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本、第四本，眼看畫冊翻了一半，涼柚倒是還有耐心，鞏珊珊卻有些著急。

    這是她跳槽新公司后接到的第一個大訂單，來之前知道老板是爽快人，她勵志要完美完成好給說她丟西瓜撿芝麻的前同事看看，沒想到一半畫冊看完，老板還沒滿意的。

    眼前仿佛略過了前同事嘲笑的嘴臉，鞏珊珊努力讓自己穩(wěn)住心態(tài)，揚起微笑：“剛剛還沒問，您想建的海洋生態(tài)大概是什么樣子的呢？我可以根據(jù)你的喜好幫你推薦畫冊?！?/br>
    其實涼柚看這些美美的畫冊還挺入迷，里面的魚各式各樣基本都在秘境中見過，聽到設計師可以推薦，涼柚也不繼續(xù)看了，放下畫冊說出自己的需求。

    “我想在這堂里建一個大型海洋生態(tài)，最好能把這些畫冊里的所有魚類都裝下，嗯……要說大小的話，就給那半邊都鋪滿吧?！?/br>
    看著被涼柚所指的以屏風為界限的另一半邊天花板，鞏珊珊瞠目：“都……都？”

    涼柚點頭表示肯定。半個雜貨鋪都用上，都不知道能不能裝下寶寶送她的那堆禮物呢，想到那晚那一沙灘的魚堆，涼柚有些頭疼，畢竟是海洋生物，總不能讓人家離開秘境以后，跟著自己過擠擠巴巴的日子吧，生態(tài)墻當然是越大越好。

    確認完雇主需求，鞏珊珊激動了。

    雜貨鋪還沒擋屏風的時候，她就來過一次，自然之后屏風后那沒看全的區(qū)域到底有多大，要說把天花板都鋪滿，那光她的提成就是一筆非?？捎^的數(shù)字，更不用說能完全堵住前同事們丑惡的嘴臉了。

    平復了下心情，鞏珊珊迅速收起桌子上的所有畫冊，拿出手機，調(diào)出相冊給涼柚看：“您看看這個?！?/br>
    失策！她這次帶來的畫冊都是小型生態(tài)設備，跟涼柚的需求是完全不同的方向，幸好手機里存有其他畫冊的備份。心里暗道一聲好險，鞏珊珊提醒自己，從室內(nèi)設計到海洋館設計看來還是有壁，得多適應呀。

    不知道自己被當做練手的對象，涼柚拿過手機專心查看圖片。

    “這是我們最新從國外引進的一套新設備，材質(zhì)和耗能都有很大優(yōu)化，無論是水景長廊還是隧道工程都極為適合，八景區(qū)那個海洋水族館您知道吧，他們用的就是這套。我公司在此方面擁有成熟的設計與施工經(jīng)驗，在安全性、美觀度及使用周期上都已超越當今行業(yè)的標準，這一點請您放心。”

    八景區(qū)海洋水族館占地達萬平，投資超千萬美元，曾被授予國家及塢溪市“科普教育基地”稱號，是世界上最大的人造海水水族館之一。

    涼柚雖然沒親身去看過，但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塢溪市市民，還是聽說過一二的。

    鞏珊珊手機里的這些圖片，是涼柚翻了這么多畫冊以后，見到的最符合她想法的了。

    涼柚正在心里估算這套設備用于自家大堂的估價和自己目前的存款，鞏珊珊卻為她的沉默暗自焦急，最后咬牙繼續(xù)說。

    “如果您打算采用這套設備，我公司還可免費為您代辦理這套海洋生態(tài)系統(tǒng)的所有相關手續(xù)，省去您的一些不必要麻煩?！?/br>
    涼柚停下心里的算數(shù)，感興趣的問：“相關手續(xù)？例如呢？”

    “比如，漁政部門、工商部門、城市規(guī)劃行政主管部門、水生野生動物經(jīng)營利用許可及各種資質(zhì)等等……”

    隨著對方越說越多，涼柚的眼睛已經(jīng)有些呆滯，最后等她停下，才有機會說話。

    涼柚：“好，那就用這套設備，什么時候出預算？”

    寶寶的那些禮物，很多都是她叫不上來名字的，但是有一點毋庸置疑，身為海洋生物，鞏珊珊說的這些手續(xù)她大概全部都需要。雖然她沒有買賣和展示寶寶的禮物的打算，但隨著雜貨鋪越開越大，難保不會被人找茬，涼柚本身就有些心動這套設備，如今再加上專業(yè)公司提供的專業(yè)業(yè)務，涼柚爽快的拍板。

    合作意向達成，鞏珊珊松了口氣，微笑：“下午我公司就會派專人來實地考察，屆時會和您敲定其中的些許細節(jié)，預算最遲明天就能發(fā)給您。”

    公司待辦理手續(xù)當然不是免費的，否則她一開始就說了，只是涼柚這單的利潤可觀，就算是自費這部分費用，鞏珊珊也是合算的，尤其這事還關系到她和前同事爭的那一口氣。

    肯拿這個當賭注，也是鞏珊珊覺得，雜貨鋪要建這么大的海洋生態(tài)系統(tǒng)，肯定不會是只養(yǎng)養(yǎng)錦鯉、烏龜什么的，對方說的要裝畫冊里的這些魚應該是真的，所以才這么說，事實證明，她賭對了。

    預算出來的時候，涼柚看著自己半個月營業(yè)額的賬單抽氣。

    寶寶的這個禮物，她收的好燙手呀！

    想到之前雜貨鋪很忙的時候，每次匆匆進出秘境，寶寶見到她時期待又問詢的眼神，涼柚還是妥協(xié)了。

    ——她最近陪伴寶寶的時間已經(jīng)太少，如果再言而無信，那還有什么臉面再進秘境見寶寶。

    合同簽好的第二天，安保公司和設計公司一同派人過來，互相協(xié)助施工。

    當初雇傭安保公司安裝防盜系統(tǒng)時，沒想過未來會有一天要在雜貨鋪內(nèi)建設海洋生態(tài)，多數(shù)攝像頭都被隱藏在大堂的天花板和墻角。

    海洋生態(tài)占據(jù)了半個大堂的天花板，許多攝像頭需要重新安裝，這就需要安保公司的協(xié)助工作。

    當然，為了即將入住海洋墻中禮物們的安全，設計公司施工的時候，安保公司要在其中加入許多防水攝像頭，以便能觀察到水內(nèi)情況。

    兩筆定金付出去，兩家公司的人在雜貨鋪內(nèi)碰頭，共同商量該如何合理改造雜貨鋪的天花板。

    本來一切工作都在有條不紊的推進。

    直到有一次，涼柚雕刻中途發(fā)現(xiàn)木料用完，想去后院柴房取的時候，路過大堂后半段的施工區(qū)，聽到了一段爭執(zhí)聲。

    設計公司的師傅：“這個攝像頭得麻煩你往下挪一挪了，我這塊玻璃板塞不進去了?！?/br>
    安保公司的師傅：“我這都挪最往下了，再往下就照不到什么了，你那板子塞不下可以截一塊啊?！?/br>
    設計公司的師傅開始急了：“我這板子采用最先進的納米防爆科技，一塊板子多少錢你知道么，能買一堆你們公司的攝像頭了，賠上我今天一天的工資，我也不敢隨便切呀。”

    安保公司的師傅也跟著不干了：“你知道我這攝像頭多少錢么，就買我一堆，這一個攝像頭要二十多萬呢，你那一塊玻璃有幾百萬那么貴？”

    設計公司的師傅被噎住，涼柚的腳步也跟著頓住。

    涼柚：？？？

    她怎么記得當初全套設備算下來是八十多萬塊，有霍邢衍的面子在打了折扣要價六十萬，如今一個攝像頭就占二十萬……

    是她幻聽了，還是安保公司的師傅為爭一口氣在瞎說？

    兩位師傅吵著吵著，終于發(fā)現(xiàn)了走近多時的涼柚。

    “涼老板？”

    *

    塢溪市的下午，氣候溫和，讓人昏昏欲睡，結賬的顧客不多，收銀臺后的人正一邊收銀，一邊向另一側撇去。

    收銀臺后，臨時被叫過來結賬的夏璇送走排隊的最后一位顧客，拄著腦袋看向雕刻區(qū)旁的會客區(qū)，有些好奇老板在和霍哥聊些什么。

    會客區(qū)這邊。

    涼柚雙手交叉置于桌上，認真打量著眼前面容俊朗的男人。

    涼柚：“你的意思是說，你腦子有病，偶然發(fā)現(xiàn)我能讓你病好，所以你就來雜貨鋪打工，希望能在我身邊久一點？”

    ‘腦子有病’讓霍邢衍張了張嘴，想反駁又無法反駁，作為過錯方，霍邢衍只能老實點了點頭，不敢對涼老板的用詞有半分置喙。

    見他點頭，涼柚的神色也在變幻。

    涼柚自覺不是多自戀的人，并不會以為對方是被自己美麗的外表、堅韌不拔的品格、秀外慧中的才氣所治好。

    要說她身上有什么異于常人的地方，那就是涼家的傳承秘境。

    見涼柚表情糾結警惕，霍邢衍再度道歉：“利用了你我很抱歉，只是頭疼之癥除了父母爺爺之外再無其他人知道，對于初次見面的人，原諒我不能據(jù)實已告。”

    抓童寧那次，是霍邢衍和涼柚的第二次見面，彼此只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霍邢衍如果直接對涼柚說自己有病，希望涼柚把他帶在身邊治好他，那才真是要被人當做神經(jīng)病。

    仔細觀察著涼柚的神色，見她并沒有想象中的非常生氣或者暴跳如雷，霍邢衍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搶救一下：“其實從來雜貨鋪的第三個月開始，我的頭疼之癥就已經(jīng)痊愈了，我想可能是因為那些精油對我的頭疼之癥也有用?！?/br>
    從最開始的涼柚一離開就頭疼，到后來涼柚在后院忙一整天，頭疼之癥仍然沒有發(fā)作，霍邢衍認真回憶，發(fā)現(xiàn)應該是雜貨鋪推出新品精油的時候，涼柚曾隨手送過他一瓶，用過之后，頭疼之癥就消失了。

    根據(jù)國家體育總局和藥監(jiān)局那條聯(lián)合發(fā)布的微博，霍邢衍猜測，精油應該對他的頭疼之癥也有效用。

    至于初次見面涼柚能讓他頭腦平靜，大抵是因為對方親自造紙，身上帶了手工紙的氣息，和精油同源的氣息，也有能讓人平靜的功效。

    涼柚本來還在緊張對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秘密，聽完霍邢衍的分析之后，卻只剩下無語：對方思路清晰，邏輯自洽，有理有據(jù)讓人無法反駁，也不想去反駁。

    其實對于霍邢衍說的這件事情，涼柚倒是沒有被欺騙的感覺。從她的角度來看，她作為一個老板，付工資雇傭了一個保鏢，對方任職期內(nèi)任勞任怨、表現(xiàn)優(yōu)異，身兼數(shù)職，為涼柚帶來的效益遠高于付出。

    沒有損失和傷害，自然談不上受騙和難過。

    本來是因為跟安保公司師傅的對話而來找霍邢衍，卻意外知道了其他消息，涼柚努力忽略心里的不舒服感，轉而提起此次把人找來的真正目的。

    涼柚：“對于你的頭疼之癥我深表同情，也為你的康復而喜悅?！?/br>
    霍邢衍心里一個咯噔，這話聽起來有點官方，下一句不會就是逐客令了吧。雖然頭疼的毛病好了，但他并不想離開雜貨鋪。

    說不清為什么，就是感覺離開了，就要失去了什么一樣……

    見他認真聽自己講話，涼柚接著說：“不過我這次找你過來，是想問問你，安保公司上次給我報的價格，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保公司？報價？

    向著擋住大堂另一半邊的屏風方向看了一眼，霍邢衍隱約明白了，自己似乎對涼柚一開始問他的“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產(chǎn)生了誤讀。

    霍邢衍：“咳，其實我還有一件事瞞著你?！?/br>
    既然是攤牌，索性一次性說清，霍邢衍把自己瞞著對方的事情都講了一遍。

    涼柚面無表情總結：“你是說你是霍家小兒子，安保公司是你開的，你覺得接近我目的不純很愧疚，所以給我打了個折？”

    價值千萬的一套系統(tǒng)，最后只收了六十萬，這個愧疚一旦數(shù)量化，好像真是挺愧疚的呢。

    聽說對方接近自己有其他目的時，都沒有難受的心突然難受了一下，涼柚仔細感覺，這種情緒姑且可以稱為仇富！

    霍邢衍糾正：“不是我的公司，是我朋友的公司?！?/br>
    打折是他打的，差價是他補的，但公司確確實實和霍氏沒關系，是霍邢衍朋友開的。

    要不是怕引起涼柚警惕，霍邢衍其實是想給對方一個免費的，只是那樣太過刻意，最后改為收了六十萬。

    事情都說清楚了，霍邢衍正襟危坐，忐忑等待宣判。

    放在桌子上的食指繞了繞，涼柚坐下決定：“那么霍小同學，既然你的頭疼之癥好了，體驗生活也該結束了，今天就請收拾收拾行李回家吧，這幾個月沒離開雜貨鋪，你的家人一定很想你?！?/br>
    ‘霍小’是上次安保公司來人時，對霍邢衍的稱呼，涼柚現(xiàn)在才明白過來，那應該是‘霍小公子’被斷句了。

    雖然不在意霍邢衍最初接近她是有目的，但事關傳承秘境，涼柚覺得還是應該謹慎對待霍邢衍。

    終究還是被下了逐客令，霍邢衍抿唇再度道歉：“對不起?！?/br>
    涼柚擺了擺手：“沒什么對不起的，回去記得把安保公司的賬單發(fā)給我，剩下的錢我得補上?！?/br>
    霍邢衍堅持不收，起身回了后院。

    不一會兒，夏璇難掩好奇的看著霍邢衍拎著行李箱從自己身邊走過：“霍哥你等等。”

    要不是剛剛老板來過打了招呼，夏璇還以為霍邢衍是要學芮憐一樣，離家出走呢。

    將手中的瓶子遞過去，夏璇告訴霍邢衍：“老板說讓我把這個給你?！?/br>
    接過精油，霍邢衍轉頭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涼柚。

    四目相對，對方?jīng)]有挽留，霍邢衍只得拉著行李箱離開了。

    夏璇覺得他的背影有些蕭瑟，但老板都沒說什么，夏璇也不敢多提。

    雜貨鋪的人流量并沒有因為帥哥收銀員的離開而減少，霍邢衍離開的這一下午，夏璇和涼柚忙的手忙腳亂。

    店內(nèi)人手不足，大堂另一半還在施工，人多眼雜，涼柚不得不寫了一張招聘啟事，貼在雜貨鋪的大門上。

    自從雜貨鋪安裝了安保系統(tǒng)，霍邢衍的工作就從保鏢兼職收銀員，變成了單純的收銀員，這會兒人一離開，涼柚也只需要招聘收銀員就好。

    【涼都雜貨鋪招聘啟事：招收收銀員一名，要求年齡1830歲之間，能熟練使用電子設備，有工作經(jīng)驗者優(yōu)先。工作時間10:0019:00，工資3500.試用期兩個月，可供吃住】

    招聘啟事貼出去的第二天，涼柚看見拿著紙進來的人時，嘴角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