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nèi)傳來帶著怒氣的“起了”，不待晏昭和說什么，他面前的門猛地打開，還沒來得看清，里頭開門的人丟出來一張紙。

    紙可憐兮兮飄落在地，上頭寫著大大的兩個字。

    “早膳！”

    小皇帝活這么大，也不至于一件衣服都不會穿，但就是比人伺候時要慢一些。晏昭和在飯桌上說明日回宮，洵追知道是因為那封信的緣故，晏昭和既然說不管那就是真的放任他自己去折騰。

    “如果不行呢？”洵追寫道。

    “陛下放手做就是?！标陶押偷恼Z氣仿佛水災(zāi)瘟疫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

    “人不是趙源殺的，趙源玩夠后就把樂妓給放了?！标陶押头畔驴曜?，將話題引到鶯歌小筑，“后院的尸體和樂妓的事有關(guān)系，但趙源無辜?！?/br>
    “你打算怎么做？”

    “一并論處?！?/br>
    禮部侍郎是崇王的人，晏昭和面上沒有要針對崇王的意思，但任由刑部侍郎查案，再將趙源定罪無異于要剜掉趙傳之身上的一塊rou。趙傳之如果一蹶不振，崇王自然會首先找刑部侍郎，這把火怎么燒也燒不到晏昭和身上。

    不過也不一定。

    這么多年晏昭和都沒有動崇王的心思，兩方雖說不上和諧，但也沒有劍拔弩張過。

    洵追寫道：“一條人命，放了他。”

    “誰都不會放過誰?！标陶押鸵艘恍⊥胫喾诺戒访媲?，“多吃點，回宮大概天都要黑了?！?/br>
    王公公在宮口迎接小皇帝，洵追坐在馬車內(nèi)看著王公公熱淚盈眶，他自己都以為自己是出了什么大事。

    第二日早朝果然不可避免的提到鶯歌小筑，洵追瞥一眼晏昭和的位置，那里是空的。晏昭和派人來告假，說是身體突感不適沒法上朝。

    可晏昭和不在，其他的王爺?shù)故嵌蓟貋砹耍缤跖嫱醺髡疽贿?。洵追這兩個哥哥，都跟先帝長得像。先帝樣貌平常，生下來的這幾個孩子也就八公主和洵追像各自母妃，長得漂亮些。

    崇王看著洵追笑道：“陛下前幾日生病，為兄甚是擔(dān)憂。”

    沒有晏昭和說話，洵追根本不準(zhǔn)備自己解決問題。李崇說完，兩人對視許久，兄弟之間沒有感情，噓寒問暖也只是做給外人看。洵追平靜的將視線挪到刑部侍郎身上，早朝一開始，洵追在龍椅上坐定，張達(dá)鐘就一直目光熱切的望著他。

    刑部侍郎上前一步，李崇又開口道：“剛過來的時候二皇兄就一直念叨陛**體是否無恙，怎么現(xiàn)在一句話都不說。”

    李赦性子沉悶?zāi)懶?，李崇提及他才對洵追說：“看到陛**體安康我就放心了，刑部侍郎似乎有什么話要說?！?/br>
    李崇皺眉，張達(dá)鐘抓住這個說話的空子對李赦行禮，然后道：“回陛下，鶯歌小筑一案臣已有初步打算?！?/br>
    洵追一揮手，張達(dá)鐘得到回應(yīng)繼續(xù)往下說：“樂妓的確是被趙源拖走施暴過，但從趙源那出來時人還好好的，她是凌晨天剛亮?xí)r回到鶯歌小筑。早起賣包子的包子鋪伙計見過樂妓，說有個姑娘抱著琵琶在街上走，神情恍惚?！?/br>
    “而根據(jù)鶯歌小筑內(nèi)的廚子所說，他早上起來看到樂妓的時候天已大亮，就說明樂妓是在凌晨到太陽升起這段時間被害。鶯歌小筑后院翻出來的那些尸骨，仵作均已查看清楚，死者都是女性，十歲到二十歲共十一人，死因都是鈍器擊打?！?/br>
    張達(dá)鐘指了指自己的后腦勺，“都被打過這，而且應(yīng)該受過鞭傷?！?/br>
    “尸體腐爛過度，目前還不知道都是哪里人。不過有一點確認(rèn)的是，一定和鶯歌小筑脫不了關(guān)系，這家店的老鴇現(xiàn)在都沒抓住，臣與趙大人還在抓緊調(diào)查?！?/br>
    此事與趙源沒什么關(guān)系，名聲上受損倒比丟了命要好，只有找到老鴇雛娘徹底查清楚才能擺脫趙源身上的命案。趙傳之也走出來說：“張大人說的不錯，臣覺得此事沒有那么簡單，這家店應(yīng)該還有其他的交易。”

    兩位大人前幾日還水火不容，現(xiàn)在倒是站在同一戰(zhàn)線上合作。

    洵追的目光不著痕跡的重新回到李崇身上，而后很快離開。李崇臉色正常，倒是沒什么其他的情緒。

    洵追忽然意識到，如果晏昭和真的要針對趙傳之，根本不需要趙傳之和張達(dá)鐘一起辦案，只需要在張達(dá)鐘告趙源時就將此案定奪。這人叫兩個朝廷命官折騰這么長時間到底是為了什么？最終的結(jié)果可能對雙方都沒有傷害。

    說來也好笑，一個老鴇都抓不住。洵追被拐走的時候聽過大漢和女孩說過雛娘，也聽蔻丹和那里的姑娘說過雛娘，雛娘這兩個字出現(xiàn)的次數(shù)不在少數(shù)，可也只是在他們嘴中出現(xiàn)過。

    一個妓館的mama罷了，怎么藏得這么嚴(yán)實？倒像是背后有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護(hù)著一般。

    晏昭和不在他身旁，看問題的角度又換了一個方向。

    趙傳之現(xiàn)在看樣子真的是全心全意為了兒子奮斗，根本不管崇王那邊，一心一意和張達(dá)鐘同仇敵愾。不，同仇敵愾說不上，但一定比一開始的關(guān)系要更近些。

    江南的水患也是個很大的問題，洵追將提前寫好的折子拿出來讓王公公念。先將賑災(zāi)款落實到位，催促當(dāng)?shù)毓俑偶Z是第一步，剩下的還要好好籌劃，不管怎么說他還是要先做做樣子，指不定晏昭和看自己做的不好，就把活又收回去自己做。

    廟堂之高，民間到底是什么樣，他這個做皇帝的其實根本不知道。洵追之前第一次背著晏昭和出宮，根本想不到京城的郊外也聚集著不知道哪里來的大批難民。在他的潛意識里，他以為天下人都像京城里的人一樣衣食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