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絨球：“唧？”

    方才，黑無常下到這危險之地，并沒有帶上小絨球，小家伙悶悶不樂地在崖壁邊等待了一會兒，便開始用小爪爪扒住草繩，自己慢慢向下爬。

    小絨球在繩子后面躲了好久，冷不丁聽到北陰大帝這么問，它十分不解地歪頭唧了一聲。 小絨球沒明白北陰大帝什么意思，它松開爪爪掉到木臺上，邁開小短腿走到北陰大帝身前，重復(fù)了一遍自己的疑問：“唧？”

    北陰大帝笑意更甚，一改方才的低沉頹唐，彌漫在深淵口的陰霧，也開始剝離出縷縷水霧，緩緩滲透進(jìn)他的體內(nèi)。

    隨著這些水霧的滲透，北陰大帝周身的氣勢愈加凌厲。那些，是他在千年前放入弱水的一魂，沒有墜入萬骨淵的，完好的魂魄。

    北陰大帝目光中漸漸帶上了厲色，他俯身伸手向木臺上灰撲撲的小絨球抓去！

    第225章 chapter 225 決戰(zhàn)13

    小絨球：“？？？”

    就在北陰大帝就要抓起小絨球的前一秒, 竹寧瞬間變回少年的模樣, 冷靜后退半步：“干什么？”

    北陰大帝動作一僵。

    但很快，北陰大帝便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嘴角卷起一個不達(dá)眼底的笑容。

    “你裝模作樣拖延時間, 也沒有用。”北陰大帝的聲音早已沒了之前的虛弱, 凌厲而冷酷讓人遍體生寒, 他笑意更深，“黑無常以為我三魂七魄盡毀……呵，我怎會沒有防備。”

    這時候, 那些從峽谷云霧中剝離出來的詭異水汽, 已經(jīng)盡數(shù)滲入北陰大帝的身體, 他周身的氣勢愈加凌厲駭人。

    這時竹寧不再是一只小絨球，不太好抓，北陰大帝卻也沒再上前，就像是貓把老鼠堵到死角，并不急于咬死，反倒要慢慢折磨一番。

    “待到黑無?；貋?，我以你為要挾，讓他去跳萬骨淵，”北陰大帝聲音中帶著玩味，“他是會跳，還是不會跳呢？”

    北陰大帝頓了頓，聲音中透著壓抑不住的殘忍之意和迫不及待，“冥王，你剩下的這一縷殘魂就算修補(bǔ)過，但也比普通的厲鬼還不如，若是墜入這深淵，會是怎樣一副光景？”

    竹寧只不過是順著繩子爬下來，看看底下的動靜，本想再默默爬回去算了，但北陰大帝一直在說話，他還是暫停了前往崖壁的腳步，禮貌回應(yīng)道：“額，我應(yīng)該掉不下去吧？”

    “掉不下去？”北陰大帝嗤笑一聲，“冥王，你到現(xiàn)在還以為，黑無常會舍命救你？”

    北陰大帝每次開口都要念出冥王二字，并無半點(diǎn)尊重之意，反倒帶著nongnong的嘲諷，更像是在叫小貓小狗。

    竹寧從始至終沒太理解北陰大帝到底要說什么。小絨球原本好好的正要順著繩子爬上去，被北陰大帝叫下來話里有話了半天，也沒聽出個主題……但竹寧不解的模樣，在北陰大帝眼中更像是被呆住了。

    雖然幾千年前，北陰大帝被天庭撤職幾年后，冥王才被派遣至地府，雙方從未打過照面，并未有交集。

    但北陰大帝對于冥王這個間接接收地府權(quán)力之人，恨意早已積蓄千年，他冷冷地看著眼前呆呆的少年，繼續(xù)撮鹽入火。

    “冥王，你現(xiàn)在不過是黑無常的一件小玩物罷了，他這種陰險詭譎之人，會舍命救你？”

    竹寧幾次猶豫著想要開口，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北陰大帝見到少年的模樣，心中鄙夷和嘲諷更甚，他繼續(xù)在火上澆下一瓢烈油：“也許你認(rèn)為，黑無常忠于昔日的冥王，也會念舊情待你不薄，保你這個空殼子一世無憂?！?/br>
    北陰大帝沒給少年開口的機(jī)會，繼續(xù)狠狠撕開傷疤：“冥王，你在執(zhí)掌地府之時，也不過是個菩薩心腸的傻子，手握陰界生殺大權(quán)，為了那些凡人的魂魄，甘愿魂飛魄散，哈！”

    北陰大帝笑出了聲，幾秒鐘后才斂住笑意，語氣中帶上了陰郁的諷刺：“但你親自挑選的忠仆，可并非純良之輩，這場鬼域、地府和天庭的廝殺，完全是他一手算計而來！”

    “現(xiàn)在鬼域沒了，地府沒了，天庭也只能茍延殘喘……他這個誰都可以踩上一腳的勾魂小吏，終于大權(quán)在握！”北陰大帝語氣陰沉得可怕，“冥王，你這個割rou飼鷹，為了懲治地府貪腐便跳入萬骨淵的活菩薩，可曾想到有今天？”

    木臺之上尸橫遍野，幾乎一望無際，透著滲骨的凄涼和寂靜，就像是對少年無聲的嘲諷。

    竹寧幾次想要打斷北陰大帝的話，但都沒有找到開口的機(jī)會，最后他已經(jīng)放棄了嘗試，只是靜靜站在原地聽著，眼神中透著猶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片刻之后，竹寧終于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 竹寧抬頭看向北陰大帝，眼中仍帶著笑意：“自古以來，最得力的仆從總是和主子有幾分類似，這并不是假話?！?/br>
    北陰大帝縱橫一生，少有聽不明白話的時候，但此時此刻他確實沒明白眼前的少年在說什么。

    北陰大帝神色一厲，剎那間，萬里深谷中的陰冷水霧化作黑云，滾水般變幻翻騰，整個陰霧中的荒原都暗了下來，嗚嗚風(fēng)聲中裹挾著暴風(fēng)雨前的壓抑！

    北陰大帝四周騰起玄墨般的陰霧，其中影影綽綽像是隱藏著千軍萬馬，零星雨滴墜落在木臺上，將半透明的死魂灼燒出斑斑點(diǎn)點(diǎn)的焦痕。

    北陰大帝面色陰沉如水，雙眼中迸發(fā)出積聚千年的恨意，但嘴角卻卷出一個不達(dá)眼底的笑容：“這千年來我的一魂早已融入山川湖海，掌控風(fēng)起云落四海雷雨，小殘魂，你以為是誰在控制覆蓋陽間萬里的風(fēng)暴？”

    隨著北陰大帝的話語，陰界荒原上無日無夜的天空，瞬間雷鳴電閃，傾盆大雨隨之而下！

    北陰大帝雖然兵卒盡失，但此時此刻，天下的云雨霧靄便是可屠戮萬鬼的強(qiáng)兵！

    在北陰大帝陰冷的笑容中，竹寧瞬間嚇成了小絨球。

    下一秒，小家伙可憐兮兮望向天空，嚇得大叫：“唧！?。。?！”

    這一聲大叫，猶如海豚音般穿透云海，剎那間，肆虐萬里平原的風(fēng)暴，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風(fēng)停雨止。

    小絨球仍不解氣，它瞇著眼睛看著天上黑壓壓的烏云：“唧！”

    黑壓壓的烏云，在萬里平原上空與這只小小的絨球僵持了幾秒，最終還是刮起微風(fēng)，慢慢的……散了。

    北陰大帝徹徹底底愣住了，呆滯了半晌之后，眼中才涌現(xiàn)出不敢置信的暴怒：“這怎么，這不可能！”

    竹寧變回少年的模樣，眼中仍帶著笑意，一字一句開口：“你在千年前融魂入水，的確是驚世之舉，但你以為……河川神是誰？”

    北陰大帝此刻茫然得像是三歲孩子，面上肌rou顫得吐字都不太清楚了：“你……你……”

    “雖然我散去的魂魄，已經(jīng)永遠(yuǎn)湮滅于萬骨淵底，但過去的生平還是大體記得的。”竹寧眼中的笑意漸淡，平鋪直敘道，“違背天道融魂入水的，你不是第一個，我的一魂，也在水中?！?/br>
    第226章 chapter 226 大結(jié)局（上）

    北陰大帝花了足足半分鐘的時間, 才理解竹寧的話是什么意思, 他的臉色由青轉(zhuǎn)白, 由白轉(zhuǎn)紅, 嘴唇顫動許久, 終于憋出一句暴怒的呼喝：

    “放屁, 你怎么可能是河川神！”

    也許是剛才烏云散得太沒有氣勢，重創(chuàng)了這位年邁鬼帝的自尊心。竹寧自投胎以來, 還沒見過一個人氣成這樣，北陰大帝額角青筋直蹦，臉色漲得通紅，全身都在劇烈顫抖。

    竹寧默默后退了半步，生怕自己再說半個字，眼前的老人就像個烤了罐頭的微波爐一樣突然爆炸。

    “河川神是神！”北陰大帝喘了幾口粗氣，終于找回了理智，把音調(diào)從破音的邊緣拉了回來，“他怎么會到陰曹地府這種下界之地……”

    “你認(rèn)為，冥王前是做什么的？”竹寧不得不禮貌指出其中的邏輯錯誤，“他在當(dāng)冥王之前，總得有個工作。”

    北陰大帝噎住了。

    “十殿閻王生前個個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每人尚且只分得十分之一的掌控權(quán)?！敝駥幤戒佒睌?，語氣十分客觀，就像不是在說自己一樣，“冥王年輕，資歷又極為淺薄，上來就執(zhí)掌了陰間？”

    北陰大帝直勾勾盯了竹寧許久，臉色越來越紅，終于理解了竹寧話中的含義。

    “原來，你就是那個被下放到陰間的倒霉鬼！”歷經(jīng)幾番真相轟炸，北陰大帝的情緒反倒鎮(zhèn)定下來，他看向竹寧的眼神中恨意未減，又新添幾分嘲諷。

    “天庭莫名其妙一通封賞，提拔了五方鬼帝，終于意識到陰間無人主持大局，才走投無路將你這個無根基的新神，趕到地府當(dāng)了冥王。”

    想到這番陰差陽錯，讓自己險些魂飛魄散，數(shù)千年布置到最后輸?shù)酶C里窩囊，北陰大帝眼中的陰郁的怒火幾乎迸發(fā)而出

    竹寧看向北陰大帝的目光帶上了些許憐憫，他本想開口說些什么，在幾經(jīng)思索后，又笑著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向垂在崖壁邊的繩索走去，顯然不準(zhǔn)備再聊下去。

    然而，北陰大帝怒火中燒，千年憤懣積在胸中，像一個拉了引線就能炸響的地雷，看到竹寧淡淡搖頭的動作后，立刻就炸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說的有何不對？”北陰大帝已經(jīng)成了一只狂躁的瘋狗，見人就咬，“你以為你贏了？你只不過是個被先天庭欺壓，又被下屬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倒霉蛋！”

    竹寧猶豫了一瞬，還是沒有開口，而是避開北陰大帝的咆哮，伸手去拉崖壁邊的繩索。

    北陰大帝猛一揮手，鬼氣利劍般斬斷了草繩，陰沉喝道：“你給我站住！”

    這是個方圓幾里的巨大木臺，除了這根繩索外，最近的草繩在幾十米外，竹寧只得無奈地扔掉手中的半截繩子，轉(zhuǎn)身看向北陰大帝。

    “急著跑做什么，不敢聽下去了么？”北陰大帝神色間帶上了nongnong的嘲諷，“你本是上古神明中不可小覷的新神，理應(yīng)掌管天下河川，卻突然被天庭毫無道理趕下仙界，放逐陰間……”

    “為了洗濯陰曹地府這等骯臟之地，甚至不惜魂飛魄散，結(jié)果呢？”北陰大帝眼目光陰冷，一字一句道，“數(shù)百年的布置，成了昔日下屬為己謀求權(quán)力，鏟除異己的籌碼?！?/br>
    北陰大帝緩步逼近木臺邊緣的少年，目光凌厲得仿佛能洞察人心，冷笑道：“冥王，你舍身躍下萬骨淵之時，可曾料到今日？”

    竹寧幾次想要轉(zhuǎn)身離開，但無奈其他繩索離這邊太遠(yuǎn)，聽到北陰大帝的逼問，他終于還是低頭笑了一下：“很多事不知不提，對身心都有益處，為何非要刨根問底呢？”

    竹寧抬頭看向北陰大帝，目光竟也帶上了一絲不忍：“原本看你年紀(jì)大了，這些事我不準(zhǔn)備再說的……你有沒有想過，為何五方鬼帝調(diào)離后，被調(diào)任冥王的偏偏是河川神，只是天庭和河川神過不去嗎？”

    北陰大帝的神情慢慢變了。

    “或者，再往前一步想，”竹寧繼續(xù)循循善誘，“當(dāng)時三界如常，天庭為何毫無征兆地將五方鬼帝封神？”

    北陰大帝心中頓時涌出萬種念頭，心底有種極不好的預(yù)感。

    竹寧眼中帶著笑意，“當(dāng)時我身為新生的神明，與天庭眾神關(guān)系相當(dāng)不錯……當(dāng)時我去天庭喝茶的時候說，陰界鬼帝獨(dú)掌大權(quán)，香火供奉卻無天庭半分，這不應(yīng)該。”

    北陰大帝不敢置信地瞪著竹寧，胸膛一起一伏眼看就要背過氣去。

    “而且陰間是下界，管理者本就不該稱帝，最多稱王。”竹寧不再贅述，而是聳聳肩微笑道，“所以你看，后來調(diào)過去的，十殿閻王，冥王。”

    北陰大帝臉色極為嚇人，胸膛起伏得很是可怕，就像是一只馬上要爆炸的大青蛙，嘴唇哆嗦著，“你！你！?。　?/br>
    竹寧：“不是針對你，主要是……想當(dāng)冥王。”

    聽到這句驚天地泣鬼神的話，北陰大帝終于只撐不住，踉蹌著跪倒在地，雙手撐著木排，一口一口的開始嘔血。

    “其實，你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天庭也挺慘的?！敝駥幱行├⒕?，“原本想換副班底，好盤剝陰魂，分一杯羹，結(jié)果現(xiàn)在命都沒了?！?/br>
    北陰大帝好不容易吐完鮮血，在嗆咳的間隙斷斷續(xù)續(xù)捯氣兒：“你在跳萬骨淵的時候，就算準(zhǔn)到了今天的結(jié)果？這不可能，這……”

    竹寧感覺莫名其妙：“冥王的記憶早就散了，我怎么會知道？河川神的生平，它告訴我的。”

    少年身后的水霧中，映出一個淡淡的倒影，歡快地朝本體招了招手，這就是之前總是出現(xiàn)在咖啡杯里的影子，河川神融入水中的一魂。

    之前，這一魂很是友好的在水里朝本體微笑，而后差點(diǎn)把膽子比兔子還小的本體嚇?biāo)馈?/br>
    招手之后，水霧漸漸散去，天上的云靄卻明凈起來，驅(qū)散了烏云的陰霾。

    北陰大帝愣了幾秒，意識到那影子是什么后，嗆咳聲又重了幾分，誰能想到他看到河川無神治理，發(fā)狠違背天道融了一魂進(jìn)水，意欲暗中掌控山河，結(jié)果水里還有一魂？

    北陰大帝目眥欲裂，嘶聲道：“你身為河川神，本就掌控河川，為……為何要融魂入水……”

    感到黑無常的氣息漸近，竹寧在變回小絨球前，很是不好意思的低聲承認(rèn)：“畢竟是自己的山川湖海，不愿意放權(quán)，就在調(diào)任冥王前，留了個釘子，兩邊都占個位置?！?/br>
    北陰大帝滿臉是血，目光殺人般可怕！

    黑無常飛身而至，少年瞬間變回本體。

    下一秒，小絨球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唧唧大叫著撲進(jìn)了黑無常懷里，看起來委屈極了。

    第227章 chapter 227 大結(jié)局（中）

    小絨球的確很委屈, 冥王做過的事情，它一點(diǎn)都想不起來了，它直到今天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真的……好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