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遺忘了今天一整天的記憶?！边@一點程方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剛才送郝明回房的時候，郝明還問他那些物資是誰帶回來的。他只能回答——不知道，我沒去，與我無關(guān)。

    池鑰：“為啥會這樣？類似的情況以前發(fā)生過嗎？”

    “發(fā)生過?！背谭搅鼗貞?yīng)著，覺得這個說法不夠嚴(yán)謹(jǐn)，便又補充了一句，“兩年里沒有過，兩年前，只要是跟那一家人有關(guān)的記憶，他隔天就會忘記?！?/br>
    池鑰：“就是說，他只會遺忘跟那一家子有關(guān)的記憶？”

    程方霖：“對。”

    池鑰：“艸，我現(xiàn)在也有點懷疑他是被冤枉的了，那個女人還那么歇斯底里，演給誰看……”

    “沒有證據(jù)不要亂說?！背谭搅剡B忙打斷他，“郝母的悲傷和憤怒看上去不像演的，她可能真的以為她兒子是郝明殺的，只不過到底是誰殺的，我們現(xiàn)在還無法確定，也沒法展開調(diào)查?！?/br>
    頓了頓，他接著說：“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郝明雙重人格的形成跟那家人脫不了干系。他現(xiàn)在的情況有點像解離性失憶，不對，確切地說是解離性人格，就是會選擇性遺忘跟創(chuàng)傷性|事件有關(guān)的全部記憶，由另一個人格繼承。”

    “這類患者通常會在受到侵害或者遭受暴力的時候，誕生‘這件事并不是發(fā)生在我身上’之類的想法。就是說，郝明現(xiàn)在覺得，被郝氏收養(yǎng)、毆打、拖到警局門口——但凡跟郝氏有關(guān)的事，都跟他沒關(guān)系，都不是他所經(jīng)歷的?！?/br>
    “你這么說我就懂了……”池鑰說著，突然有點心疼郝明了。

    這得絕望到什么地步才會誕生“這件事并不是發(fā)生在我身上”的想法啊。

    同時他注意到：“所以凌暗作為他的另一個人格，繼承了所有被他遺忘的記憶？”

    “可以這么判斷?！背谭搅夭⒉桓掖虬保吘顾麚狃B(yǎng)了郝明整整兩年，還是第一次接觸到凌暗，對于“解離性人格”的判斷完全基于今天發(fā)生的事。

    “郝明現(xiàn)在在干嘛？”池鑰問。

    “可能睡了吧。”程方霖說著，沉默了一會兒后，忽然說了這么一段話，“這幾天發(fā)生了很多事，我想了很多，越想越覺得，我可能不配當(dāng)一個父親。這兩年里，我只想著怎么預(yù)防他出去傷害別人，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做法會不會傷害到他，會不會不夠尊重他。我以為我保護(hù)了別人，實際上卻是囚禁了他，把他像犯人一樣地關(guān)在家里。嘴上說著疑罪從無，可我從來沒做到過……”

    池鑰愣了愣，微微張口，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只能選擇閉嘴。

    “我甚至不允許他喊我父親?！背谭搅貒@了口氣，“現(xiàn)在想來，不是他不配叫我父親，而是我根本不配當(dāng)他的父親?！?/br>
    “行了。”池鑰有點聽不下去了，無奈地拍著程方霖的肩膀安慰，“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沒有哪個男人生來就是父親，生來就懂怎么養(yǎng)孩子。別的不說，郝明對你的喜歡和依賴不是假的?；蛟S你覺得你給他的愛不夠多，但至少你沒傷害過他，你讓他無憂無慮地度過了這兩年?！?/br>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跟你說這些……”程方霖拍掉池鑰的手，然后迅速把情緒調(diào)整回來，笑著調(diào)侃，“不過能讓你不再對我用敬詞，也算一大收獲。”

    “不喜歡我對你用敬詞你倒是早說??！以為我很喜歡用嗎？！”池鑰翻了個白眼，然后打了個哈欠，起身走向門外，“我困了，去睡了?！?/br>
    程方霖“嗯”了一聲。

    于是，池鑰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

    沒人知道，就在他離開后不久，一個女人手持一把刀從墻后繞過來，摸向了郝明的房門。

    避難所里所有的房間都是沒有鎖的，所以女人輕而易舉地打開了郝明的房門。

    每個房間里都有一盞燈，燈光并不亮，隱約能照亮房間里的一切。

    昏暗的燈光下，郝明側(cè)躺在床的一側(cè)，身體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女人小心地靠近他、靠近他……終于走到了床的側(cè)面。

    然而，就在她想用手里的刀比劃一下刺入的位置時，“郝明”猛地睜開雙眼，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腕！

    緊接著，他用他那雙漆黑無光的眼眸和女人對視，冷冷地說了這么兩個字：“找死？”

    第27章

    能說出“找死”這兩個字的, 顯然不是郝明, 而是凌暗。

    凌暗死死抓住女人的手腕, 讓她手中的刀遠(yuǎn)離自己的胸口。

    兩人的手因為力氣的較量而瘋狂顫抖。

    幾秒鐘后，女人猛地往反方向用力，掙脫凌暗的手就朝門外跑去！

    一個想殺自己的人，怎么可能放任她逃走？！

    凌暗翻身下床, 連拖鞋都沒穿就追著她離開了房間。

    然而，在出了房門轉(zhuǎn)身的那一刻, 他在走廊盡頭看到了一個人——是祁尊。

    此時此刻, 祁尊正懷抱著一堆東西站在走廊里，看到迎面沖過來的女性, 他疑惑地歪了下頭，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到凌暗的呼喊：“小心！她手里有刀！”

    凌暗說這句話是想提醒祁尊快跑，可祁尊聽到這句話, 第一反應(yīng)是攔截——居然拿著這么危險的東西！不會攻擊郝明了吧？攻擊了郝明還想逃走？！

    于是，祁尊扔下懷里的東西, 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女人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