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jié)閱讀_572
待端來了水,他遣了丫鬟們出去,她便脫了鞋襪,將外面袍服解下,張廷玉于是彎身在她榻前,把她寬松的褲腳撩了起來,卷到膝蓋上,便瞧見一大團的烏青。 “也是你自己活該,最近皇上喜怒不定,偏生被你給撞上?!?/br> “撞撞他也不是沒好處的?!鳖檻研淇此o自己拿熱水擦著,疼得她皺了皺眉,略頓了一下又道,“我知道新加進去的那一道詔書是什么了……” 手上動作一頓,張廷玉瞇眼看她,看她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也不知怎的有些生氣。 她膝蓋上全是傷,他用熱毛巾給蓋了一會兒,擦完了又用藥膏來抹,卻沒問她詔書的事。 顧懷袖看他沉默給自己看傷,眼底也漸漸柔和起來,只輕聲道:“應該是擬定人當輔政大臣,我只知這里頭有你,還有……太廟……” 太廟? 太廟之中一向只有滿人,從沒有過漢臣進去的先例。 張廷玉原本是不信的,可現(xiàn)在顧懷袖說了,由不得他不信。 上了藥,張廷玉便拿了一床錦被把她整個人都裹起來,扔進床里面去,又喚來了丫鬟收拾銅盆帕子,隨口吩咐白露道:“明兒去太醫(yī)院那邊請個太醫(yī)來,就說是夫人病了,明兒不管夫人去哪兒,都不許放她出去,等傷好了再說?!?/br> “……是?!?/br> 白露在簾子外頭,有些詫異,青黛也不敢吭聲。 顧懷袖只道:“當心嚇著人?!?/br> “我臉上又沒畫什么嚇人的東西,怎會嚇著人?”張廷玉落了外袍,也累得厲害,很快也側(cè)身躺上來。 兩個人偎著一床錦被,暖和得很。 顧懷袖道:“你聽見這第二道詔書,便沒什么感覺嗎?” “有的……” 大了去了。 張廷玉的事情,顧懷袖又不是不知道。 他道:“天理循環(huán),報應不爽,但凡是人,都逃不過?!?/br> 天理循環(huán),報應不爽。 張廷玉說的這話,很奇怪。 他并沒有多解釋,只是摸了摸她頭發(fā),道:“你別想太多,有我?!?/br> 現(xiàn)在她哪里還能想太多?畢竟這許多年都養(yǎng)懶了,張廷玉手里握著的東西比她所知道的還要多。 于是就這樣一閉眼,她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著。 張廷玉唇邊牽出一抹笑,輕輕過去吻她唇角,也不敢驚醒了她。 后面的幾天,顧懷袖當真沒出去過,只在屋里看雪。 倒是有人聽說張大學士夫人年夜里受了風寒,在屋里病了,連人都不見,都有些擔心,除了遣人來問候之外,還帶了各種禮物,于是禮單上又記下了長長的一串。 今日見著傷好,顧懷袖算了算時間,也該離開園子了。 “可知道二爺現(xiàn)在何處?” 聽見她問,白露道:“方才阿德那邊遣人來回過一聲,說是剛往陪著皇上往靜香書館去了?!?/br> 靜香書館,在澡身浴德大殿附近,也是個好去處。 顧懷袖想著,這道:“我出去逛逛,也不走遠,若有什么消息,時刻叫人來回我便是?!?/br> “奴婢明白?!?/br> 白露應了一聲,便沒跟著出去,只在別院里等著。 這時候正是下午,陽光并不很烈,前一陣才下過大雪,日光照在雪上,恍惚在發(fā)亮。 而靜香書館還在福海邊上,要走很遠的一段路。 張廷玉伴著胤禛從勤政殿出來,便進了靜香書館,前面北渡河是望瀛洲、溪風松月和深柳讀書堂,名字是一個賽一個的風雅。 胤禛咳嗽了一聲,似乎也是染了小恙。 不夠他走了兩步,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隨口便問張廷玉:“聞說你夫人病了?” 張廷玉淡淡道:“是病了,不過是小病?!?/br> 前幾日張廷玉請?zhí)t(yī)去的時候,胤禛就知道了,不過也懶得管,他只道:“如今軍機處已然定下來,眼看著西北戰(zhàn)事將平,就在這一兩日,朝中大臣們反而反對起來……朕看這些人也是活膩了。” “軍機處事關重大,他們當然要攔皇上。這些人的擔心,皇上心里有數(shù),臣不敢多言。” 張廷玉乃是軍機處的策劃者。 前面有奏折制度,后面有軍機處,他這頭腦不一般。 胤禛進了書館,便朝著里面走去,無數(shù),進去便聞見濃厚的墨香。 不管外頭的大臣們是愿意還是不愿意,軍機處如今已經(jīng)有三個大學士,更有皇帝其余的心腹重臣。 軍機處設了一個領班大臣,作為一手策劃之人,張廷玉自然最熟悉軍機處的運作,順理成章地成了軍機處領班大臣。 從此以后,六部、內(nèi)閣之外,又多出一個軍機處,值班房就設在正大光明殿后面不遠處,以備隨時處理事情。 胤禛對軍機處很滿意,權柄cao于上,他說一不二,大臣們盡皆聽令于他,再沒有什么比這個更好。 屋內(nèi)擺著棋盤,胤禛見了,左右今日政務不忙,也起了興,“張大人來與朕手談一局吧?!?/br> 張廷玉看那棋盤一眼,看胤禛已然坐下,只一拉唇角,含笑道:“那還望萬歲爺手下留情了?!?/br> 胤禛棋力也是絕佳,一個能忍的人,心機很重的人,下圍棋必定也不差。 以棋觀人,也很準。 有人喜歡憑借著縝密的思維下快棋,有人深思熟慮,每一步棋都要想上小半個時辰,胤禛應該兼具這二者,下棋的手法很是毒辣。 張廷玉一子一子地落下,胤禛也不說話,前面看著他完全是敗勢,棋子散亂得不得了,可下著下著,就發(fā)現(xiàn)了 端倪。 胤禛閑庭信步一樣,落下一子又一子,似乎根本不用經(jīng)過思慮,越到后面,就越是順暢。 “……皇上的棋路……” 張廷玉漸漸擰了眉。 胤禛知道張廷玉的棋已經(jīng)到了一個關鍵的點上,眼看著白子在天元附近糾結(jié)成一股,而黑子卻在四個星上呈合圍之勢,下棋到這里,已然有些兇險了。 可是讓張廷躊躇的,似乎并非這棋局,而是胤禛所用的手法。 胤禛很少跟人下棋,因為下棋是一件很暴露本性的事情。 一步步的機心成算,都在棋局之中體現(xiàn)出來。 以棋觀人,并非空話。 他看張廷玉似乎有幾分舉棋不定,便無聲端了茶起來,還是那正襟危坐的模樣,略飲了一口茶,才道:“說起來,朕倒是想起來,當年你興許與你大哥對弈過,現(xiàn)在才這樣舉棋不定?!?/br> 此言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