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鄉(xiāng)_分節(jié)閱讀_84
余年沒有動怒,反而對阮思行的話不可置否:“在做出選擇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做好了承擔(dān)后果的準(zhǔn)備,我只是說出了他沒能親自對你說的。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在面臨傷害我還是傷害你之間,他選擇了毫無血緣的你,但是無論換作是誰都會這么選擇,大義滅親畢竟是少數(shù),何況這種情況還不是為了維護正義。”隨后,余年將手中的書規(guī)規(guī)整整的放在了阮思行手邊,開口道:“這里面有我父親的一封手書,我想它或許對你會有用?!?/br> 說完這些,余年如釋負重的輕嘆了口氣,仿佛是一種解脫。 調(diào)了調(diào)表帶,細致的整理了袖口,余年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又是一副斯文的樣子,“父親去世之后我移民到了瑞士,以后有緣再見?!?/br> 背對阮思行離開的那一刻,他們都知道,此生大概是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阮思行的聲音突然響起, “當(dāng)時站在籠子外面看著我的確實林浩天?!?/br> “你看錯了?!庇嗄晖A讼聛?。 “絕對不可能,我不會看錯。那是林浩天,身高、體型甚至連聲音都一模一樣。” 余年沉默了一下,病房的門已經(jīng)被他徹底推開了,林浩天就靠坐在門邊的位置,一言不發(fā)。余年想關(guān)上門,但最終他沒有那么做。 “人的大腦不會違背思考,一旦互相矛盾,神經(jīng)元網(wǎng)絡(luò)開始活躍,便會產(chǎn)生焦慮的情感。而大腦會通過錯誤的推理設(shè)法關(guān)閉焦慮,這個過程非常的迅速。當(dāng)時的你已經(jīng)接受了接近兩年的催眠暗示,再加上確實長時間不曾見到林浩天,讓你的焦慮已經(jīng)上升到了精神所能承受的上限。大腦為了消除恐慌,它選擇了服從長年的暗示,即使此時的大腦并不理性,它也會感覺到理性?!?/br> “……你想說什么?!比钏夹械穆曇粢呀?jīng)有了顫抖。 余年看著阮思行,吐字清晰的說道:“你為了讓自己不再遭受折磨,放棄了理智的思考,服從了可以讓你擺脫焦慮與愧疚的信念。那個能夠讓你不再備受煎熬的信念就是林浩天率先拋棄的你?!?/br> “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這句話短時間內(nèi)說了兩遍,卻讓余年感慨萬千: “當(dāng)時站在那里的無論是誰,在你眼中他都是林浩天。” 第68章 阮思行留院觀察了三天。 然而直到出院,林浩天都沒有出現(xiàn)。 來接阮思行是錢東,依舊寡言少語,行動利落,帶著阮思行低調(diào)的從醫(yī)院后門離開,如果不是他的右手一舉一動都透著不協(xié)調(diào),阮思行都要懷疑十幾天前倒在血泊中的不是眼前這個人。 車子駛過繁華的都市中心,阮思行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總覺得是在看另外一個世界,那是一個他始終融入不進去也終究不屬于他的繁華世界。即使休息了那么多天,放空身心,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阮思行仍然覺得疲乏不堪。 阮思行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現(xiàn)在的心境,他明明還不到三十歲,卻總覺得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眾多個人生。那種感覺仿佛是在奈何橋上輪回了無數(shù)次,卻從未喝過一碗孟婆湯,帶著幾輩子的記憶不斷循環(huán),一直活到了現(xiàn)在。 回到景德小區(qū),阮思行站在門外看著一塵不染的房子良久都沒有邁動步子。 這個‘家’已經(jīng)不知道經(jīng)歷了多少浩劫,然而每次劫難過后都能恢復(fù)它最初的樣子,但這并不能代表曾經(jīng)的破壞與毀滅不存在。 阮思行進屋后沒有走動,直接坐在了客廳的沙發(fā)上,仿佛任何多余的動作都會讓他疲憊怠倦。期間有人給他送了飯還說了什么,阮思行沒有聽清,卻也懶得給予反應(yīng)。他就這么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重而有力的砸門聲打破了室內(nèi)的寂靜,阮思行游離天外的思緒被硬生生的拉了回來,他眨了眨干澀的眼睛,看了眼時間,凌晨兩點一刻。 砸門的聲音持續(xù)了一段時間,阮思行盯著門,并沒有起身。然后那聲音驟然停了下來,細小的交談聲過后是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但是還沒轉(zhuǎn)動就聽到一聲怒吼:“滾!都他媽的給我滾!”緊接著幾秒的沉寂后又是連續(xù)不斷的捶門聲,一下又一下,重而有力,仿佛是在極力渴望著什么。 阮思行的胸口淤著一口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堵的他每呼吸一次都無比艱難。 他與林浩天之間亂成一團的關(guān)系在沒有任何預(yù)兆的情況下,被余年毫無拖泥帶水的一刀斬斷了。就仿佛剛剛身上還壓著千斤頂,下一秒那無比沉重的力量消失了,但消失的那一瞬間感覺到的卻不是輕松,而是茫然無措。阮思行知道林浩天迫切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他現(xiàn)在突然有些明白為什么林浩天這些天都沒有出現(xiàn),因為他也一直在逃避。 他們兩人因為各種原因,各自被逼到了懸崖邊上,這團亂如麻的心結(jié)其實解與不解都沒有什么意義了。 防盜門隨著敲擊有規(guī)律的震動,鼓動著阮思行不堪重負的心臟。 壓抑的氣氛讓阮思行快要放棄了呼吸,恍惚間看到自己的雙手卻讓他瞬間清醒,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走到了門邊,思緒明明雜亂無章,身體卻執(zhí)行了與林浩天同樣渴望的事情。 他的一只手貼在門上感受著那一下又一下的振動,另一只手已經(jīng)握在了門把手上。 捶門的力道越來越小,阮思行貼在門上的手慢慢攥成了拳頭,指尖深深的嵌在了掌心,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在這漆黑沉寂的冬夜里,林浩天哽咽的聲音透過門扉輕輕的傳了過來, “辰辰,開門……” 阮思行的心猛然揪了起來,仿佛被一只利爪狠狠的捏住了,痛的他渾身發(fā)顫。 阮思行可悲的想,無論如何逃避,如何否定,他都不得不承認(rèn)他是喜歡林浩天的。因為無論有沒有血緣,他在內(nèi)心深處都認(rèn)定林浩天是他最親近的人,無論是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日子還是被囚禁的那十年,甚至到了現(xiàn)在,阮思行都從未在內(nèi)心真正拒絕過林浩天。 他一路光著腳踩著碎玻璃,痛苦過、絕望過、拒絕過、否認(rèn)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這么多年,心里喜歡的人卻從未改變。 只是,走到了如今這個境地,早已物是人非。 他與林浩天一步一個血印,互相折磨,互相虧欠,即便知道了真相,也回不到從前了。 阮思行打開了阻隔兩人的那道門, 即便阮思行知道,他們之間還有一條此生無法跨越的鴻溝。 迎面而來的是帶著一身酒氣的林浩天,那個不可一世,意氣風(fēng)發(fā),高傲到對任何人都不屑一顧的林浩天,此時站在門外像一只被拋棄的喪家犬,竟有些可憐。他的衣服滿是褶皺,頭發(fā)凌亂不堪,雙眼通紅,身體明顯消瘦了不止一圈。走廊的燈光照過來,還能看到他臉上的淚痕,整個人都顯得極其狼狽。 他們兩個人,一個站在門外,一個站在室內(nèi),只是看著對方的眼睛,就好像看到了對方內(nèi)心所想,看透了兩人虛無的未來。 一眼望盡了余生。 那是人力不可為的無可奈何,是撼動不了命運的無能為力,是意料之中的分道揚鑣,是殊途異路的最終結(jié)局。 那是讓人無法接受,卻改變不了的未來。 他們終究,要為自己曾經(jīng)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林浩天像只抓狂的野獸猛然撲了過來,阮思行抖了抖發(fā)顫的睫毛,眼角發(fā)澀卻沒有躲避,林浩天抓住阮思行的肩膀撞在了身后的墻壁上。 抵著冰冷的墻面,撲面而來的酒氣讓阮思行下意識的側(cè)過頭避開了林浩天靠近的唇。 因為阮思行的動作,林浩天低頭吻到了阮思行光滑的側(cè)頸。他停頓了一下,動作粗暴又強硬的捏住阮思行的下巴,就像個還沒成年的毛頭小子,死死的抓住阮思行,一邊啃咬那柔軟的嘴唇,一邊口齒不清的說道: “……我愛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