時，甚至心生了一股癲狂地放聲大笑的沖動——

    “埃德蒙，突然之間怎……我說得不對？還是，額外發(fā)生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嗎？”

    艾爾利咬了一下舌頭，痛了一痛，才醞釀出了不那么得罪人的臺詞——天知道，他剛才差點直接說出“埃德蒙你笑得好可怕嚇到我了”。

    前情提要很簡單，幾句話就能總結(jié)完。

    艾爾利方才得知，這個世界竟然也有一個埃德蒙·唐太斯，而且，這里的埃德蒙·唐太斯格外無辜，才十幾歲，就被“外來者”殺掉了。

    他在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把最后這份資料放回來文件袋。

    很生氣。

    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生氣”了。

    “這種惡狠狠地揪住心臟，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涌來，讓我又頭暈又喘不過氣的感覺，確實是’生氣’沒錯吧？”他向埃德蒙征求意見，在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后，重重地點了點頭。

    “除此之外，還感覺非常地……”

    后面的形容有些拿捏不住，艾爾利停頓了許久，決定還是不說了。

    事實就如所說那般，很少會在他的心中出現(xiàn)除最簡單的高興、驚訝之外的其他情緒。

    即使責(zé)罵他、侮辱他、傷害他，甚至于最為極端地殺死他，他都不會憎恨，也不會心生埋怨，反而要從自己身上找問題，認(rèn)真地反思一番，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么，說錯了什么，才導(dǎo)致了這樣慘痛的結(jié)局。

    所以，真的是第一次。

    由衷地感覺到了“生氣”，艾爾利把那個文件袋拿起來，又放下，過了一會兒，再皺著眉頭重新拿起來，緊緊地捏在手中，手腕不禁下沉，仿佛承載了千斤的重量。

    “那個‘外來者’，比我想象的還要過分?！?/br>
    從來沒有生過氣也從來沒發(fā)過脾氣的人，突然間有了這么陌生的情緒，并浮現(xiàn)在以往平靜而精致的面容上，意外地，并沒有影響美感，反而因這多出的一抹鮮活的人性，更加動人心魄。

    在最開始從阿賴耶識那里得知“外來者”的所作所為時，艾爾利就已經(jīng)有些不舒服了，心里憋悶得慌，又頗有一種想吐的欲望，單純是被此人的行舉思想給沖刷了三觀，實在難以接受。

    最后看到埃德蒙·唐太斯這個名字，便是給本就壓抑不得發(fā)泄的心緒鉆開了一個突破口，他終于忍不住了，沒能控制好力道，文件袋頗重地重新拍上了桌面。

    “就算被他殺死的無辜少年不是埃德蒙，是其他的任何一個人，我都要這么說?！?/br>
    “殘害毫無恩怨之人，掠奪本應(yīng)屬于他們的一切，讓自己得到好處，一舉跨入原本永遠(yuǎn)也到不了的高度。符合這一標(biāo)準(zhǔn)的人類我過去也見過，但是，一直無法理解他們?yōu)槭裁匆@樣做……現(xiàn)在明白了，毫無疑問，這是最愚蠢——最自取滅亡的行為！”

    一口氣將這么長的一段話全部說完，艾爾利仍舊控制不住內(nèi)心中這陌生而又強(qiáng)烈的煩躁。

    他把文件袋丟下后就遠(yuǎn)離了書桌，開始不自禁地繞著書房轉(zhuǎn)圈，可以看出，情緒已經(jīng)相當(dāng)?shù)夭环€(wěn)定了。

    一邊踱著凌亂的步子，一邊還不停地喃喃自語著：“怎么會——怎么會有這么讓我生氣的人類呢？”這個問題更讓他難以理解了，而且，完全找不到答案，以至于賺了幾圈，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陰郁。

    “你……停一下！”

    埃德蒙也不知道自己應(yīng)當(dāng)放松地舒一口氣，還是應(yīng)當(dāng)為艾爾利關(guān)注的重點其實并不是他而郁悶失落?？偠灾?，他不能再看著艾爾利繼續(xù)轉(zhuǎn)下去了，在猝然之間伸手，剛好把轉(zhuǎn)到不遠(yuǎn)處的艾爾利拉住，用力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