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后座上，旁邊的大黃狗不知道是被砸痛了還是察覺出他心情不好，輕輕叫了叫兩聲就將自己大腦袋擱在他的膝蓋上。

    衛(wèi)祥錦用力揉了揉大黃狗的耳朵，心里頭的一股氣稍微平了平，彎腰撿起手機重新安裝回去，再開了機，盯著手機上熟悉的開機畫面好一會，翻到相冊位置，將里頭的照片一張張點開來看。

    風景的，風景的，顧沉舟的，顧沉舟的，戰(zhàn)友的，宴會的，顧沉舟的，顧沉舟的，顧沉舟的，戰(zhàn)友的，顧沉舟的，顧沉舟的，怎么還是顧沉舟的……

    衛(wèi)祥錦都翻得郁悶了，但他還是跟得了強迫癥似的按著手機的向下鍵，繼續(xù)看下一張，突地一張照片跳出來，背景是一家飯店——這個地方衛(wèi)祥錦沒什么印象——顧沉舟用筷子夾著一個糯米丸子，眉頭皺著，表情又無奈又糾結，但還是張開嘴巴準備把那個丸子吞下去——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對了？

    衛(wèi)祥錦看著這張照片思索了好一會，突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黃狗：“汪？”

    司機：“……”衛(wèi)少真的沒問題？

    衛(wèi)祥錦這次是真的笑得捶椅子了！他算是記起來了！顧沉舟平常那么精明有注意的人，似乎天生就跟任何圓形的食物犯沖，湯圓就不說了，小時候有陰影在，但這個糯米丸子，天知道他點的時候什么想法也沒有啊，結果這盤菜上了桌，他們那時候也不知道在說什么東西分散了顧沉舟的注意力，顧沉舟打眼一看這個，居然夾起來就準備吞下去！

    他記得自己當時眼珠都要掉下來了，還是顧沉舟自己覺得尺寸不對，又拿開筷子看了一下，接著表情就裂了。

    衛(wèi)祥錦越想越好笑，又順著這件事想起了好多其他的：比如他四歲的時候第一次把自家老爹的酒偷出來和顧沉舟分享啊，他喝了一口覺得太苦呸掉了，顧沉舟喝了一口更獵奇，居然像一條魚那樣咂咂嘴，吐了一個泡泡出來！還有更小的時候他和顧沉舟一起在床上玩，兩家大人坐在旁邊，好像是他mama說了一句顧沉舟長得很可愛，就像個女娃似的，他轉頭一看還真是！就啪嘰親了對方一下，對方也啪嘰回親了他一下，然后他們就繼續(xù)玩玩具，但是一屋子的大人好像都笑傻了，這個還被照了照片保存起來呢……

    衛(wèi)祥錦一下子心胸開闊了。他慢悠悠地把手機里的照片看完，然后關了相冊，又在電話里輸入一串再熟悉不過的號碼保存起來，輸入的時候他還覺得自己剛才真的有點犯抽了——把顧沉舟的號碼刪掉又怎么樣？他要記著還是記著，不記著……那還是得先用電話把對方叫出來，至少把對方揍得三個月不能下床再說嘛！

    不過……衛(wèi)祥錦拋了拋手機，若有所思。

    顧沉舟現(xiàn)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顧沉舟此刻正在天香山莊呆著。

    他知道衛(wèi)祥錦今天要走，但并不想過去，不止因為不愿意在這個時候看見對方的臉，還因為他確實有一些事情要做：一些早就計劃好的早在他出監(jiān)獄之前，早在他和衛(wèi)祥錦一起參加那場毒梟案之前，早在去到德昌縣之前。

    等待許久的電話終于響起。

    顧沉舟接起來，對方一句廢話沒有，直接說：“那場毒梟案的線人被付司令的兒子付迅抓捕歸案，將在4月10號被公審?！苯又椭苯訏鞌嚯娫?。

    顧沉舟從頭到尾都沒有出聲，他聽完這通電話后，就拆開手機后蓋，取出里頭的SIM卡，換上了另一張自己常用的卡，接著再重新開機。

    大概半分鐘的時間，手機震動起來，顧沉舟看一眼上面的未接電話提醒，幾乎要破百了。

    他直接將手機丟在桌上，自己走到書架上拿了一本書下來，還沒翻幾頁，手機就響了起來。

    顧沉舟拿起來一看，是賀海樓的。他沒有停頓，接了起來：“賀海樓？”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賀海樓的笑聲：“顧少許久沒有和圈子里的人聯(lián)系了啊，我想找顧少，都沒法找到?！?/br>
    顧沉舟唇角輕輕一劃，是一個很淺的弧度：“有什么事？”他猜電話那邊的賀海樓聽見自己簡短的回答一定爽到了——在幕后動動手腳就讓兩個和自己差不多的三代進了監(jiān)獄被審查，可不是無與倫比的愉快和自得感？

    賀海樓倒確實爽到了。但不是因為毒梟案的事情，而單純的是因為顧沉舟的聲音。

    好像越來越?jīng)]有辦法克制這種感覺了……光光聽著電話里的聲音，賀海樓就覺得自己的下半身蠢蠢欲動，他瞇了瞇眼睛，腦海里出現(xiàn)顧沉舟的面孔——微笑的、狼狽的、冰冷的、隨意的，每一張都讓他流連忘返戀戀不舍。

    賀海樓笑著說：“想邀顧少出來，顧少有空嗎？”他特意用漫不經(jīng)心地又頗有些含義的語氣說話，篤定顧沉舟聽到了他的話會咽不下那口氣。

    果然，電話那頭說：“怎么不行？就四月十號晚上八點，怎么樣？”

    賀海樓說：“當然可以，一切都聽顧少的，地點呢？”

    “金莎會所?！鳖櫝林壅f。

    賀海樓答應下來，有心想再勾著顧沉舟說兩句話，可惜對方直接掛了電話。

    算了，他暗自想到，四月十號，不過兩三天的功夫罷了，很快就可以再見到對方了……

    想到這里，他用指腹摩挲著手機，輕輕舔了一下唇角。

    2013年4月10號15：00，德昌縣初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毒梟線人一案。

    毒梟線人當庭供認曾和德昌縣警局局長有過秘密協(xié)議，并被對方“網(wǎng)開一面”。

    法庭法官立刻宣布中止審訊延期宣判。

    2013年4月10號15：35，德昌縣紀委監(jiān)察部門闖進警察局局長辦公室，眾目睽睽之下，將人帶走。

    2013年4月10號17：47，紀委監(jiān)察部門將得到的口供一分二位，一份遞交檢察院，一份轉移京城警察局。

    2013年4月10號20：15，金莎會所里，顧沉舟從德昌縣回來之后第一次出現(xiàn)在圈子中。

    這次賀海樓幾乎把平常跟著他和顧沉舟的人全都邀來了，并笑意吟吟地坐在顧沉舟身旁，坐一口毒梟案右一口德昌縣，顯然是跑來顧沉舟面前刷存在感來的。

    包廂里的人正打著牌，顧沉舟垂眸看一下手表。

    賀海樓心道對方今天是怎么了，跟平常一比簡直太沉默了——難道就因為一個毒梟案？

    一種大龍蝦還沒有開始揮舞螯鉗就陷入沉睡的憂郁感籠罩在賀海樓心頭，賀海樓不經(jīng)意地伸手想要去碰顧沉舟的肩膀——還沒碰到，顧沉舟就漫不經(jīng)心地轉過頭掃了賀海樓的手一眼。

    并沒有之前法院外的凌厲如刀。

    有點奇怪，對方不像是進一下拘留室就能打垮的人。

    賀海樓暗自想著，指頭一動，包廂的大門就被人用力推開！

    “cao，哪個他媽不長眼睛？”坐在門邊的三代還沒扭頭呢，張口就罵道。

    賀海樓順著轉頭一望，眼角神經(jīng)就是一抽，眼睛跟著瞇了瞇。

    “公安辦案，”站在外頭身披警服的陳局長表情嚴肅，來到賀海樓面前，出示逮捕令，說，“麻煩賀少跟我們走一趟吧！”

    本來還熙熙攘攘根本不把警察放在眼里的三代徹底安靜了，一屋子的人眼珠都要掉了下來：他們剛剛才站在賀海樓這邊對顧沉舟態(tài)度曖昧，結果沒過半小時，臥槽，出來了個局長敢逮捕賀海樓！

    頭腦靈活一些的立刻就轉過彎來了：什么局長敢逮捕賀總理的外甥？肯定是背后有人挺著，還挺得十分牢靠，這個小小的局長才敢這樣肆無忌憚?。≈劣谑钦l在背后挺著，沒看見顧沉舟就大模大樣地坐在那邊嗎？賀海樓叫大家來是想看顧沉舟的笑話，結果顧沉舟的笑話沒看到，自己倒是被人沖進包廂里在眾人面前逮捕，面子里子一起掃地！

    想到這里，大多數(shù)人背上就冒了汗，紛紛回憶自己剛剛是不是做出了什么不合時宜的事情：感情這兩位大腕手腕根本沒有掰完，他們實在是太心急了啊。

    賀海樓慢吞吞地坐直身體，撩了面前的陳局長一眼，又去看顧沉舟。

    陳局長和顧衛(wèi)兩家的關系不說人盡皆知，反正該知道的是差不多都知道了。

    來的既然是這位局長，顧沉舟又在旁邊坐鎮(zhèn)著，賀海樓就心知自己今天晚上大概是不去也得去了。不過嘛——

    “陳局長就算找我去喝茶，也要給個理由吧？”

    “賀少，你牽扯進了一宗毒梟案，我們根據(jù)德昌縣警局局長的證詞，現(xiàn)在帶你回去詢問一些事情。”陳局長倒是客客氣氣地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