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臣扶良_分節(jié)閱讀_42
小廝移身到了另一邊,恰好讓出了位置令兩人審視,面前的這匹馬,毛色潤澤,軀體健碩,不出所料的話,乃是柔利人養(yǎng)出的汗血寶馬,萬中挑一。 祁辛收回視線,倒是對這匹馬十分滿意,此馬,一看就知道擅于長途跋涉,且速度驚風(fēng)。 祁辛走過去撫了撫馬頭,在他面前,充滿烈性的馬兒倒是一反常態(tài),極為溫順。驛站送馬的小廝終于相信面前這位齊大人正是上頭諱莫如深的大人物。 祁辛將馬韁繩攥在手里,察看了馬肚上掛著的干糧和預(yù)備的銀兩,轉(zhuǎn)身說道:“這兒沒你什么事兒了,你退下吧。記住,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來過?!?/br> “是,大人所言,小的自當(dāng)銘記于心。大人一路好走,這是過境的腰牌?!?/br> 小廝從腰間摸出一塊墨綠圖章腰牌交到祁辛的手上,然后躬身退了下去。 待到小廝走進(jìn)了驛站,滿腹疑竇的傅望之才開口道:“齊大人?原來王上一早就謀劃好了一切,準(zhǔn)備化名進(jìn)入三苗。王上,當(dāng)真好謀略?!?/br> 傅望之倏爾上前,祁辛嘴角上翹,不可置否的道:“盛世順蒼生,亂世自當(dāng)謀天下。” 的確,祁辛的野心不過是其余五國野心的匯聚。 傅望之眸光一滯,爾后又道:“只是,為何只有一匹馬?” 墨玉錦袍的男子正一瞬不瞬地注視過來,隔著樹蔭,棧橋下的景致在河流中被折射成幾道光影,其間,倒映成剪影的傅望之籠罩于白塵傾灑中,恍若謫仙。 其實(shí),他最初謀劃的時候,也沒有打算將傅望之牽連進(jìn)這場漩渦,他現(xiàn)在的決定,是從攸廿的那封密信開始改變的。 “走吧,上馬。”祁辛突然躍起,跨坐于馬背上,向他伸出手。 傅望之蹙眉,略微遲疑,站在原處沒有動作。 “怎么?怕我吃了你?”他戲謔的目光俯瞰而來,不知傅望之是介懷“君臣有別”,還是在意與男子太過親密。 祁辛拽著馬韁繩左右晃蕩,馬蹄悠悠轉(zhuǎn)轉(zhuǎn)地轉(zhuǎn)了幾個圈,讓傅望之想起了前些日子與攸廿并肩策馬嘯西風(fēng)的暢然之景。 “王上多慮了?!彼_尖輕點(diǎn),倏忽間翻身上馬,“只是,不知王上的騎術(shù)如何?” 祁辛轉(zhuǎn)眸,傅望之雖上了馬背,卻刻意離他較遠(yuǎn),他對上傅望之那雙漆色眼眸,即刻上提馬鐙,“放心吧,孤的騎術(shù),自是比攸廿更勝一籌?!?/br> 他仰首挑眉,但見烈馬如風(fēng),穿過棧橋,絕塵而去。 顛簸的古道,身前恣意縱馬的祁辛好似向他挑釁般,故意快馬加鞭。 眼看著與祁辛的距離愈來愈近,傅望之妄圖傾身往后,卻被一只手牢牢的抓住。 祁辛單手扣住他的雙手,另一只手卻依舊打馬前行,“你躲什么?抱住孤的腰,孤自今日起就化名齊辛,不是王宮里的周慧王了?!?/br> 祁辛極其霸道的將他的手搭在腰上。傅望之暗暗嘆了一口氣,不再做任何掙扎,認(rèn)命的將手放在他的腰際,眼神微滯的瞬間,身下的駿馬就開始撒丫子狂奔而去,逼得始料未及的傅望之猛地圈住了祁辛的腰。 這一抱,傅望之整個人正好貼在了祁辛的背上。 祁辛黑眸深鎖間似有措手不及的波瀾,這一刻,君臣之禮飛灰湮滅。 傅望之面上窘迫,正欲離身,祁辛卻出言阻止了他,“別動,你要是摔下馬延誤了時辰,我拿你試問!” 他朝他瞪眼,冷哼一聲,傅望之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被身前的男子唬住了,不敢再做動彈。 溫?zé)岬拇箫L(fēng)拂過,晌午的日頭升到最高,等到了周饒的邊界,祁辛拿出了過境腰牌,一匹烈馬兩個人,就一路往前。 去往三苗,必然經(jīng)過無啟國。 祁辛略微放松了馬韁繩,閑庭信步之間,越往南走,叢林越多,一抬首,崇山峻嶺,比之庭界山有過之而無不及。 “翻過這座山,就是無啟國的國境了?!逼钚另庖粍C,說到無啟國,眼底有難以征伐的苦惱。放眼六國,只有無啟國,他看在眼里,卻不敢輕易犯境。 “據(jù)史料記載,無啟國是戴國吞并大赭國重新建立的國家,位列六國,雖常居窮山惡水之地,卻國力鼎盛,乃是亂世中的盛世華庭?!备低浀卯?dāng)年的楚睿最為崇敬的便是無啟國的國子監(jiān),楚睿求學(xué),去的便是無啟國。 話音剛落,傅望之的贊揚(yáng)令祁辛面上不悅,“無啟國本不足為懼,兩個彈丸小國,即使合并,也成不了什么氣候。早晚,我要將無啟收入囊中。” 祁辛停住了馬,兩人同樣漆黑如夜的瞳仁,醇郁相映。 祁辛居高俯視無啟國的群山,傅望之輕抿薄唇,須臾,頷首道:“傳聞,無啟國的秦王后雖不是開疆拓土第一人,卻是無啟所有律法的創(chuàng)立者。這幾年,沒有秦王后,就沒有無啟國的鼎盛繁華?!?/br> 傅望之常聽老師談及無啟國的秦丘王后,總是飽含敬意。 想來,昔日的兩個彈丸女國合并新生,一個地位低下的男子定然才智卓絕,方才登上了無啟國的王后高位,成就了一段蕩氣回腸的傳奇故事。 ☆、以柔為美 迷迷蒙蒙的山巒被陽光籠罩,現(xiàn)出淡墨色的光暈,很快,古道上的駿馬在無啟國邊境的一個小鎮(zhèn)停了下來。 “兩位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 傅望之與祁辛踏入一家可以住宿的酒肆,賣酒的掌柜是個婦人,看模樣已經(jīng)年過五旬,鼻翼有痣,厚唇上翹,略顯出市井刻薄的面相。 “麻煩掌柜,要兩間臨近的普通客房即可?!备低滓洛\袍,細(xì)碎墨綠的木蓮點(diǎn)綴在袖口,襯出風(fēng)雅絕致的氣度,掌柜一見,便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得不說,這是掌柜在小鎮(zhèn)上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可惜的是,看他的裝束,應(yīng)該不是無啟國的人。 掌柜不由得上下打量兩個外境人,傅望之言罷,祁辛將一錠銀子丟在柜臺上,“掌柜,要兩間清靜的上房,我們要留宿兩天?!?/br> 身側(cè)的祁辛端著生人勿近的姿態(tài),傅望之認(rèn)為出門在外不必如此破費(fèi),畢竟盤纏有限。他正欲開口阻止,祁辛卻抓住了他的手。 見狀,掌柜收了銀子討好的道:“好咧,這是兩間客房的號碼牌和鑰匙,兩位拿好?!?/br> 掌柜分別遞給兩人一塊小巧玲瓏的圓木牌和圈著銅鎖的鑰匙,傅望之接過鑰匙,又將圓木牌拿近一看,上面刻畫的文字,縱使他閱卷數(shù)十載也不曾見過。 “齊辛,這是無啟國獨(dú)有的文字么?為何歷代的史書中全無記載?”傅望之跟著祁辛上了樓,環(huán)顧四周,幾乎每一個房間的房門前都掛著一個圓木牌子,上面刻畫著的說是文字,更像符號。 祁辛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之后站定,舉起與房門前掛著的圓木牌相同字符的號碼牌,“這是秦丘的手筆。這種字符名叫‘阿拉伯?dāng)?shù)字’,是無啟國近年興起的,聽說可以用來記錄序號。這‘阿拉伯?dāng)?shù)字’,的確比其余五國繁瑣的文字要簡便得多。” 說罷,祁辛推開緊閉的房門,放眼看去,里面的擺置清雅潔凈,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沒想到無啟國邊境的區(qū)區(qū)小鎮(zhèn)也能打理得井井有條?!备低犓谎裕X得秦丘確是世間少有的奇才,便拿著手里的號碼牌對比旁邊的房門圓木牌,“這‘阿拉伯?dāng)?shù)字’倒是著實(shí)有趣?!?/br> 傅望之覺得無啟國甚是新奇,遠(yuǎn)非史冊當(dāng)中寥寥數(shù)語的彈丸小國。 傅望之也推開了房門,走進(jìn)去之前,祁辛叫住了他,“望之,記得入夜后鎖好房門,這是女國,就算是小鎮(zhèn),夜里也不免有宵小鼠輩作祟,更何況,你還是貌美如花的男子?!?/br> 說到最后一句,傅望之聽見祁辛又挑眉謔笑,倏忽蹙眉,“你能別用這樣的詞來形容么?”傅望之露出一副清冷孤傲的模樣,祁辛尚搭在房門上摩挲的手,就在這一刻驀地頓住。 祁辛抬起眼,仔細(xì)看了他半晌,忽然朗笑,“也就只有你完全符合這女國的男子審美。像我這樣輪廓剛毅的男子,擱在這女國的大街上,根本就無人肯多看我一眼。更何況,無啟國,男子素來以柔為美。” 祁辛漸漸挨得近了,傅望之聽罷,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怒。 “嘭!——”祁辛剛剛走上前來,傅望之即刻進(jìn)屋,反手將房門緊扣,爾后便是清晰的上鎖聲。 “望之,你鎖門作甚?” “為防宵小鼠輩潛入?!?/br> “你……” 祁辛難得見傅望之跟他置氣的一面,他知曉,房里的人當(dāng)真是生氣了。 可現(xiàn)下還是白晝……祁辛見傅望之在房間里悶聲不響,無可奈何之際,只好先回自己的房間去。 側(cè)耳聽到隔壁房門關(guān)閉的聲響,傅望之將銅鎖打開,仍扣住房門,坐到了窗欞邊的木桌旁,沏一杯茶,心有所思。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與祁辛不再以君臣相稱,反而是直呼對方的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