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jié)閱讀_385
一錯再錯,終究不可收拾。 這些事情壓得鐘恒心里沉沉的。 他看了青黛一眼,又接了她幾枚銅子兒,這才坐下來要了兩碗面。 顧懷袖那邊,看著青黛回來了,只掃了鐘恒一眼,又去看那揉面的姑娘了。 她問那婆子:“這位姑娘眼睛……她不看能和好面嗎?” 第一七七章 壞棋 喬妙娘在這里賣了有些年頭的面了,手藝一直都不錯。 她眼睛雖然看不見,可因為熟能生巧,也能拉出好看的面條來。 現(xiàn)在她也看不見到底是哪一位客人在說話,不過似乎是個派頭很足的夫人,說話與旁人不一樣。 喬妙娘自己接了話頭過去,只道:“只是熟了,原來也揉不好的,常常揉壞面,可有周姨幫襯著,總要好上一些……夫人您的陽春面要加點別的嗎?” 顧懷袖原不是來吃面的,只是來看看人,不過也不好什么都不吃。 她吃得講究,卻不知道這里的陽春面是不是能下口了。 “有雞蛋嗎?給我攤個雞蛋吧?!?/br> 十指不沾陽春水,顧懷袖其實也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不知人間疾苦的。 不,她其實知道,只是太久沒過過那樣的日子了。 現(xiàn)在她隨口說出了個“雞蛋”來,換個地方興許尋常,可這里怕是拿不出一個雞蛋來的。 好在顧懷袖見機(jī)得快,立刻改口道:“算了……還是換些白菜葉子吧,吃清淡一些好?!?/br> 很明顯,這是在體貼人了。 喬妙娘也聽得出來人這身份不一般,雖不知今日怎么這個時候也有人來,可畢竟生意上門,喬妙娘也不會推。 她洗過了手,熟練地將之前拉好的面條抓了抓,然后幾乎早已經(jīng)將位置記熟了一樣,揭開了鍋蓋,將面條放了下去。 顧懷袖就這樣看著,她忽然想起了小石方,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過小石方做飯了。 往年在顧府里沒事兒干的時候,就喜歡往廚房那邊走,看著那小子擇菜洗菜,左右那個時候的日子無聊,權(quán)當(dāng)消遣了…… 可現(xiàn)在,卻沒了那一份心境。 顧懷袖想想,自己其實還是老了。 沒一會兒,面終于端了上來,顧懷袖看見那喬妙娘有些局促地擦了擦自己有些粗糙的手,跟那邊的大娘說著話。 眼前這一碗面很簡單,顧懷袖看著心底卻復(fù)雜了起來,她用簡陋的筷子挑了面,吃了一口,不管是用料還是手藝,都沒法跟小石方比,這是自然的。 她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一個習(xí)慣,吃什么都要跟小石方做的比較。 不過這喬妙娘的手藝,算不上是最好,卻也算是市井之中的美味了。 至少一瞥旁邊餓狼一樣的鐘恒,就知道這東西在普通人眼中算是相當(dāng)厲害。 顧懷袖沒說什么話,只慢慢將一碗面吃了,分量很足,她差點就沒吃完。 吃到后面,也將面湯給喝了一些,渾然不顧旁邊鐘恒無禮的眼神。 她吃完了,用帕子占了蘸唇角,卻又慢慢折著帕子,問道:“以前有個廚子跟我說,有時候做東西做得好吃就未必好了,我還不信。今日吃了妙娘的面,才知道這句話是真的?!?/br> 說著,顧懷袖略一抿唇,卻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 喬妙娘倒似乎明白,她瞇眼笑著道:“自然不是做得最好就好,做什么動心都要走心用心的。若是做東西的人不用心,做出來的東西,再好吃其實也沒有回味的感覺。跟您說這句話的人,肯定是個廚藝好手了,還是個很用心的人。” “是個很用心的人。” 顧懷袖打量著她,還想說什么,就看見外面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跑過來,巴在了灶臺前面,看著鍋:“大姐大姐,街那邊有舞獅子的,可好看了,你去看嗎?” 喬妙娘搖搖頭:“我看不了,你們?nèi)グ伞!?/br> 她眼睛不好,本是看不了的。 那男孩兒立刻拉了女孩兒一把,“都是你,惹jiejie傷心了!” 喬妙娘的黯然只是一閃而過,后頭卻伸手出去摸兩個孩子的頭,兩個孩子立刻爭先恐后將腦袋湊到她手底下。 喬妙娘道:“你們玩去吧,我守著攤子,等你們回來給你們下碗香烹烹的面?!?/br> “大姐最好了!” 兩個小家伙蹦蹦跳跳,又跑走了。 顧懷袖心道卻是兩個機(jī)靈的小家伙,都是相依為命起來的,也沒有高門大戶里面勾心斗角的傾軋。 想想皇家,想想張廷玉他們家,最后想想顧府…… 顧懷袖忽然笑了起來,她讓青黛留下了五文錢,便道:“多謝妙娘的款待了,很好吃的面,下次有機(jī)會肯定叫我家里人都來吃的?!?/br> 喬妙娘受寵若驚,知道這一位夫人來是帶著丫鬟的,也不知道富貴人家的太太們都在想什么,竟然也來她這樣犄角旮旯的面攤子吃面。 她好言好語地送走了顧懷袖,又回頭來揉自己的面。 鐘恒瞧著顧懷袖扶著丫鬟的手上了轎子的背影,捧著斗大的面碗,卻忽然有些明白,為什么沈爺總是對這女人念念不忘了…… 他一開始以為只不過是美色惑人,直到今日與張二夫人坐在一家面攤子里面吃飯,聽著她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話,才恍惚有些了然的感覺。 興許沈爺一開始的確是為美色所惑,可鐘恒老覺得,即便是將顧三這一張臉給劃得稀爛,變成個人見人厭的丑八怪,他老板也一樣會愿意把這女人捧在手心里疼。 太奇妙了。 鐘恒埋下頭,想起取哥兒來,又想想顧懷袖,張廷玉,還有他的老板。 這關(guān)系,也真夠亂的。 到底他的老板也就是一個第三者插足,活該沒有好下場。 鐘恒長嘆了一聲,“吃碗面都能吃出病來!” “哎,你這人怎么胡說八道呢!什么吃出病來?!” 一旁的周大娘不樂意了,上去叉腰就指著鐘恒的鼻子罵。 鐘恒連道倒霉,只拱手彎身道:“大娘您別誤會了,我這是想著我手里事兒還沒辦完,所以這不嘆氣呢嗎?面可好吃了,真的……” 千般解釋萬般解釋,說了一大通,鐘恒才將周大娘給擺平了,牽著一匹已經(jīng)疲憊的馬,朝著琉璃廠萬青會館而已。 只怕是沈爺心都等焦了吧? 鹽幫那邊等著派活兒,根本走不開,所幸已經(jīng)到了京城,這才讓鐘恒去了天津。 遠(yuǎn)遠(yuǎn)地,鐘恒牽著馬路過了張府大門口。 門里門外,就是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