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的意思不少啊。衛(wèi)祥錦琢磨著。

    顧沉舟已經(jīng)拿起另外的幾個盒子，稍微往鎖頭方向看一看，就直接扳開來。

    剎那，一盒子一盒子的珠寶首飾出現(xiàn)在白熾燈下，從寶石胸針到鉑金項鏈，從珍珠耳墜到鉆石戒指，應(yīng)有盡有，全部都在明亮的燈光下閃爍著獨特的光輝。

    看見一盒覺得震驚，多看幾盒反而麻木了。衛(wèi)祥錦注意一下盒子里首飾的款式，發(fā)現(xiàn)都有些老舊了。

    顧沉舟的聲音也跟著響起來：“這些都是我媽過去戴的首飾?！彼忉屃艘痪渚椭匦潞仙仙w子，將幾個盒子疊起來，全都丟進保險柜鎖著。之前保險柜里還剩下的一點東西，則被移到書桌上放著：

    幾本作業(yè)本，老舊的玩具，有了年頭的相片……以及許多并不太值錢的東西。

    衛(wèi)祥錦靠墻站著，看見顧沉舟從房間找出塊布來，擦去這些東西表面的灰塵，然后歸類擺放：作業(yè)本收進抽屜，玩具放置在書架的格子里，相片站立在桌面……

    天花板上的電燈輕輕閃爍著。

    9、第九章 生日聚會

    沈家與顧家的不同，就如同商人與政客的差別。

    顧沉舟走近占地十?dāng)?shù)畝，花園洋樓一個不缺的沈家大宅時，已經(jīng)是好多天之后的事情了。

    作為一個大家族，因為沈老爺子還在的原因，沈家的四個兄弟，也就是顧沉舟的四個舅舅并沒有搬出老宅，只是在五層樓高擁有數(shù)十個房間的老宅各選一層作為自己的住所，剩下的最高一層，是沈老爺子的書房和臥室，輕易不讓人上去。

    顧沉舟的母親沈柔是沈老爺子唯一的女兒，又是最小的孩子。顧沉舟的年紀在他十幾個表兄妹之中并不算大，這也導(dǎo)致十五歲開始，他每次來到沈宅的經(jīng)歷都大同小異，總要被些人拉去說話，或者正巧碰見——當(dāng)然，這些說話和碰巧隨著顧沉舟一年年的長大，已經(jīng)越來越少了。

    “沉舟少爺?shù)搅耍俊逼刚堊杂墓芗艺材肥空驹诖箝T前，穿著白襯衫和燕尾服，彬彬有禮地鞠躬，“先生正在樓上等著您?！?/br>
    顧沉舟將車交給迎上來的男侍者，自己則跟著詹姆士往屋里走去：“外公身體怎么樣？”

    “還不錯，就是有些老人特有的毛病?！眮碜杂墓芗覔碛幸豢诹骼氐赖闹形?，他微笑著說，“先生聽見沉舟少爺要來的消息十分高興，早上還特意去書房寫了一幅字，說待會讓您帶走?！?/br>
    “該有人纏著我要東西了?！鳖櫝林坌Φ?，話里說的就是衛(wèi)祥錦。衛(wèi)老爺子平生不好煙酒花草，就是喜歡欣賞書法，偏偏在這上頭實在沒有什么天賦。

    交談間，兩人已經(jīng)到達頂樓。詹姆士帶著顧沉舟穿過圓頂客廳，輕輕叩響書房的房門：“先生，沉舟少爺?shù)搅?。?/br>
    “進來。”里頭傳來老人的聲音。

    詹姆士退后一步，讓顧沉舟進去，自己則在門旁站定。

    厚厚的淺褐色地毯吸收了足音。

    顧沉舟走進書房的時候，老人正帶著老花眼鏡，在正對著一面落地窗的書桌前閱讀一本心理學(xué)書籍。他沒有立刻出聲，甚至放輕了自己的腳步，就站在書桌旁靜靜等待。

    大概十來分鐘的時間，老人看完一個段落，摘下眼鏡站起身來。

    “外公。”顧沉舟上前一步。

    老人招招手：“陪我下去花園走走?！彼f話的時候側(cè)過了身子，從落地窗射進來的光線斜斜打在他臉上，照亮了他臉頰上的老人斑和向后梳起的花白頭發(fā)。他背著雙手向外走去，身軀有些佝僂，卻不讓顧沉舟上前扶著。

    留在外頭的詹姆士顯然聽見了老人剛才說的話，已經(jīng)先一步下去準備了。

    上午九點的時間，老宅里的人要么已經(jīng)離去，要么還沒有起來。在一樓大廳忙碌的侍女都受過嚴格訓(xùn)練，雖穿梭頻繁卻沒有弄出多少聲音。

    他們來到老宅后的花園，這幾乎算是一個小型的園林：一眼看不見盡頭的花園芳草如茵，中間錯落種著低矮的灌木，沿著墻的邊沿是一排筆挺豐茂、花開簌簌的梧桐。走到梧桐的盡頭，湖光瀲瀲，岸邊的垂柳隨著微風(fēng)擺動絲縷，細長的葉片落到湖面，沾起一圈淺淺的漣漪。忽然一陣清風(fēng)，鏡面似的湖水就蕩起一層層波紋，驚起停駐岸邊的水鳥。

    “前兩天又有人去見你了吧?！鄙蚶蠣斪觼淼胶?，遮陽傘和供人休息的桌椅早早就擺放好了，點心和花茶也準備妥當(dāng)。但老爺子顯然沒有坐下的欲望，他沿著長長的湖岸慢慢散步，“你有沒有什么想法？”

    “mama一定很高興?！鳖櫝林壅f。

    “你還是不想說，我也不逼你，”沈老爺子瞇著眼說，“這么多年來，你也看得清楚，他們想要的，恐怕還不止我手里的這一點?！?/br>
    “我正要跟您說，外公，我打算用mama留下來的一部分遺產(chǎn)創(chuàng)立社會公益基金。這樣mama或許會更高興一些。”顧沉舟說。

    老人的腳步略頓一下：“這是詢問還是通知？”

    “是通知，外公?！鳖櫝林垡廊还Ь?，但語氣里并沒有遲疑。

    他們繼續(xù)走著，慢慢地來到一棵高大的榕樹前。

    這棵榕樹根莖遒勁，深深扎入腳下泥土，向天空展開的雙臂健壯結(jié)實，冠蓋上樹葉層層疊疊密織如傘，在這一片地面投下深深的陰影。

    他們站在這棵年齡不小的榕樹前，綁在其中一條樹干上的秋千被晨風(fēng)推了一把，輕輕晃動。

    沈老爺子看著秋千，對顧沉舟說：“你的個性和你母親真不一樣。你母親從不會這樣肯定地對我說話?！彼麤]有等顧沉舟接話，就繼續(xù)往下說，“我這幾年常常在想，如果我沒有因為老來得女對她過分疼愛，沒有期待她像個真正的小公主一樣無憂無慮……沒有把她養(yǎng)成那樣柔軟又天真的個性，她會不會就不這么早離開我了。”

    “外公……”

    “愿做絲蘿托喬木……”沈老爺子看著秋千，他的小女兒坐在他親手扎的秋千上高高蕩起，甜甜笑著地日子就像是在昨天，他似乎在自言自語，“喬木總有一天會走的。”

    顧沉舟想說寫什么，但老人并不想聽，很快就轉(zhuǎn)了話題：“我聽說你要替你弟弟辦生日聚會？”

    “是，就在這兩天了?！鳖櫝林垌樦先说脑掝}，“這次來還想向您借詹姆士幫忙?！?/br>
    “帶去吧，你做得對。”沈老爺子沉默一會，淡淡說，“十五年時間，也夠了。既然邁出了這一步，就繼續(xù)走下去……這么些年來，月琳也不容易。”

    現(xiàn)任的顧夫人姓鄭，鄭月琳。

    顧沉舟微低著頭，沒有說話。

    沈老爺子倒是又笑了一聲：“我忘了，你不是你母親，你主意大得很?！?/br>
    “行了，去吧，做你自己要做的事情?！崩先讼裰耙粯?，拒絕人扶，轉(zhuǎn)身朝來路回去，速度緩慢又沉穩(wěn)，身形佝僂而高大，“你外公現(xiàn)在還站在這里?！?/br>
    天香山位于四九城北郊，座落在城區(qū)之外，和城市不近不遠，周圍并沒有什么人煙，屬于還沒有開發(fā)到的區(qū)域。顧沉舟自從兩年前買下這片地方，除了在山腳給自己留了一小個院子外，山頂?shù)纳角f、上山的公路，也早早開始修建。

    7月28日就是顧正嘉十六歲的生日。

    盡管已經(jīng)跟沈老爺子臨時借了詹姆士，但當(dāng)這一天真正到來時，顧沉舟還是早早來到山莊，做最后的確定。作為聚會的另一個舉辦人，本來也打算一起過來的衛(wèi)祥錦因為臨時有些事情，直到臨近傍晚的時候才來到山莊。

    “不錯的地方?！彼囊伴_闊，清亮的山風(fēng)不停刮過，降去燥熱暑氣。衛(wèi)祥錦從車上下來的第一時間就對顧沉舟稱贊。

    峭壁一側(cè)，顧沉舟正扶著隨修盤山公路就早早扎下的木制柵欄乘涼。他抬一抬眼：“買下了當(dāng)然要弄得好一點。”

    “這地兒看得我也想買了?！毙l(wèi)祥錦嘀咕一聲，就跟顧沉舟走進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