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臣扶良_分節(jié)閱讀_52
三苗一族突然在密林消失不見,這件事,他已然知曉。現(xiàn)下,世人皆知,周饒十萬大軍踏平三苗,即將凱旋。 而他在意的是,傅望之為何會留下來,不隨三苗人一起隱世。 “你和白慕的婚事……”祁辛最想了解的,果然還是這件事。 傅望之垂眸,眼底掠過不知名的心虛,“跟白慕成親的是白芝姑娘。白芝姑娘對白慕愛慕已久,兩人結(jié)為連理,也算一件好事?!?/br> 白芝心中的良人非白慕莫屬,而白慕最終還是虧欠了白芝一條性命。 思至此,傅望之莫名喟嘆,看在祁辛的眼里,卻是nongnong的依戀。 “你不舍?”聲音明明是清越的,一字一字,卻如同淬了寒氣的刀刃,剜得人生疼。 傅望之聞言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時,勒馬縱身而下的攸廿回了營帳,撩開帳簾,瞧見的就是祁辛半個身子壓在身形瘦削的男子身上,而床榻上的男子一瞬不瞬地凝視著眼前人,神情呆滯,眸中除了祁辛再無其他。 攸廿的目光從兩人身上掃過,最終,定在了傅望之的臉上。 望之,當(dāng)真才是王上一直尋找的國宴“美姬”么…… ☆、流水無情 周饒派兵攻打三苗一事就此作罷。 隔日,蟲鳴燥熱,即使靠近琉璃河畔,迎面而來的風(fēng)都是暖的。 隨行大軍已然進(jìn)行整頓,但因祁辛刻意延期,以至諸事待定。 自昨日攸廿歸來,祁辛便邀了他去喝酒,美名其曰:慶功宴。 傅望之有傷在身,自是婉拒,而攸廿就沒有這般好的運(yùn)氣,被祁辛灌了一大壇子陳酒,硬生生地被底下的士兵抬回了營帳。 宿醉未消,傅望之以為兩人今晨會難以起身。 自顧自地推著祁辛昨日讓人趕做的木制輪椅,傅望之在琉璃河畔欣賞寬敞而明媚的夏景。 “望之?!?/br> 推著輪椅的人應(yīng)聲停下,轉(zhuǎn)眸探去,一襲玄色錦袍的攸廿就在他的身后,伸手扶住了他后背倚靠著的木椅。 “攸廿?”傅望之垂眸沉吟了一會兒,“聽說昨夜的慶功宴極其熱鬧,就連號稱‘千杯不倒’的攸廿將軍也醉得不省人事?!?/br> 傅望之側(cè)著頭說道。 攸廿片刻仿佛跟著想起了什么,一拍巴掌,戲謔道:“你說昨夜??!昨夜王上不懷好意地想將我灌醉,我只好將計(jì)就計(jì),趁著勢頭將王上給撂倒了。” 所以,還在醉生夢死的人變成了他們尊貴的王上。 傅望之聞言愣住,半晌,突然笑出了聲,“攸廿,你可真是……” 傅望之搖搖頭,一笑展顏。這是攸廿到了這三苗邊境,頭一次見他流露出內(nèi)心最真摯的情感,攸廿怔住。 “望之,王上已經(jīng)得了你族至寶——青蘿玉?!?/br> 身后的攸廿低頭看他,傅望之?dāng)宽?,但覺攸廿話中有話,心思沉重。 “青蘿玉雖是殘了,但好歹有用?!必ド焓州p緩地推動輪椅,“望之身為三苗族人,可知青蘿玉有何作用?” 傅望之沒有回頭,眼底露出恍然和驚慌的神色,攸廿終是知曉了些什么。 傅望之蹙眉,語調(diào)平淡,“攸廿,你心中所想并非青蘿玉吧。聽隨行的士兵說,你進(jìn)了三苗圣地。想必,你已然通過青蘿玉探知了些許……” 傅望之很聰穎,攸廿利用慶功宴灌醉了祁辛,今晨又支開眾人獨(dú)自前來尋他,定是要同他說一件不能公諸于眾的大事。 而這件事,必定牽涉到他。 傅望之抬眸苦笑,攸廿嘴邊的笑容現(xiàn)了又隱,“望之,我知曉你本性純良。我只想知道,你當(dāng)真是紀(jì)國舊人——扶叔夜之子?” 攸廿輾轉(zhuǎn)了一夜,最終還是相信身前的這個人必定有什么難言之隱。 “不錯?!备低荛_攸廿的目光,“我是紀(jì)人扶良,而非三苗傅望之。” 他的眼底劃過一絲沉痛,“紀(jì)國雖亡,但紀(jì)國的臣民卻故土難離。我雖淪為一介布衣,為復(fù)舊國,亦甘愿傾盡綿薄之力?!?/br> 他的這番話,算是承認(rèn)了自己的身份和隱姓埋名潛入周饒的來意。 攸廿沒想到他說得如此明了,竟無一絲一毫的掩飾。 “王上在梨落河遇伏,是你做的?” 攸廿知曉紀(jì)國根底,紀(jì)國湮滅不復(fù)存在,但梼杌刺客團(tuán)卻不見蹤影,他記得,梼杌刺客團(tuán)的掌權(quán)人最初是楚睿,而今…… 攸廿不得不懷疑眼前之人。 在攸廿那雙森寒凜冽的眼眸里,映出了一張略顯蒼白的面容,漆黑的瞳仁,仿佛能將一汪夜色盡數(shù)揉碎在眼底。 靠得很近的兩人開始相互對視,甚至從未掩飾彼此眼中的敵對和無奈。 傅望之在心底嘆了一口氣,“你我各為其主,倒是身不由己。那日王上遇伏,確是我通風(fēng)報信,將王上的行蹤泄露了出去?!?/br> 在他最徘徊不前的時候,他無法撥開云霧預(yù)見前路,難免會就此傾斜于“復(fù)國大業(yè)”,只是他未曾料到,梼杌刺客團(tuán)野心勃勃,竟從未打算放過祁辛。 梼杌刺客團(tuán)想要的,也是覆滅一國,甚至蕩平天下。 傅望之不愿看著紀(jì)國的硝煙彌漫至周饒的國土,但是,依他如今這般尷尬至極的身份,他幫不了任何人,或許更是自身難保。 傅望之幽幽地轉(zhuǎn)過臉,一股寥落荒寂之感瞬間占滿了攸廿的心緒。 攸廿何嘗不知亡國之痛,更何況,扶良滿腔熱忱,一心致力于紀(jì)國的繁榮昌盛,卻一朝被打落進(jìn)無底深淵,成了國宴上“一舞傾國”的美姬。 這種種遭遇,怎能不讓人憐惜。 攸廿凝眸看他,就算他是錯了,他也會原諒他的過失,甚至將這件事深埋心底,不讓任何人知曉,更別說是他畢生效忠的王上。 他坦誠,他確有私心。 “攸廿……” 傅望之略微心悸,這才發(fā)覺身后的男子跟自己貼得如此之近。 近在咫尺的距離,就連彼此的眼睫都能數(shù)得清楚。 攸廿忽然從身后環(huán)住他,將他護(hù)在有力的臂彎里,“望之,我并不在乎你的昨日和來日。我只在意我眼前的這個人。他的音容笑貌,他的無雙才智,無一不令我為之折服?!?/br> 傅望之有些啞然,攸廿說話間的深情和寵溺讓他心頭一顫。 他沒想到,攸廿當(dāng)真如倉鏡師兄所言那般,對他用情至深。 “望之,看不見你的這些日子,我日夜思念,卻又不敢坦言。我原本以為來日方長,終究會有一日,你會接受我。但我沒有料到,你的身份竟是如此復(fù)雜。我到底還是怕了,怕我還未等到那時,你卻成了……王上的良人?!?/br> 攸廿握緊他的雙手,不敢輕易放開。 傅望之微垂眼眸,輕輕地推開那寬厚的手掌,“攸廿,我……我只是視你為知己,一直以來,待你皆如‘高山流水遇知音’?!?/br> 傅望之終是狠下心來無情地回絕,他本就難保性命,何必連累了身后一直庇護(hù)著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