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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難得為此事亂了心神,又無法找受了風寒尚在病中的蕭濃情商榷,便也破天荒做了回縮頭烏龜,每每囑咐管家尋出各種借口將登門拜訪的御史公子拒之門外,平日里也多宿在兵部,生怕在這等混亂的情形下與他打了照面。 若御史公子只是一時意氣,想與順眼的男人斷袖玩玩,我或許還可與他將錯就錯下去;可那晚他始終帶著一絲執(zhí)拗與堅定的神情卻讓我意識到,這少年口中的喜歡,竟是當真想要同我這等危險之人永修同好。 我無法回應這等心思,便也只能繼續(xù)躲著他。 起初少了身邊黏人的影子,我還覺得略有些不適應,夜半獨自飲酒時也偶爾會想起他,日子一久卻也全然放了下來,只淡然看著蕭濃情與小侯爺拉拉扯扯,仍是做李烑在這京中最為信賴的義子,最為神秘的通政卿。 直到某晚我送一位在我府上繡了幾日屏風的繡娘出門,看到崇睿蹲在門口的石階上,全身已是被綢繆的雨水淋得濕透,仰起一張蒼白的臉頰看著我,眸中極快地掠過一絲驚喜后,卻又在看到我身邊的繡娘時,僵在了原地。 這位繡娘容貌艷麗,又是在這個時候被我送出府,難免會被人誤當成從我房里送出來的青樓女子。面容憔悴的御史公子看看她又看看我,雙唇囁嚅著似是想說些什么,話還未到嘴邊,卻是猝然暈了過去。 我嘆了口氣,將繡娘送上府門前待著的小轎,彎身將他抱起來,遣人去御史府向崇大人報個平安;然后將他抱到自己的臥房,喚個伶俐的小廝來將一身濕透的衣裳換了,擦拭一番確認他沒有發(fā)燒后,便也在床頭的書案旁坐下,隨手拿起一卷書看了起來。 窗外仍是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未及清晨我飲罷一壺茶,便放下書來打算去小解。起身的時候我朝床榻看了一眼,發(fā)覺崇睿已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一雙黑亮亮的眼睛看著我,眸里是顯而易見的迷戀。 不知為何,我的心情這幾日明明還有些恍惚糾結(jié),卻在看到他那純粹而熱烈的眼神時,一瞬間覺得釋然了不少。這少年的氣質(zhì)溫和而清朗,單是看著便仿佛有種治愈般的魔力,也難怪小侯爺會這么喜歡他。 于是我撩起衣擺在床沿坐下,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啊蚜耍肯氤渣c什么?”我瞧著他那略顯拘束的臉紅模樣,嘆氣道,“御史公子可當真是年少意氣,竟就這么在執(zhí)拗地在我徐府外等著,若被外人瞧見了可該如何是好?!?/br> 掌心下的體溫似乎灼然升高了些,崇睿見我沒有出言責怪,看起來似乎放心了不少,頗有些歡喜地便想來拉我的手;然而那眸里的火焰卻又很快黯淡下來,顯然是想到了昏過去前看到的那一幕。 他望著我,似乎在猶豫著該不該開口去問,好半晌才小聲道:“起潭……那個,先前在門口與你一起的那位姑娘……” 我頓了一下,長久地看著他還帶有一絲期冀的臉龐。 雖然知曉解開誤會也只是一句話的事,可我卻鬼使神差地沒有將真相說出來,半晌也只是淡淡道:“在下與那位姑娘不過是露水情緣,御史公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br> “……” 這話一出口,我便感到眼前的少年紅了眼眶。 他的雙手抓在床沿上,似乎在努力平復著自己難受的情緒,愣愣地看了我許久,才從已有些酸澀的喉間發(fā)出些模糊的鼻音來:“為什么,起潭不是喜歡晟鳴兄的嗎……心有所屬還與其他人做這種事,晟鳴兄他不會開心的……” 我聞言搖搖頭,只覺得這御史公子太過天真,不以為然地挑眉看他道:“你也道是我喜歡小侯爺,卻也不照樣與我做了這等會教他不開心的事嗎?” 崇睿一怔,顯然沒料到我會忽然提起這個,面色便變得窘迫起來,訥訥的像是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一雙黯淡的黑眸里也滿是愧疚。我托著下巴倚在床邊看他,見狀便嘆了口氣,仍是淡然道: “御史公子所言卻有幾分道理;可在下畢竟是一介成年男子,于這事上有需求,也是在所難免。” 說罷便要起身,卻被他一把拽住了袖子。 “……” 我低頭看他,從他眼底捕捉到一絲了然的慌亂,卻又很快鎮(zhèn)定下來,望著我認真道:“我可以?!?/br> 還未待我反應過來,他便又將我的袖子攥得更緊了些,繼續(xù)道:“起潭日后若是想泄欲,可以……可以來找我。我那晚是第一次,所以做得不好,以后不會再掃興了?!?/br> 說罷看看我的臉色,見我只是微蹙著眉看他,并未發(fā)話,便又趕忙道:“我不會妨礙起潭與晟鳴兄的。起潭大可不必在意我,我只是想陪在你身邊,直到……直到晟鳴兄喜歡上起潭為止?!?/br> 他這話說得輕而緩慢,雖然有些苦澀,卻聽得出是發(fā)自肺腑的真心之言。我看著他仍是緊攥著我的袖子、骨節(jié)泛白的手,心情便變得復雜起來,只覺得自己二十余年來還從未遇見過這等純摯的傻子。 于是我又坐下來,欲言又止地靜默了半晌后,忽然道: “可若有朝一日小侯爺當真喜歡了我,你待如何?” 崇睿遲疑了一下,小聲道:“這我亦想過了,倘使起潭有朝一日能夠抱得美人歸,屆時如果晟鳴兄容不下我,我自當主動退出;若是晟鳴兄容得下我,我……我可以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