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jié)閱讀_10
張廷玉早知她是如此反應(yīng),也沒介意,只道:“陪嫂子和孩子去了,以三姑娘書法的深淺來看,我兄弟幾人任意一人都是作得三姑娘先生的。” 這臉皮,也是夠厚。 顧懷袖陡然覺得自己右手手背開始疼起來,顯然想起昨日凄慘。 好在今日張廷玉不怎么折騰,手一指那一枚擱在案邊的雞蛋:“三姑娘,請?!?/br> 昨日用了熟雞蛋,今日這雞蛋是張廷玉準(zhǔn)備的,想必是生的了。 顧懷袖咬了咬嘴唇,還是忍了。 左右在這張家也就幾日,這張廷玉多半還抓著自己的把柄,若他出去胡說八道,倒霉的還是顧懷袖。這感覺太憋屈…… 張廷玉似乎不大在意顧懷袖這邊的事情,只是看著自己手中的書,偶爾望一眼懷表,似乎在掐時間。 只是今日事情,怕沒那么順當(dāng)。 顧貞觀身邊的老徐頭走到書齋附近,青黛見了便出去,二人說了一會兒話,青黛回來便躬身一拜:“張二公子,我家老爺請小姐過去一趟,不知……” 顧懷袖擱筆,有些疑惑,她看了張廷玉一眼,張廷玉點了點頭。 “失禮之處還望先生海涵,懷袖先告辭了。” 她微微彎身一禮,退出書齋來,走出去有一段距離了,才問:“可是大姐那邊有回信了?” 青黛點頭:“老徐頭沒說,不過八、九不離十?!?/br> 第八章 瑤芳拒婚 若無甚棘手之事,顧貞觀怕是不會找上自己。 他跟張英這幾天敘舊煮茶吟詩作對,那日子逍遙著呢。一旦逍遙起來,什么都拋得開,唯其遇見煩心事,才會撇開這樣的日子。 顧懷袖聽了青黛轉(zhuǎn)述的老徐頭的話,心里已經(jīng)有了底。 這顧貞觀的屋子被安排在東面,充分顯示了他這故友張英心目中的位置。顧懷袖來到門外,不遠處有幾個掃灑丫鬟,顧家這邊的丫鬟則守在門外,一副規(guī)矩模樣。 見顧懷袖來了,都低頭喊一句:“三姑娘好?!?/br> 顧懷袖只叫她們不必多禮,話音方落,人卻已經(jīng)進屋了。 “懷袖,這邊來。” 顧貞觀坐在那書案后面,右手擱在書案上,掌側(cè)壓著信封,手中捏著的卻是一張淺黃色的箋紙。他聽見外面丫鬟們給顧懷袖問好的聲音,早知顧懷袖來了,便叫她進來。 顧懷袖臉上微微掛著笑意,只帶了些微的疑問:“父親跟張老大人游山玩水,我以為您忘了我,今兒怎么又想起懷袖來了?” “家中上下,就屬你最伶牙俐齒。”她那略微抱怨的語氣,只讓顧貞觀覺得親切,只是回想起另一個女兒來,顧貞觀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按理說,顧瑤芳最知書達理,又有其母之風(fēng),頗通文墨,比之顧懷袖,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誰不都說顧瑤芳好?可實際上,顧懷袖走到哪兒都吃得開,聽著名聲壞,喜歡她的倒不少。 顧懷袖愛惜一家子上下的面子,從不在人前讓長輩下不來臺,更不要說讓顧貞觀左右為難了。 只一個顧瑤芳,時時刻刻都要緊著心,一開始巴巴地放在手心疼著,可時間一長,竟然有一種厭煩感。 心里說著自己不算是個好父親,顧貞觀也只能嘆氣:“雖先生們總說你資質(zhì)魯鈍,可不過是不愿學(xué),這些個勞什子我也不怎么逼你,不過為了讓你日后找個好人家嫁了。這一趟,你也猜到我是為何來的吧?” 顧貞觀喜歡顧懷袖也不是沒原因的,不該裝傻的時候顧懷袖絕不裝傻。 她暗嘆一聲,這事兒終究逃不過,只盼著跟自己的牽扯小一些。 “大姐前一陣子過了雙十之齡,依著道士的話,應(yīng)當(dāng)能出嫁了。父親向來中意張家公子,每每在家中提起張英老大人跟張家?guī)孜还?,都是贊不絕口。這一回,時機如此趕巧,懷袖也聽聞了這府中上下一些不知是否是捕風(fēng)捉影的傳聞,似乎是相中了張家二公子?!?/br> 說完,她看了看顧貞觀的臉上,心道果然如此。 “父親跟張老大人是故友,這件事有什么棘手之處?” 她自然知道棘手在哪里,可人都不懂藏拙,只有挨掐。顧懷袖皺了皺眉,遲疑著補了一句:“父親捏著家里寄來的信,莫非……” 顧貞觀又是一聲長嘆,“你大姐素來身子骨弱,凡事我都順著她,唯恐她舊病復(fù)發(fā),可我沒料想,她竟然糊涂至極。你且看看,你大姐送過來的書信?!?/br> 顧懷袖頓了一下,上前三步,雙手接了顧貞觀遞過來的信箋紙,面上表情凝重,心底卻是笑不可遏。 顧瑤芳這許多年,只有假聰明和賣弄聰明,從沒個真正清醒的時候。 她想到顧瑤芳會拒婚,可不曾想到對方將話說得這樣難聽。 所幸這還是寫給父親的信,沒叫張家人看到,不然兩家即便礙于當(dāng)家的顧貞觀跟張英交好,而不會立刻扯皮,可疏遠是肯定的。 字跡清秀雋永,一看便出自大家閨秀,能透過這字見著顧瑤芳那清雅姿態(tài),只可惜興許是接到消息的時候太過震驚,這字跡,略散亂了一些。 一字一句,莫不是哭訴。 顧瑤芳先說自己體弱多病,又言陪伴在父親身邊多年,不愿意離開。這本是客氣的話,她卻寫得一本正經(jīng),即便是不知道她想法的人,在看到這里時候也當(dāng)有幾分知覺。 顧懷袖心里有了準(zhǔn)備,接下來果然看見那話了。 “況張家式微,張英老大人已失圣眷。自古言:伴君如伴虎。張家何如,尚未可知,猶日落西山,愁云慘淡。小女嘗聞:其次子性情怪癖,不易相處……終身大事,豈可兒戲?女兒福薄命淺,非不愿嫁,實恐張家危難,女兒嫁入張家將牽連我族。懇請父親,三思之?!?/br> 悄悄抬眼,看了一眼顧貞觀的表情,顧懷袖心知看了這漏洞百出、又虛偽做作的書信,顧貞觀心情定然不好。 平日里顧瑤芳不會這么露痕跡,只是這一次她事先沒得到消息,連顧懷袖走的時候都沒想到這一趟會順便談親事。消息傳回去,對大姐來說,當(dāng)真是晴天霹靂。怕是顧懷袖處在顧瑤芳的位置上,也鎮(zhèn)定不到哪里去。 只是這信中措辭…… “父親,大姐言辭雖……不過她興許是高興過頭……” 顧懷袖不說還好,一說顧貞觀就炸了,他滿布著皺紋的手指,使勁兒地敲了敲桌面,“這信上寫得還不夠明白嗎?她不愿意嫁,是看不起張家,看不起張家公子!她也信不過我這做父親的!” 顧貞觀跟張英是何等的交情?顧瑤芳眼皮子也忒淺了。 張英這樣老jian巨猾的人,能在康熙身邊得寵這么些年,因為禮部起佟國綱祭文失辭之事被奪官,不過官場尋常。這朝堂局勢,瞬息萬變,哪里是三兩眼看得清的? 張英最艱難的時候,困守龍眠山四年,待康熙爺除了鰲拜,張英才回朝來做官,輔佐著皇上平定三藩之亂,功勞不小,乃是康熙左膀右臂,豈是說砍就砍? 可這些道理,顧瑤芳不知道。 一時之間,連顧懷袖都躊躇起來。 她找不出什么話來說,顧貞觀找自己來,必定是有事情要交代,不會簡簡單單給自己看這么一封信,可要顧懷袖心甘情愿地攪和進這件事,她又不甘心。此刻,她只能微微一笑,安慰道:“興許大姐只是一時糊涂,待父親回?zé)o錫,找大姐說說,這事兒指不定就能解決了呢?信上的事情,說不清楚?!?/br> 顧貞觀打量著顧懷袖,“你倒護著你大姐,我看她是越病越糊涂了?!?/br> 顧懷袖心中一凜,老覺得顧貞觀話里有話,可顧貞觀這文人雅士,何時說過什么藏頭露尾的?她只作不知:“大姐身子不好,府里上下都體恤著,女兒哪兒敢例外?” “罷了,這事兒原也與你不相干,我只想讓你回去勸勸你大姐?!鳖欂懹^終于還是咽下了原本準(zhǔn)備說的話,不打算提,反而起了另一個話頭,“張家與我交好,我若去跟她說,必覺得我用話哄她。你是她meimei,雖不見得有什么文采,于世事卻比芳姐兒通達多了。怎么說,你自己拿主意,實在不成也便罷了?!?/br> 這種事,強求不來。 顧懷袖心道本該如此,不過她若是去勸,只會適得其反。 在顧貞觀面前,顧懷袖不編排誰,每每談到兄弟姐妹,都是諱莫如深。有關(guān)于自己跟顧瑤芳的恩怨,除了她自己,也就一個四阿哥略知一二,青黛隱約覺得一點,對過程卻不明晰。至于顧貞觀,他從哪里知道去? 她沒說別的,只應(yīng)了下來:“待回?zé)o錫,女兒或可勉力一試,不過父親素知我魯鈍,不與大姐一個路子,興許適得其反,父親若要解決此事,光靠懷袖怕還不成。怕是父親,還要想想別的法子的?!?/br> 接下任務(wù)之前,把可能的后果說好,免得日后找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