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璇渾身帶傷，樹干上光禿禿的，露出一張皺巴巴不甚明顯的人臉，右眼虛掩著。她僅剩的那只眼睛憐憫地看著趙云瀾背上的尸體，隱隱閃爍著淚光。

    雖然和齊沐相遇的時間算起來連三天都不到，但蘇曉璇莫名地覺得這個少年模樣的“情報分子”和自己十分投緣，她總能在他身上找到類似于林曉亮的感覺，盡管兩人的年齡、相貌和性格都截然不同。

    “他只是睡著了，過一會就會醒?！壁w云瀾淡淡地說，語氣鎮(zhèn)定，像極了電視劇里不肯接受愛人死亡后看似冷靜實則瘋狂的角色。

    蘇曉璇嗤笑道：“夠了，你真讓我感到惡心。剛才是你親口咬斷了他的咽喉，現(xiàn)在居然還能有臉說出這種話。我承認我不是你的對手，我沒法替他報仇，但我也不會再和你同行。我可不想哪天再遇見敵不過的對手，就變成了你新的燃料。”

    她的樹根被青浩扯斷了大半，就像腿腳不便的人類，行動起來搖搖欲墜。但她義無反顧地轉(zhuǎn)身，一瘸一拐地想要遠離趙云瀾。

    趙云瀾并不是個喜歡說話的人，也不喜歡就一個問題和人多做解釋。換做以前，他一定抬腿就走，蘇曉璇是什么想法都與他無關(guān)。但或許是今天發(fā)生了太多讓他心境轉(zhuǎn)變的事，他居然沉住氣又說了一遍：“他會醒過來的，他的異能是復(fù)活?！?/br>
    “什么？”蘇曉璇的根須停止蠕動，她像是沒聽清趙云瀾的話，詫異地問道，“你說什么？”

    趙云瀾只是默然看了她一眼，便緊了緊身后冰涼的尸體，大踏步離開。

    蘇曉璇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出什么話來。

    大約半小時后，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靜靜地蹲在眼鏡男的尸體旁邊，她的身邊，十來只喪尸垂首而立，低聲嗚咽，宛如奏響一曲喪歌。如果齊沐三人還在這里的話，一定會非常驚訝，因為這些喪尸所散發(fā)出來的氣息，都和青浩相差無幾。

    女人纖細的手掌輕撫在眼鏡男破碎的頭頂，淡綠色的光澤在她的掌心流轉(zhuǎn)，磅礴的木系能量注入眼鏡男的傷口中，但毫無成效。

    木系能量無法激活尸體中的生命活性。

    兩滴溫?zé)岬臏I水滴落，暈開眼鏡男臉上糟亂的血跡，女人終于還是放棄了無用的救治。她從他的上衣口袋里摸出那副金絲框眼鏡，用力地摩挲著，像是要將它折斷：“到了這個時候，你的心里仍然裝的是她嗎……安哥，對不起我回來晚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jīng)記下殺你的人的氣息了，只要讓我再見到他，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br>
    “我們走！”女人擦掉面頰上的淚痕，恨恨地瞪著明海鎮(zhèn)的城墻，“人類……你們會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第31章 唉喲

    “唔……”齊沐在一陣抖動中睜開雙眼，周圍的景物在朦朧的視線中上下晃動，不住后退。

    “你醒了！”耳邊首先傳來的，是蘇曉璇喜極而泣的歡呼，“太好了，你可嚇死我了！我差點就以為你真的死了！”

    齊沐雙眼的焦距聚攏，回頭看著遍體鱗傷的蘇曉璇。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恢復(fù)，蘇曉璇樹干上的傷勢已經(jīng)好了很多，甚至還抽出了幾條嫩嫩的新枝，隨著她的手舞足蹈上下?lián)u曳。但美中不足的時，她右眼上的三道爪痕還和青浩剛留下時一模一樣，而且也沒有愈合的趨勢。

    齊沐心頭涌過一絲酸楚，他知道蘇曉璇變身后的弱點是五官，當這幾處地方遭到攻擊時，會受到成倍的傷害，而且事后無法通過她強大的自愈能力修復(fù)。也就是說即便她變回人形，這道傷疤依然會留在她的臉上。這對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來說，實在有點殘忍。

    不過他的這份同情沒持續(xù)太久，因為蘇曉璇本人似乎看得很開。她伸長一條新枝，卷住齊沐的耳朵不輕不重地擰了一下，佯怒道：“你自己說，你給我造成的這份心理創(chuàng)傷，要怎么賠償?！?/br>
    “疼疼疼！”齊沐慌忙松開搭在趙云瀾肩頭的雙手，捂住耳朵討?zhàn)?，“我錯了！”

    結(jié)果因為上身后仰失去支撐，他險些從趙云瀾后背上栽下來。

    “別亂動，剛復(fù)活好好休息。”趙云瀾身體前傾，雙手用力摟住齊沐的屁股，將他往上一抬，還順手捏了一把，以示警告。

    這一刻齊沐是懵逼的，他的腦子嗡的一聲炸開，血液逆流而上，漲紅了整張嫩臉。

    妖獸啦，趙云瀾的人設(shè)已經(jīng)崩到致遠星了。他怎么可以對他這么溫柔，還……還和他開這種親昵的玩笑。

    齊沐的腦袋瓜一時有點不夠用，他支支吾吾地說：“趙……趙老大，要不你先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趙云瀾只用一句話就把他堵了回去：“等我餓了，就放你下來?！?/br>
    齊沐很干脆得認慫了。

    “噗嗤——”蘇曉璇終于還是沒憋住，笑得花枝招展。她似乎有點理解為什么連趙云瀾這樣的冰山都忍不住調(diào)戲齊沐，因為他皺巴著小臉，委委屈屈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

    可惜趙云瀾的這份溫柔只針對齊沐，在他醒過來之前，兩人已經(jīng)走了大約兩個小時，期間一句話都沒說過。她存了滿肚子的疑惑，現(xiàn)在終于可以提出來了。

    “好了，現(xiàn)在你人也清醒了，我正好有幾個問題要問你?！碧K曉璇在齊沐耳邊揮舞著枝條，不懷好意地威脅道，“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回答我，要是再敢胡編亂造忽悠我，看我怎么收拾你?！?/br>
    她總算是察覺到，齊沐之前和她說過的話半真半假，不能盡信。

    齊沐警惕地把剛才被擰過的耳朵貼在趙云瀾的背心上，他大概能猜到蘇曉璇要問他什么，于是擺出一張誠摯的臉說：“我一定知無不言?！?/br>
    蘇曉璇輕哼一聲，掃了一眼趙云瀾的背影說：“首先，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對不對？他到底是人類還是喪尸？”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饼R沐眨眨眼，回道得很干脆，“趙老大確實是被喪尸病毒感染過，但他沒有經(jīng)歷過普通喪尸的死亡和變異，他的思維方式還是和人類一樣。單從這方面來看，我認為他還是人類?！?/br>
    趙云瀾的手腕輕輕抖了一下。

    齊沐并未注意到趙云瀾的變化，繼續(xù)說道：“但是，他的食譜確實是變了?！?/br>
    蘇曉璇神色一動：“他要吃人？”

    “不，這你倒不用擔(dān)心。”齊沐苦著臉說，“對不起，我之前騙了你，其實我根本沒欠過他什么東西，我得跟他一起去常楠市是因為……就目前來說，他的食譜上好像只有我。”

    蘇曉璇一陣愕然，模糊的表情扭了扭，看不出是想笑還是想哭。

    “除此之外，他的身體素質(zhì)也變得和喪尸類似，rou、體的強度和恢復(fù)力都遠高于人類。不過我想你對這個應(yīng)該沒什么興趣。”

    “我不記得我和你說過這些?！壁w云瀾冷不丁地插嘴道，語氣中帶著質(zhì)問，但并不嚴厲。

    “嘿嘿，我好歹也是個搞情報的嘛，這點問題還是能分析出來的?！饼R沐打了個哈哈。

    趙云瀾也不知有沒有相信他的話，但他沒再說什么。

    蘇曉璇果然也沒再追問趙云瀾的事，她咬緊下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認識林羽。”

    齊沐沉默了片刻，這次他是真心實意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瞞著你，只是我覺得，與其讓你天涯海角地追殺他，不如永遠不知道他還活著，或許過得會更開心點。是我自作主張了。”

    “我也不一定要追殺他?！碧K曉璇緩緩說道，“你先告訴我，你在哪見過他。”

    “就在東飛村里。”齊沐道，“其實趙老大以前是名雇傭兵，他的最后一項任務(wù)就是捕獲林羽。趙老大的喪尸病毒就是被他感染的，不過后來他被什么監(jiān)督者救走了，我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是舒蘿。”趙云瀾冷冷地念出這個名字，冰寒的殺意轉(zhuǎn)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