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眼角也滲出些許晶瑩，他無情地撇過臉去，不想讓任何人看見。

    “皇上，您今天宿在這個常在宮里，明晚又宿在那個貴人宮里。我就這樣等啊等啊，總也等不到您來......您可知我從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　?/br>
    妃嬪們默默嘆息，連敬妃都忍不住用絹?zhàn)邮脺I，這種苦楚與寂寞，宮中誰人不知呢？

    “華貴妃。你是貴妃。而朕，是皇上?！?/br>
    皇上冰冷的話語讓年世蘭眼眶中盈滿的淚水頓時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盤般滴落。她的睫毛顫抖，上面沾濕了淚花。

    “皇上，從來沒有人像臣妾一樣喜歡您、信任您??！”

    她的話雖然不錯，但確實(shí)一句就把所有妃嬪都拉進(jìn)了沼澤里，我不由地攥緊拳頭，長長的指甲扣進(jìn)手心，忍著心頭泛起的畏懼。

    “縱使當(dāng)年您偏心打下臣妾胎兒的毒婦！依舊封她為妃與臣妾并尊，臣妾也沒有半句怨言??！”

    華貴妃忽然探過身子手抓著床沿，看向面無表情的皇上，似乎想要從他的臉上尋找出他愛自己的痕跡。

    皇上沒有說話，欲言又止。華貴妃嘗試著將手附在皇上的手上，卻被皇上一下子擋開了。

    “呵......”

    華貴妃突然手軟下來，抓著床沿，笑聲嘲諷又凄厲，“從前皇上就是這么牽著我的手，對我說，我們還會有孩子的?？倳心敲匆惶欤瑫槲液秃⒆訄蟪鸬??！?/br>
    “臣妾信了皇上這么多年！這么多年！”

    華貴妃探起身子質(zhì)問皇上，一瞬間被皇上直直賞了一巴掌，清脆的響聲讓眾人為之一抖。

    皇上怒視華貴妃，剛剛愧疚又心疼的神色早已蕩然無存，轉(zhuǎn)而變成了冷酷殘暴，他像是一頭已經(jīng)弓起身子準(zhǔn)備進(jìn)攻的惡狼，隨時要將年世蘭生吞活剝。

    “華貴妃年氏，神志癲狂，言行無狀，著廢去主理六宮之權(quán)，閉門思過，非召不得面圣！后宮之事皆由惠妃主理，敬妃與襄嬪協(xié)理！”

    華貴妃冷笑著支起身子，流著淚趴在床上對皇上行禮參拜，“謝皇上恩典。”

    皇上憤怒地?fù)P長而去，一邊走一邊口諭道：“年羹堯之子年富問斬。家中男子凡年十五以上，皆戍極邊！”

    華貴妃驚得瞳孔睜大，像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在怎樣一個險惡的牢籠之中。

    她的不馴順，她的不領(lǐng)情，瞬間就會化作刺向家人的無數(shù)利劍。她頂一句嘴，就會死很多人。

    “皇上！皇上！求您饒恕臣妾的家人吧！皇上！”

    妃嬪們都跟著皇上的鑾駕散去，直到殿中只剩下我與曹琴默兩人。

    華貴妃久久跪在床榻上，哭得撕心裂肺，我們只是默默地候在一旁，一言不發(fā)。

    “你們兩個！和皇上一起設(shè)計我們年氏！里應(yīng)外合，逼死哥哥！本宮真是沒有看出來啊，你們兩個能有這份心性！你們不過是本宮身邊養(yǎng)的狗！竟敢背叛本宮！”

    我和曹琴默無奈一笑，仍舊不說話，只是任由年世蘭這樣撒氣謾罵。

    從前她嫌我們不中用也曾叱罵過，可這一刻，我們都已清楚，沒有了年羹堯的年世蘭已是強(qiáng)弩之末。

    “娘娘，您還有家人，仍舊這樣撒潑撒癡，家中女眷怎么辦呢？淪落官妓，還是給披甲人為奴？”

    曹琴默的語氣和皇上一樣冷靜淡漠，說的卻是實(shí)在的道理。

    我亦鎮(zhèn)定地勸說道：“娘娘還有朧月公主，哪怕是為了公主，也得盡快振作起來啊。”

    聽了我們的話，年世蘭反而更加痛心悲愴，捂著胸口久久不能釋懷。

    “你們兩個給本宮滾出去！本宮不想見到你們！”

    第174章 烈女

    年羹堯身死，華貴妃失權(quán)，宮里的風(fēng)向瞬息轉(zhuǎn)變。

    華貴妃瘋癲無狀，朧月公主被暫時挪到敬妃的咸福宮照顧?；蒎幌诧@擺威勢，鮮少讓妃嬪去啟祥宮議事，宮中若有事宜，便約襄嬪一道去咸福宮和敬妃商議。

    惠妃雖有主理之權(quán)，但是為人謹(jǐn)慎妥帖，對資歷更深的敬妃十分尊重。

    襄嬪一直是華貴妃的心腹助力，皇上眼明心亮，知道一折戲文勸死年羹堯這種招數(shù)根本不是年世蘭能夠想得出來、下得去手的。

    從前華貴妃治理后宮一向井井有條，所以才讓曹琴默襄助敬妃和惠妃，治理后宮。

    “小主，走過了，咱們不是要去延慶殿嗎？”

    一路上一直在想事情，走過了延慶門竟然也沒有發(fā)覺，寶鷸的提醒恍然讓我反應(yīng)過來，對著她懊惱一笑又折返回去。

    華貴妃失權(quán)之后，端妃這兒恢復(fù)了一絲生機(jī)，衣食供應(yīng)充足、藥物和人手也不缺。她畢竟在妃位，只要不被黃規(guī)全苛扣，能夠過得十分愜意。

    “給端妃娘娘請安，娘娘萬安?！?/br>
    端妃坐在榻上，梳妝打扮起來，穿著一身寶藍(lán)色宮裝，顯得穩(wěn)重大方。她剛剛喝完藥，但精神很不錯。

    她的窗戶打開，外頭的清風(fēng)舒爽，敞入殿中，十分清涼。

    “你來啦?！?/br>
    端妃伸手牽我到一旁的榻上坐下，眼神溫柔，頗有得志的歡愉。

    “年羹堯已死，年世蘭再也翻不出什么風(fēng)浪來了。”

    她的話語中充滿欣喜，仍然想要為自己出一口惡氣，恨不能手刃仇人。

    我微微一笑，知道她的心思，“不若娘娘去看看華貴妃吧？她如今傷心憔悴，整日蔫蔫的，連皇上都不再理睬她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