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袖看向直愣愣的青黛，青黛哭喪著臉：“是小姐昨兒晚上叫奴婢帶了，要給二奶奶的。”

    給孫連翹的那一枚？

    罷了，左右不是什么稀罕東西，沒了也就沒了。

    她擺擺手，張廷玉雖覺驚詫，也沒怎么在意，先上了車，而后在車轅上拉她。

    正在張府家丁們都追人去了的時(shí)候，后面也來了一撥人，問了之前那小子的行蹤就追了過去：“娘的，江蘇來的刺兒頭，這才五六歲就鬼精鬼精的，混混老爹教出來的混混兒子！”

    “昨兒李衛(wèi)這小子還偷了老子三個(gè)銅板，非打斷他腿不可?！?/br>
    “人呢！”

    “往前面跑了！”

    “嘿，腿腳還挺快！”

    “砰?！?/br>
    一聲輕響。

    顧懷袖一腳踏空，整個(gè)人往前栽倒，額頭磕在車轎木條框上，疼得她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張廷玉一怔，原本是扶著她，沒料想她腳下踩空，而今磕著頭，額上紅了一片，兩眼淚汪汪的。他頓時(shí)不厚道地笑出聲來，手指掩著唇，咳嗽了兩聲。原是覺得自己這時(shí)候笑不合適，可偏生忍不住。

    顧懷袖上個(gè)車都上出意外來，只覺得窘迫。

    如今聽他笑，更是惱怒，一把揮開張廷玉的手，自己一骨碌爬上車，一點(diǎn)形象都沒有。

    所幸她動(dòng)作快，也沒幾個(gè)人見著，顧懷袖就已經(jīng)進(jìn)了車?yán)镒恕?/br>
    接著，張廷玉才掀簾子走進(jìn)來，一撩衣服前擺坐了下來。

    兩人無話，馬車已經(jīng)往前嘚嘚的走了。

    顧懷袖捂著額頭，一聲不吭。

    張廷玉盯著她，過了一會(huì)兒才把她拽過來，壓著她手腕，拿下那素白的手掌來，額頭上紅著的一片也不是很嚴(yán)重。

    車后面有個(gè)小匣子，里面裝著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他隨手撿了個(gè)瓶子出來，拿了藥膏就給她往額頭上抹：“別動(dòng)。你若是想紅著這額頭跟只鵝一樣回去，我卻是沒意見的?！?/br>
    鵝？

    鵝的腦門兒上可不是凸出來一大塊嗎？

    顧懷袖氣得咬牙，卻真的沒動(dòng)了。

    張廷玉溫暖干燥的手掌壓著她額頭，讓她微微地仰著，好方便她上藥。

    顧懷袖睜著烏溜溜一雙大眼睛，趁著他忙活上藥的事，忽然道：“打從上房回來，我就想問你。你們兄弟四個(gè)——啊！疼疼……”

    剩下的話，忽然一句都沒說出來。

    張廷玉手上使了勁兒，顧懷袖淚花兒便又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了。

    她瞪著他，“你干什么？”

    張廷玉手掌微微撤開力道，卻順著她臉龐滑落下來，撫著她光滑的脖頸，大拇指蹭著她脆弱的咽喉，“你又想問什么？”

    那一種危險(xiǎn)的、隨時(shí)會(huì)窒息的感覺。

    顧懷袖望著張廷玉這一張平靜得不起波瀾的臉，深邃的雙眸，微微翹著的嘴唇，只覺得有一種奇怪的寒，卻不是冷。

    說不清那一刻的感覺。

    她菱唇微啟，便欲說什么，沒料想張廷玉一埋頭便吻住她。

    這感覺已經(jīng)并不陌生，可今日一樣的，卻還是讓顧懷袖有些不知所措。

    她僵硬著身子沒動(dòng)，感覺他輕輕咬著自己的嘴唇，慢慢加重纏綿，又讓她快呼吸不過來。

    末了，張廷玉才慢慢放開她，嘴唇的弧度沒有放下去過，一手?jǐn)堉皇质种竻s點(diǎn)了一下她頭上的點(diǎn)翠團(tuán)花海棠的簪子，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而后落下，揉撫她后頸一片嫩滑的肌膚。

    他只清楚而緩慢地說著，“你要問一個(gè)讓我不高興的問題，所以你還沒問，我便不高興了?！?/br>
    你不高興了就親我？！

    顧懷袖被這人的邏輯給打敗了。

    她咬牙，抿唇，壓抑怒氣，抬眼望他。

    張廷玉安撫一般地一笑。

    那笑容有些晃眼。

    他只把她往自己懷里一帶，便懶倚著車?yán)镆话岩巫?，讓她靠著，撫摸著她發(fā)頂。

    顧懷袖臉埋在他胸前，看不見他表情，只覺得滿滿都是暖洋洋的感覺。

    她聽見張廷玉那云淡風(fēng)輕的聲音：“知道我不高興，就別問，乖?！?/br>
    乖？

    呵呵。

    顧懷袖徹底消失了言語。

    爹不疼娘不愛的張二公子，也真是夠可憐的。

    這話若說出來，定能似刀劍般，將這個(gè)擁著她的男人扎得鮮血淋漓，剝皮蝕骨而見rou……

    話都已經(jīng)到了她舌頭尖上，卻不知怎地說不出去了。

    顧懷袖一彎唇，嘲諷極了，還是一卷舌頭把話咽回去，只道：“我嫁進(jìn)來頭兩個(gè)月，把你屋里丫鬟都給管好了。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好歹我是一房的少奶奶，誰踩了我的臉，我便剝了誰的皮！”

    第三十八章 趣聞

    早知這一日是顧懷袖回門的日子，閨女雖只走了兩三日，可顧貞觀卻忽然覺出了一種暮年的晚景之嘆來。

    芳姐兒被他送走，是芳姐兒活該；而他原本覺得袖姐兒并不一定想嫁，可她最后偏偏答應(yīng)了。

    興許一面該說袖姐兒聰明，往后不一定遇得到這樣的好人家，可另一面，何嘗不是她想離開這個(gè)家了呢？

    顧貞觀坐在床榻上怔然了許久，又想起雖然肯學(xué)，卻過于笨拙的嫡子。

    自打?qū)O之鼎的女兒進(jìn)了門，倒是多了個(gè)人照顧，看上去也成熟了不少，不過他最近倒是越來越喜歡讓柳姨娘陪著自己了。

    人老了，也就越怕孤獨(dú)。

    天不亮，顧貞觀就睜開了眼睛，讓柳姨娘服侍自己起身。

    沒一會(huì)兒，顧寒川跟兒媳婦來請(qǐng)安，顧明川也跟在后面，他一邊穿鞋，一邊卻感覺自己老邁的身體已經(jīng)有些撐不住。

    “今兒是袖姐兒回門的日子，府里的事情都是寒哥兒的媳婦cao持著的，我看著也是挺緊心。不過你若能幫襯著一些，就去幫襯著點(diǎn)，也好讓袖姐兒高興高興。”

    終究是他這做父親的虧了袖姐兒的心，嫁進(jìn)張家固然好，可他心里想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