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青在床上靠了一會兒，突然坐了起來，對喵嗚說，“喵嗚，要不要出去？”

    喵嗚有些不解地看他，蔣青想了想，將外套解開，把喵嗚放進懷里后，用外套蓋上，腰帶綁好。

    喵嗚趴在蔣青的胸前，露出一顆腦袋來好奇地看著外面，邊仰臉看蔣青，有些不明白蔣青的用意。

    蔣青看了看萬無一失，就出門離開了房間，一躍……他上了屋頂，四處張望，就見蠻國外圍的黑曜石圍墻甚高，他一個縱身上了圍墻的頂端……隨后又翻身躍下。

    綿軟的沙地，即便是從那么高的地方躍下，也讓蔣青輕輕松松地落了地。

    喵嗚仰起臉，不解地看蔣青。

    蔣青興匆匆地出來，卻失望地站在了原地……

    放望去，就見前方是茫茫的沙漠，什么都看不見，蔣青甚至不太清楚他是從哪個方向進來的。繞著黑色的古堡，蔣青緩緩地走了一圈，抬眼，滿目除了黃沙還是黃沙，沒有任何一條路，藍色的天空，黃色的沙地，一望無際。

    “喵……”喵嗚輕輕地叫了一聲，抬眼看蔣青。

    蔣青有些頹喪地笑了笑，伸手輕輕撫摸喵嗚，挨著墻根坐下，看前方大漠上的天空，淡淡道，“你說我是不是異想天開，我還想可以連夜趕一趟樂都，然后再回來。”

    頭頂上傳來了嘎嘎的叫聲，蔣青仰臉看去，就見一只孤鳥往遠處飛去，他便看得入了神。

    這時候，就聽有人說話，“那么想念敖晟么？”

    蔣青轉(zhuǎn)過臉，就見蠻王站在他身旁。

    蔣青沒說話。

    “既然那么不舍得，為什么還要來？”蠻王坐到了蔣青的身邊。

    蔣青低著頭看喵嗚在衣服里頭掙扎，似乎被里頭的衣帶纏住了。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蠻王突然問。

    蔣青有些吃驚，抬眼看蠻王，問，“回去？你讓夏魯盟把我?guī)?，現(xiàn)在就放我回去？”

    蠻王點了點頭，道，“我只是覺得你應該見一下云，還有上次我跟你說過的話，你記住別忘記?！?/br>
    蔣青微微皺眉，問，“你能不打仗么？我們一起幫你找樂土。”

    蠻王倒是笑了，搖搖頭，“傻孩子。”

    “我不想看你和敖晟自相殘殺，欠你的是轅珞?！笔Y青道，“跟敖晟還有天下百姓沒有關系?！?/br>
    “我知道?！毙U王點點頭，“這些我懂?！?/br>
    “那就別打！”蔣青道，“死人不是鬧著玩的，我們都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br>
    蠻王微微皺眉，長嘆一口氣，道，“總要有個結(jié)局的?！?/br>
    “什么意思？”蔣青不解。

    “我是說……這個世上有些人快樂了，終成眷屬了，有些人悲傷了，永失所愛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這些人之間因為因果，彼此仇恨，互相埋怨，總有一天要做一個了結(jié)的。”蠻王無奈地嘆息，“等結(jié)束了也就好了?！?/br>
    “你明知道結(jié)果是又一次的分離，或者死去，為什么還要那么固執(zhí)？”蔣青道，“為了你一個人，犧牲那么多人的幸福，你已經(jīng)不幸了，還要別人承受跟你一樣的痛苦，你究竟為了什么？就為了當年和蔣云的一個承諾？他不會愿意看你這樣做的。”

    蠻王抬眼看了蔣青良久，笑了笑，道，“你和云還真像，平時不說話，一激動就說起來沒完，還非要別人聽你的?！?/br>
    蔣青愣了愣。

    蠻王嘆了口氣，道，“我讓夏魯盟送你回去，你和敖晟在一起待著吧?！?/br>
    “不去。”蔣青轉(zhuǎn)開臉，搓了搓喵嗚。

    蠻王有些吃驚，抬眼看蔣青，問，“為什么不去？你不想敖晟么？”

    “想，不過現(xiàn)在走了沒出息?！笔Y青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面的灰，道，“若是你把自己害死了，我還留著給你和我爹合葬，省的到時候兵荒馬亂的，找不到你?！?/br>
    “那如果你的敖晟在戰(zhàn)亂中死了呢？”蠻王問。

    蔣青回頭看了看他，道，“那我就殺了你，然后帶著晟兒和我爹一起去樂土，把你扔了。”

    蠻王一愣，微微皺眉，似乎是認真考慮起了那個情況來。

    蔣青轉(zhuǎn)身回了城堡，往床上一靠輕輕嘆氣，人鉆了牛角尖就是沒得救，為什么如此死心眼呢？

    低頭，就見喵嗚還在掙扎，跟衣帶搏斗，蔣青莫名地就想到了蠻王，他的一生，都被愛和思念牽絆住了，再怎么掙扎，也掙脫不開。

    ……

    樂都之中，敖晟坐在書房里，季思領著那個自稱在沙漠之中販過馬的老者烏狂進來。

    敖晟抬頭一看，心說——霍，這老頭兒，年紀指不定和雀尾差不多大了吧，也是鶴發(fā)童顏，就是沒雀尾胖，看起來挺精神的。

    烏狂給敖晟行禮，敖晟趕緊擺擺手，道，“老人家不用多禮?！边呑屛倪_，給烏狂搬了個座位。

    “朕聽季相說，烏老爺子知道漠北一帶地下暗河的分布？”敖晟開門見山。

    “對?！睘蹩顸c點頭，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圖紙來，給了文達，道，“我曾經(jīng)在漠北一帶販馬，來往那個沙漠不下百次，也曾經(jīng)遇到過大的風沙，在沙漠里被困了好幾個月，能活過來，完全是靠那些暗河。后來我又詳細地記錄下了那些暗河的分布，繪制了這張地圖?！?/br>
    敖晟接過文達遞過來的地圖看了看，對文達說，“去看看殷相睡了沒有，如果沒睡，就請來一起研究一下?！?/br>
    “是?！蔽倪_趕緊干往殷寂離的院子，秦望天接過了敖晟遞給他的圖紙，看了看，見上頭寫得十分明白，而且每一條暗河都詳細地標注了特點。

    又過了一會兒，殷寂離走了進來，給敖晟略行了個禮，就轉(zhuǎn)臉看了看烏狂老頭……殷寂離微微一愣，問，“老人家，你是……”

    烏狂抬頭看殷寂離，似乎也覺得有些眼熟。轉(zhuǎn)念一想，了然地笑了起來，“我當是誰，原來是小梨子啊。”

    殷寂離失笑，恭恭敬敬給那老頭行禮，“烏老前輩，多年未見依然健朗。”

    “不健朗啦……哈哈。”烏狂擺擺手，卻聽殷寂離道，“轅冽的師父也在這兒的?！?/br>
    烏狂一愣，淡淡地笑了笑，道，“雀尾那老頭也還活著么?！?/br>
    ……

    敖晟和秦望天面面相覷，心說……咦？聽說話的語氣，似乎很熟啊。

    “殷相。”敖晟問，“你們認識？”

    “皇上這回可是有福了?！币蠹烹x走到了敖晟的書桌前，接過那張圖紙看了看，道，“這位烏狂，是當年的地理通，而且還是善于繪制地圖的高手，天下山川，幾乎都在他心里，跟著他，到哪兒都不會迷路的?！?/br>
    敖晟甚是驚喜，道，“當真？！”

    “唉，老啦。”烏狂擺擺手，“好漢不提當年勇?！?/br>
    “這圖紙要得！”殷寂離認真對敖晟說，“必然能派上大用場?！?/br>
    敖晟收起了圖紙，謝過烏狂，就聽烏狂道，“另外，皇上若是要進入大漠腹地，沒有駱駝不行?！?/br>
    “駱駝？”敖晟皺眉，道，“可以找人買?！?/br>
    “唉?！睘蹩駭[擺手，道，“其他地方的駱駝是不行的，在哪個地區(qū)打仗，就要用哪個地方的駱駝！”

    敖晟微微皺眉，“駱駝啊……”

    等待的時間過得始終很慢，蔣青覺得自己很閑，在蠻國又待了三四天，他覺得自己悶得就快發(fā)霉了，而且一天天地，更加想念敖晟。

    這一天，蔣青出門，在蠻國城堡之中溜達，就見好多將士挑著水，從遠處回來。

    蔣青有些好奇，他仔細算了算，他來大漠那么久，從沒看到過下雨，而且按照地面的干燥程度來說，應該是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下雨了……那為何這蠻國的水還是用不完？

    他好奇地順著滴在地上的水跡，找到了一眼水井，確切地說，是一個地洞。洞很深，下頭黑漆漆的，有幾個兵士正在往上搖一個木制的托架，水桶晃晃悠悠地帶上了水來。

    水看起來很清澈，蔣青看得好奇，心說……這地方莫不是有暗河經(jīng)過，能夠供整個蠻國的需要，那應該是一條很寬闊的地下暗河啊。

    想到這里，蔣青真有些想要跳下去看看的沖動，因為他知道，地下暗河一般都可以通向遠處的水潭或者是泉眼，更甚者可以通到沙漠外面的湖泊里去。

    “別看了，小心掉下去?！边@時候，夏魯盟出現(xiàn)在了他的背后，道，“地下暗河錯綜復雜，很容易迷失方向，一旦迷失在里頭，很可能永遠被困在地下。”

    蔣青抬眼看他，問，“真的有暗河？”

    “我好像聽蠻王說過，這沙漠地下，是密布的暗河河道，有很多自然形成的支撐點，如果發(fā)生了什么意外，那些支撐點有一個消失了……那這整座蠻國城堡，就會頃刻間全部坍塌……這里頭的所有人，包括城堡本身，都會掉落到地下的空洞里頭去……大漠之中，也就不會再有這么大的城堡了。

    蔣青微微皺著眉頭聽完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若是城堡內(nèi)部有地下暗河，那就證明外部也一定有……如果敖晟帶著幾十萬大軍進入了大漠，一旦踩中了那種天坑，那后果不堪設想……必須要讓他探明地下暗河的位置才能開戰(zhàn)。

    夏魯盟見蔣青蹙眉，就笑了笑，蹲下，湊到蔣青的身邊，低聲道，“蠻王并不如他名字那般的魯莽，他想要和敖晟交戰(zhàn)，是因為他研究過現(xiàn)在的情勢以及晟青的兵力……蠻國，擁有三個贏得這場戰(zhàn)役的，充分條件。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出兵

    蔣青聽到夏魯盟的話，微微皺眉，“三個必勝的條件？”

    “對?！毕聂斆它c點頭，道，“第一，蠻國兵士的戰(zhàn)斗力是以一當十的，也就是說，蠻國如果有十萬的兵馬，你晟青想要贏，就得有百萬的重軍，我不覺得敖晟能帶百萬人來，而且一旦打起來，死傷必然慘烈。”

    蔣青點頭，的確，說白了，其實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而且還是和一群沒有意識的死人在打仗一個樣子，不止是慘烈，最重要的是死傷毫無意義。

    “第二?！毕聂斆私又f，“敖晟地理不熟悉……這里暗河密布，天坑也多，風沙大，環(huán)境惡劣，起風的時候根本無法作戰(zhàn)，茫茫大漠，吞沒你幾十萬人，那只是一眨眼的事情?！?/br>
    蔣青也點頭，的確，這是第二個難點。

    “至于第三么……”夏魯盟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

    “什么？”蔣青不解地看他。

    “敖晟心中有你這個牽掛，而蠻王是了無牽掛的一個人?！毕聂斆说?，“如何應戰(zhàn)，如何勝敗……都在一個心氣上面，所謂哀兵必勝，你的存在，是他們之間勝負的關鍵?！?/br>
    蔣青深深皺眉，道，“我既不想蠻王死，更不想晟兒有閃失，也不想打仗死很多人，你覺得呢？”

    夏魯盟笑了笑，“你問我么？按照我的意思……我希望蠻王死，因為我跟他有仇，我也希望敖晟死，雖然你會很傷心，但是我還會有機會。”

    蔣青看了看他，淡淡道，“這個你可以不用想，晟兒若是死了，我不會獨活的，晟青二字，永不分離，這是我們在天下人面前的誓言?！?/br>
    夏魯盟笑了笑，搖搖頭，“你怎么這么老實，你說句假話騙騙我，讓我高興一下怎么了？我會因為你的一句話為你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你怎么就不懂得利用我呢？”

    蔣青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原來夏魯盟跟他說笑呢，就低頭不說話了。

    夏魯盟看了看他，道，“其實有的時候，我真的有想過。”

    蔣青聽后，站起身，決定出去吹風去，出了門上屋頂，沒多久就被沙漠里頭的大黃風給吹下來了，到了院子里直撣灰。

    夏魯盟看到了，哈哈大笑著走了。

    蔣青看著他走遠，輕輕嘆了口氣，仿佛什么都不圓滿，仿佛什么都讓人煩躁……他不希望打仗，但是戰(zhàn)事卻不可避免。他不希望蠻王死，但是那人卻是一副活得不耐煩的樣子。同樣的，他最不想敖晟受傷害，不想他關心的人不快樂，但是命運似乎永遠不愿意放過那些他在意的人……當然，也包括他自己。他還不想蔣云死，但是那個人已經(jīng)不在了，他想夏魯盟又個好的結(jié)局，但是他卻鉆進了牛角尖……他最想的是和敖晟白頭到老……但是兩人現(xiàn)在卻分隔天涯，只能靠思念來度日。

    蔣青長嘆一聲，看了看懷中的喵嗚，輕輕撫摸它的脖頸，笑問，“你也想念嗷嗚，是不是？”

    喵嗚喵喵叫了兩聲，湊近蔣青，蜷成了一團，靜靜地睡去。

    半個月，在敖晟一天天狠命地掰手指的過稱之中，終于過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