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jié)閱讀_18
青黛是個伶俐人,忙上去扶她:“這不是正在講笑話兒呢嗎?姑奶奶您進(jìn)來坐?!?/br> 第十五章 落井下石 顧姣早年也是這無錫城里一枝花,作為顧貞觀的幼妹,她自然有過一段風(fēng)流日子??砂殡S著出嫁之后種種不如意,原本的閨秀,竟也染上風(fēng)霜。一年一年,柴米油鹽醬醋茶地催逼下來,活活兒地磨成了個市儈的俗婦。 她是沒了丈夫的人,膝下無子,只有回顧府討生活,正巧顧貞觀夫人歿了,順手就開始cao持著顧家的家務(wù),不算是吃白飯。 淺紫半臂套著白底緞衫,下頭一件正藍(lán)百福馬面裙,留了個復(fù)雜的牡丹頭,這顧姣瞧著也是風(fēng)韻猶存的。 她一進(jìn)來,便使勁兒地打量著顧懷袖:“三姑娘這出去一趟,竟是瘦了不少,必是途中舟車勞頓,沒休息好吧?” 顧懷袖心知這不過起個話頭,便隨意一笑:“姑姑也當(dāng)知道我這嘴,吃得挑,沒了小石方做的吃食,去哪兒能如意?” “這倒也是。小石方那手藝,廚房里師傅們可是贊不絕口的?!鳖欐α艘宦?,臉上又露出幾分為難來?!罢f起來,這里卻有一件事,不知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 那目光在顧懷袖臉上逡巡了一陣,似乎在看顧懷袖的臉色。 一般這種“不知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的話,被以這樣一個話頭起出來,那就是必定要說的了。 她來一趟不容易,本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顧懷袖清楚得很,只順著她話道:“姑姑來這一趟,有什么話也就說了,左右就咱們兩個,誰也不能聽了去。” 她伸手隔著雕漆圓桌,握了顧姣手腕一下,顯出幾分親昵來。 總之她在這大院里,也不必端著什么架子,人人都知她是個什么德性,跟丫鬟笑鬧也都是沒分寸的。 顧姣原還有一點(diǎn)顧忌,不過估摸著顧懷袖跟顧瑤芳關(guān)系本來不好,便下定了心,她臉上露出那種埋怨的神情:“我原是顧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是苦無生計(jì)才回來討口飯吃,嫂子去世,我心里也痛,可家務(wù)總不能沒人cao持,這才接了顧家的掌家之事。本已經(jīng)是個外人,平日里做事格外小心,不敢讓上下有什么不滿之處,這些年也沒出過什么大錯兒?!?/br>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抽了絲帕出來,假模假樣地抹了抹眼角。 “本想著日后你二哥娶了媳婦兒,我這差事便可放下,眼瞧著你大姐就要嫁出去,寒川也該快了。我心里挺高興,昨兒便去跟芳姐兒說,趁著家里有個喜事,這三月時候,趕早地裁上兩身衣服。” 這些事兒也不是什么要緊事兒,不過姑姑到她這里來編排顧瑤芳的不是,那就奇怪了。 顧懷袖有些謹(jǐn)慎,也沒接話,端著茶杯便低眼瞧著,輕抿一口,像是在認(rèn)真聽顧姣說。 顧姣看了顧懷袖一會兒,見她沒接話的意思,便只能自己繼續(xù)說了:“袖姐兒一向是更懂事的,你知道你父親自打辭官之后,也就前歲圣上南巡的時候,得了些賞賜,別的銀子都從莊子上來,一年到頭這日子勉強(qiáng)能算是個滋潤??煞冀銉阂B(yǎng)病,也不能怠慢了,要什么人參,珍珠粉……她一時饞了,要廚房做什么,都不敢說不做。她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別說是咱們,就是老爺都比不上她?!?/br> 這一次,顧懷袖聽出眉目來了。 府里這柴米油鹽的賬本事兒,她只聽說過一些,這些都是顧姣管著,雖猜到顧家內(nèi)囊也上來了,可何時嚴(yán)重到顧姣連這些也上來抱怨? 她只覺奇怪:“大姐身子不好,嬌貴一些,府里上下照顧她一些也是應(yīng)該。” “話是這么說,我也沒短了她吃的穿的用的?!鳖欐睦锢洗蟛辉敢猓K于將昨日的事給說了,“昨兒我找你大姐,說該裁衣裳了,她便說自己去歲的衣裳不好,那還是蘇繡的緞子呢,一身要好幾兩銀子,竟也覺得不好。這也罷了,合該今年她快出閣,裁身更好的,偏說要請那燕云莊的裁縫,我們這樣的人家哪里請得起?她要吃的要穿的,府里再多的銀子也不夠她使!” 顧瑤芳在府里的銀錢開支,自來是一個人能頂上別的主子合起來的份兒的。 顧懷袖皺了眉:“咱們府里……” “咱們府里早沒那么多的銀錢使了,光大小姐一個便花了不少,還有往來人情便不說了,府里一大口子人,張張嘴都要吃飯,更甭說你二哥也是個能花錢的……這衣裳咬咬牙給她裁了是不要緊,可有一就有二,更何況,府里是真開支不出這么多了,樣樣錢都要計(jì)劃著使……” 顧姣埋著頭,絞著手里的帕子,陰聲怪氣地說著。 顧懷袖覺著吧,顧瑤芳這挑剔是個毛病,顧姣怕是也不喜歡她,否則不必來她這里抱怨了。 “這事兒您也就找我抱怨抱怨,我也幫不了您啊?!?/br> 她一臉無奈的模樣,卻對顧瑤芳之事絕口不提。 顧姣心里暗罵了一聲,只詢問她道:“我方聽說老爺從大小姐屋里走了,芳姐兒摔了東西……” 顧懷袖截道:“姑姑與父親乃是兄妹,這大宅里的事情有什么說不得呢?都是一家人,也不必拘泥,我這樣的小輩,萬不敢多言,家務(wù)事都是姑姑cao持著,是您勞心勞力的,我們小輩本該體諒著,平日里若有什么不妥,您多提點(diǎn),我們才能做好啊?!?/br> 不就是想拿她顧懷袖當(dāng)槍使嗎? 這顧家是不如以往了,可她娘留下的嫁妝還在,加上父親添了不少的東西,從顧瑤芳開始,到顧懷袖,人人都有一份,顧懷袖對這家里的事兒一直都是冷眼看著,一是不想插手,二也是插不了手。 這顧姣看著就是個頂精明的姑姑,一把把家里的權(quán)都攥在手里,下頭小輩誰敢說她什么? 顧瑤芳固然不對,可這顧姣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顧懷袖不想蹚渾水,不如把顧姣往顧貞觀那邊推,也好叫顧貞觀知道自家大姑娘是個怎樣的人。 她這話里的意思不多,不過就是給顧姣吃顆定心丸。 這裁衣裳的事兒,本是昨日發(fā)生的,要說早說了,何必留到這個時候?不過是看那顧瑤芳找來的道士在前頭吃了癟,老爺顧貞觀對顧瑤芳的態(tài)度似乎也發(fā)生了一點(diǎn)微妙的轉(zhuǎn)變,顧姣這能看風(fēng)向的轉(zhuǎn)眼便明白過來——踩顧瑤芳的時候到了。 顧姣來找顧懷袖,不過是想看看她態(tài)度,探探口風(fēng)。 顧懷袖直接建議她去找她兄長,這不就是暗示了?回頭要顧貞觀問起來,她也好多一個托詞,就是顧瑤芳要找她,也能栽到顧懷袖頭上。 得了這回復(fù),顧姣滿面都堆著笑:“還是袖姐兒是個會說話的,我想著府里的規(guī)矩也該整飭一下了,回頭還要給府里人裁衣裳,明兒有成衣鋪的婆子來,三姑娘可記得莫出門。這就去找兄長說上一說?!?/br> “可還是那家齊云齋?”顧懷袖眼皮子一跳,心頭一緊,忽地問了一句。 顧姣沒當(dāng)一回事兒,只回道:“正是呢,還是齊云齋的白巧娘,人家說喜歡咱們家,愿意給咱家做衣服呢,也是福氣。我走了啊,三姑娘您跟青黛繼續(xù)聊著?!?/br> “姑姑慢走,青黛你去送送?!鳖檻研湮⑽⒁恍?,不自覺地一捏荷包里揣著的玉佩,心底卻是暗嘆了一聲。 該來的躲不了,催命的來了。 青黛去了一趟回來,便臭了張臉:“姑奶奶平日里待大小姐多好,別人捧著,她也捧著,說裁衣裳,還不都是她給大小姐找出來?如今眼見著人不好了,老爺似乎不大喜歡了,便落井下石,也夠下作的。” “墻倒眾人推,你當(dāng)她平日捧著我大姐是心甘情愿嗎?” 怕是私底下不知忍了多少回,顧姣跟顧懷袖她們娘關(guān)系不好,顧瑤芳很得生前母親的喜歡,一貫不愛搭理顧姣,都是顧姣熱臉貼上去。今兒顧瑤芳在屋里發(fā)火,雖沒傳出什么消息來,可聰明人也知道顧貞觀肯定是說了她什么,再加上前頭那道士被攆走的事兒,便能確定個七八了。 “那小姐您也不該直接叫她去找老爺啊,回頭大小姐那邊聽說這事兒,還不怪在咱們頭上?”青黛抱怨著,過來給顧懷袖捏肩膀。 顧懷袖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瞧著外頭太陽要下來,倒想出去走走。 “我若是一個字不說,大姐便不會懷疑我?你也是忒天真了,只要姑姑往我這邊走過,這腥我便沾上,還跑得了?左右她都會懷疑,不若我成全她,早早地坐實(shí)了。原我是見不得她好,因果循環(huán),報(bào)應(yīng)不爽,她顧瑤芳也別怪我?!?/br> 早年顧瑤芳下黑手的時候也沒手軟過,她這個時候圣母個什么勁兒? 不過是往井里扔了塊石頭,聽聽響,打發(fā)打發(fā)時間而已。 她沒工夫跟顧瑤芳計(jì)較,這人太蠢,早晚惹出事兒來。 “都不是什么好人……”青黛咕噥著,“姑奶奶手里攥著錢拿出去放印子,當(dāng)然說手里周轉(zhuǎn)不開了,怕是這一回拿捏住大小姐,便不放下了?!?/br> 放印子錢這事兒,顧瑤芳也聽過,她也不搭理:“等二哥娶了媳婦兒,當(dāng)家主母一換人,她遲早得吐出來。諒她也不敢做得太過分,不是個有膽略的,我父親豈是個沒準(zhǔn)兒的人?他心里,有數(shù)著呢。” 從張家那一日他找自己說話開始,顧懷袖便當(dāng)看明白了。 今天這道士一遭,她才知道,姜還是老的辣。 只是不知道,顧貞觀知道的,到底到了哪個程度? “走吧,去園子里逛逛,松松骨頭?!?/br> 她起身,伸了個懶腰,便往園中走。 第十六章 庶子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