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已經(jīng)醒了。”他低低地笑起來，似乎是支起了身子，“說吧，有什么事？”

    我嘆口氣，不客氣地把找他的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一遍。

    我回頭看了眼空無一人的走廊，小聲說：“我不想輸給沈姿，想爭口氣，結(jié)果偏偏硬氣不起來，越在乎越緊張。你不是心理醫(yī)生嗎？我就想著，想著……來找你試試……”

    陸瑾言似乎沉吟了片刻，短暫的時間里，我還以為他睡著了，于是問了句：“陸瑾言，你睡了嗎？”

    他輕笑兩聲，“在你眼里，我是這么沒義氣的人嗎？”

    我撇嘴。

    他卻已然作出決定，“這樣吧，周五下午你沒課，來咨詢中心找我吧?！?/br>
    我趕緊道謝，片刻之后才反應(yīng)過來，“誒？你把我當成病患了？”

    “如果你希望——”陸瑾言一本正經(jīng)地說，“病患也行，那我們就走正規(guī)程序，咨詢費按小時計費?！?/br>
    我財大氣粗地回答說：“沒問題，這點錢我還是出得起！說吧，多少錢一個小時？”

    “鑒于是熟人咨詢，打個折，每小時兩千就好?！?/br>
    0.01秒內(nèi)，我妥妥地對那頭低吼道：“不希望！我就是來拜訪一下故人！還是走后門就好！千萬不要走什么正規(guī)程序！”

    我聽見陸瑾言的笑聲像清風(fēng)一樣徐徐傳來，明明是傳入耳朵里，卻不知為何竟像是吹在面上一般，在我的雙頰上染出了一層薄薄的緋紅。

    ***

    周五下午，我背著小包包，十分嚴肅地踏上了求診之路。

    按照陸瑾言給的地址，我順利地抵達了咨詢中心。

    他工作的地方果然離圖書館很近，與我們看書的地方僅僅隔著一片湖，遙遙相望。咨詢中心很大，像是一個小型醫(yī)院，但是建筑風(fēng)格很現(xiàn)代化。

    前臺小姐問我：“請問是來做心理咨詢的嗎？”

    我點頭，“我找陸瑾言?！?/br>
    “有預(yù)約嗎？”

    “呃，應(yīng)該算吧……”

    “姓名？”

    “祝嘉。”

    前臺小姐翻了翻記錄，“不好意思，這里沒有您的名字?！?/br>
    我一窘，只得給陸瑾言發(fā)了條短信：“我到了，但是前臺說我沒有預(yù)約，不讓我進去?！?/br>
    片刻之后，陸瑾言從走廊深處走了出來，眉眼溫和地叫我一聲：“祝嘉?！?/br>
    我的眼神倏地亮起來，在前臺小姐的注視下，笑瞇瞇地朝他跑去。

    他的辦公室挺大的，擺設(shè)簡單，有一個圓弧形的陽臺。

    陽光從他身后的玻璃門外照射進來，而他穿著米白色的襯衣，彎腰給我倒了杯水，又把空調(diào)的溫度降低了一點。

    “熱不熱？”

    “熱死個人?！蔽艺\實地回答，咕嚕咕嚕把水喝了下去。

    陸瑾言笑起來，沒有如我所想的那般坐在桌后，和我隔著辦公桌公事公辦，而是帶著我一起坐在柔軟的布藝沙發(fā)上，像是兩個老熟人即將展開一場茶話會一樣。

    他給前臺打了個電話：“今天預(yù)約的病人都來過了，接下來的時間，不用安排預(yù)約了?！?/br>
    然后他抬起頭來望著我，微微一笑，“我們開始吧?！?/br>
    我頓時有點緊張，“開始，開始看病了？”

    他似乎有點想笑，清了清嗓子，看我一眼，“姓名？”

    “……祝嘉?！?/br>
    “年齡？”

    “二十一。”

    “性別？”

    “女?！?_=、

    “需要咨詢的方面？”

    “誒？演講——不是，大概是人際交往恐懼癥？好像也不全是……”

    我琢磨著自己是個什么癥狀，卻看見他倏地彎起唇角，無可奈何地笑起來。

    “祝嘉?！彼麌@口氣，“都說了你不是病人，我也不是醫(yī)生，只不過幫你克服一下心理焦慮罷了，別這么緊張?！?/br>
    我頓時反應(yīng)過來，所以他剛才是在耍我？

    ☆、第15章

    陸瑾言也端著水杯喝了一口，姿態(tài)閑適，神情自然。

    我注意到他微微抬起的下巴弧線優(yōu)美，干干凈凈的，一點胡茬都沒有，而隨著他吞咽的姿勢，那顆喉結(jié)微微一動，帶著一種莫名驚心的美感。

    陽光照射在他的嘴唇與水杯相接的地方，玻璃與水珠一起反射出璀璨的光芒，更襯得他的雙唇柔軟潤澤。

    那一抹淡紅的色彩如同三月枝頭的杏花，芬芳四溢。

    我頓時一驚。

    放下水杯的陸瑾言隨口問我一句：“在想什么？”

    于是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說：“庸脂俗粉算什么，陸叔叔才是真絕色！”

    陸瑾言的眉頭霎時揚起，饒有趣致地望著我，而我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我是如此誠實，頓時紅了臉。

    鑒于每次都是我出糗，這一次我決定先發(fā)制人，所以我義憤填膺地指責(zé)他：“都是你！一天到晚賣弄風(fēng)sao，舉手投足都在散發(fā)出雄性荷爾蒙！你太黃了！”

    午后的日光不能不說是毒辣，然而透過玻璃門照進充斥著冷氣的辦公室，也就勉為其難可以稱為和煦了。

    在這樣寧靜祥和的氛圍里，我聽見陸瑾言不疾不徐地對我陳述了一個事實。

    “祝嘉，如果從心理學(xué)的角度解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一種典型的投射效應(yīng)，也就是把自己的感情、意志、特性投射到他人身上，并強加于人的一種認知障礙。所以說，我們兩人之中，黃的是你，不是我。”

    “……”

    他看著我一臉囧樣，又不慌不忙地繼續(xù)作出解釋。

    “這種認知障礙的表現(xiàn)形式一般有兩種：一是感情投射，二是認知缺乏客觀性。你覺得你是屬于哪一種呢？”

    “……”

    哪一種？我怎么知道我是哪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