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的一枚小金屬握在手心里，像是又抓住了馬達(dá)京島涼絲絲的海風(fēng)。

    “不是說不需要嗎？”舒愿嘴上這么說，手卻是把那小小的U盤攥緊了，生怕把它給弄丟。

    黎詡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握住了舒愿的手：“不是所有回憶都要被遺忘?！?/br>
    不是所有回憶都要被遺忘。

    那想要遺忘卻忘不掉的回憶呢？

    關(guān)燈后躺在床上，舒愿翻來覆去睡不著，這個疑問像吸盤固定在了他腦海里。

    越是刻意不去想的事越是占據(jù)他睡前的意識，以至于舒愿終于被疲累按進(jìn)夢境后，夢里的場景都是他最不敢回想的那一幕幕。

    他很長一段時間沒夢過那些人那些事了，所以當(dāng)這個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的噩夢又來糾纏他的時候，舒愿抬著無力的手掙扎了好久好久才醒了過來。

    下/身仿佛還隱隱作痛，太久沒做過這個夢了，舒愿一時間竟區(qū)分不開夢境和現(xiàn)實。

    也有可能是宿舍沒有壁燈的原因。

    舒愿坐起身，輕喘著氣撫了撫胸口，又摸了摸汗涔涔的后背。

    他按摩了一下發(fā)軟的雙腳，等恢復(fù)了些力氣，他撩開蚊帳輕手輕腳地踩著爬梯下了床。

    怕讓黎詡生疑，舒愿從家里帶來的地西泮片就藏在衣柜里，夾在兩層衣服的中間。他在暗中摸索著把藥找出來，擠出一片拍進(jìn)嘴里。

    黎詡的床位發(fā)出輕微的響聲，舒愿驚慌地看過去，看見對方只是翻了個身。他長長地舒了口氣，輕輕地把柜門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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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四晚老時間見?3?

    第45章 在噩夢中醒來

    一連好幾天，黎詡都在半夢半醒間聽到舒愿起床翻衣柜的聲音。起初他以為是幻覺，但連續(xù)幾天都出現(xiàn)同一種幻覺又未免太匪夷所思，于是周五晚上他特地塞著耳機聽有聲小說，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即將聽完一部網(wǎng)友力薦的中長篇懸疑小說時，耳機外有窸窸窣窣的聲響鉆了進(jìn)來。黎詡把耳機摘掉，翻身背對著墻，下面的聲音立馬停了，好一會才繼續(xù)響動起來。

    開衣柜，翻東西，開紙盒，擠藥片。

    舒愿剛把藥混著涼白開咽下，黎詡就踩著爬梯跳下來了，他嚇得不輕，一口水嗆在了喉嚨，捂著嘴劇烈地咳著。

    “怎么了啊，”黎詡拍拍他的背，“嚇著你了？”

    “沒……”舒愿慶幸這是在夜里，燈沒開，好讓他用身體遮住放在桌面的藥盒，“你沒睡著嗎？”

    黎詡聽得出他語氣的慌亂，他沒說破，幫舒愿把柜門關(guān)上：“我上廁所，睡前水喝太多了?！?/br>
    “嗯?！笔嬖溉哉驹谀遣粍印?/br>
    無聲的對峙仿佛在醞釀著將要破解的疑惑，黎詡并不心急，傾身過去把舒愿抱?。骸霸趽跏裁矗俊?/br>
    舒愿搖搖頭，摸到身后桌面上的藥盒捏在手里。

    深夜兩三點的宿舍大樓寂靜一片，兩人之間任意一個小動靜都像河面被擲入小石子而濺起的水花。

    黎詡上前一步，把人卡在自己和書桌的中間，一手撐著桌面，一手從舒愿的后背轉(zhuǎn)移到對方的手腕上：“讓我知道，好嗎？”

    他用著商量的口吻，態(tài)度卻不容人拒絕。

    舒愿快要把藥盒給捏皺時，黎詡低頭親了親他的唇，指尖順著他的手腕而下，強硬地把藥盒搶了過來。

    在黎詡還沒把藥盒放到眼低下瞧清楚前，舒愿就小聲開口：“地西泮片……這是地西泮片?！?/br>
    別人聽起來陌生的藥物名稱，對于黎詡來說卻是極為熟悉的。

    白霜也曾長時間地服用過這個藥。

    小時候還沒和母親分房睡，他看見她吃這個藥就好奇，問“mama你是不是在吃糖”。

    那會兒白霜擔(dān)心他偷吃，就會告訴他：“這是很苦很苦的藥，mama總是肚子疼，吃這個藥才能好?！?/br>
    后來再長大點懂上網(wǎng)了，他查了藥物名稱才知曉了它的功效。

    “我總是會做噩夢……”像那晚在海灘的木屋里，舒愿放軟了身子靠在他身上，“很害怕，手腳都是冰涼的，”他把手貼在黎詡的臉上，“吃這個藥的話，能控制情緒，也會睡得舒服一點?！?/br>
    黎詡慢慢地把藥盒放了回去。

    他說不清自己現(xiàn)在什么心情，想走進(jìn)舒愿的夢里保護(hù)他，但也知道自己沒這個能力。舒愿活得太辛苦了，沒了尊嚴(yán)本還能茍且偷生，卻還要為噩夢提心吊膽。

    “我知道了，”黎詡攬了攬舒愿，“我知道了?！?/br>
    他把舒愿哄回床上，隨后自己也爬了上去，像以往躺在一起那樣把人按在懷里：“帶著我進(jìn)你的夢里吧，我會比你的藥更管用?！?/br>
    周六中午，那份從去年拿到手開始就沒打開過的報道被黎詡翻了出來，他摩挲著密封線，撥通了沈昭時的號碼。

    姚以蕾和黎訣在家吃中午飯，黎詡背著包下樓時連眼神都沒向餐桌那邊拋一個。但世上總有那么些人愛惹是生非，他那討人厭的弟弟就是其中之一。

    “怎么剛回來又出去啊，是不是認(rèn)清自己不屬于這個家，所以不敢在這屋呆下去了？”黎訣揮開姚以蕾要捂他嘴的手道。

    黎詡麻利地?fù)Q好鞋，直起身后拋了拋手中的車匙：“哥哥出去給你找個合適的垃圾場當(dāng)棲身之所。”

    他覺得他爸真是閑出屁來了，三年前給清禾中學(xué)投資換了一批新的電子教學(xué)設(shè)備，借此把他安排進(jìn)了這學(xué)校，三年后又把差一分能考上來的黎訣弄進(jìn)高一重點班，全然沒考慮過他的感受——也罷，他那爹連救過他命的妻子都能辜負(fù)，又怎么會為他這廢物兒子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