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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里只有面前的這個人,她心里的念頭,只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然而男子沒有回答,他緊抿著薄唇,甚至未看亦如一眼。 可是亦如沒有絲毫不高興,她愿意等這個男子開口。 “放肆!膽敢對山主不敬!死罪!” 嚴(yán)厲的怒喝聲響起,半妖司主注意到了這個高傲的人類,提著手中的刀向他走來了。 身著白衣的男子沒有絲毫畏懼,他站著,仍舊巋然不動。 仿佛溫暖明媚的陽光透過樹椏灑落一地碎金。 一瞬間,就這么一瞬間,亦如就不可思議地喜歡上了這個人類男子。 “山主,請您退后,我將斬殺這個卑劣的人類,莫要讓他的鮮血臟了您的衣袍?!卑胙局魇治臻L劍來到亦如的面前,彎腰向她面前請示。 亦如不理會半妖司主,她忽然做了一個決定,一個膽大包天的決定。 亦如沖著面前的人類男子微微一笑,下一刻,她拉住了他的手,猛地跑下祭壇。 白衣男子猝不及防,他沒想到這個所謂的山主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他想掙扎,但是他的手被那山主緊緊握著,握得那樣緊,他只能不顧一切地跟著她往前跑。 黑色的王冕墜落,鑲紅的墨色長袍吹散,古老的典樂仍舊在循環(huán)。族人的吟唱已經(jīng)紊亂。 那是他們的王啊,居然拉著一個卑賤的人類跑下了最神圣的祭壇。 半妖人驚恐慌張,竊竊私語,半妖司主站在祭壇邊緣,在一片哀怨聲中面容鐵青。 可是亦如什么都沒有管,她扔下了一切,只拉住了那個人類男子。不知道跑了多久,那古老的典樂已經(jīng)再也聽不見了。 她跑到了一偌大空地前,空地里只立著一個孤零零的亭子和幾棵開著慘淡百花的梨樹。她終于停下了腳步。 “呼,好了……”亦如松開男子,一手叉腰,氣喘吁吁。周圍安靜得出奇,只能聽見她的喘息聲,亦如疑惑,轉(zhuǎn)過身去看那人類男子:“噯,人類男子,你到底叫什么……” 話至一半,她不自覺地愣住了,白衣男子靠在梨樹下,微風(fēng)過拂,男子松綰的墨發(fā)浮動,白色的細(xì)碎花瓣沾染發(fā)間。樹梢的梨花紛紛揚揚下落,如同一場盛大的雪。 “顧似?!?/br> 疏冷清澈的聲音在這場雪里響起,仿佛花朵綻放之音。 亦如沒有回過神來,詫然道:“什么?” “我說,我的名字叫做顧似?!鄙碇滓碌念櫵剖枥渲厣?,他臉上沒有笑容,甚至可以說是沒有好顏色。 他憎惡這類嚙食人類的半妖人,如果是之前,他絕對不會回答這個什么“半妖山主” 可是現(xiàn)在稍微有些不同,“半妖山主”棄了典禮,丟了王冕和衣袍,赤足拉著他跑下了祭壇。 現(xiàn)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發(fā)絲凌亂,衣衫不整女子。一雙未著絲履的腳因為奔跑而變得紅腫。 顧似雖然對她沒有好感,但多少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了。思慮片刻,還是說出了自己名字。 亦如回過神來,臉上是止不住的雀躍歡愉:“那我以后就叫你阿似,好不好?” 顧似沒有搭理她。 亦如自顧自說得喜悅:“要不,還是叫阿似哥哥罷,這樣親切一點,我可以……叫你阿似哥哥么?” 顧似還是沒搭理她,他雙手抱胸,兀自看著紛揚下落的雪白梨花。 “你喜歡梨花?”亦如順著顧似的目光看向那如同霰雪一般的花瓣。屢屢得不到回答,她聲音里有掩不住的失落。 “我的故鄉(xiāng),有梨花。” 疏冷清澈的聲音復(fù)又響起,亦如猛地抬頭,如同將要熄滅的篝火里落進(jìn)了一顆火星。 “那我以后就在羅剎山給阿似哥哥種成片的梨花,好不好?你放心,我一定會做到的?!币嗳缯f得信誓旦旦,語氣嚴(yán)謹(jǐn)而認(rèn)真。 顧似伸手接住下落的梨花,未置一詞。 “你是不相信我么?”亦如有些許不服氣。她第一次想討一個人歡心,可好像不怎么奏效。 “腳不疼么?” “啊?” 答非所問,亦如被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弄得有些懵,她低頭朝自己的雙足看去,未著絲履的雙足已經(jīng)沾染了污泥,磨破了多處。 她不在意這些,半妖人的傷口過了不多久都會自愈的,她還想再說服顧似,下一刻,一雙藍(lán)白色的男子絲履已經(jīng)放到了腳下。 “不想欠你什么,穿上鞋子回去參加你的繼位典禮。我任憑處置。”白衣的顧似赤足站在亦如面前,臉上肅正而疏冷。 亦如怔愣了一會,旋即臉上出現(xiàn)了欣喜的笑容。她把腳小心翼翼地伸進(jìn)那雙寬大的絲履里,雀躍得像一個偷吃了蜜的孩子。 “我不會讓他們處置你的?!彼拷櫵?,抿唇說著:“我要讓你欠我一輩子,我要讓他們永遠(yuǎn)不能處置你,我要你……當(dāng)我的夫君?!?/br> “不要渾說,我絕不會與你們半妖人為伍!”顧似神色驟變,像是受了刺激,一拂衣袖赤足離去。 亦如抬腳要去追,無奈腳上絲履太大,一邁步就跌倒在地。挺拔清冷的男子越來越遠(yuǎn),亦如跌在原地不甘心地大喊:“我一定會讓你做我夫君的!顧似,我喜歡你!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 狂妄而直白的話回蕩在空氣里,經(jīng)久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