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海樓挑了挑唇：“誤會不誤會，大家都知道，就是有一點(diǎn)——彭部長那邊，姜叔叔你了解多少？姜叔叔這里，彭部長又了解多少？”

    廚房傳來哐當(dāng)?shù)囊宦曧憚?，似乎有人沒有拿穩(wěn)盤子，摔在了金屬水池里。

    坐在賀海樓對面的姜東汗流的更多了。

    賀海樓仿佛什么都沒有聽見，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往下說：“姜叔叔，你也知道，現(xiàn)在局勢復(fù)雜，汪系那邊盯住的又是彭部長，總理不好越過其他人直接出面，只能暗中來，如果有證據(jù)先讓彭局長調(diào)任調(diào)任的話，其他事情就比較好壓下去了?！?/br>
    這就是在說汪博源的根本目的還是彭松平，如果姜東能直接拿出什么證據(jù)來直接把火燒到彭松平身上弄倒對方，他這個小人物也不會有什么人再特意去惦記。

    姜東端起茶掩飾性地喝了一口：“昨天晚上那件事情……”

    還真有啊，不過這個所謂的“證據(jù)”，到底是姜東沒有廢物到底、彭松平太不謹(jǐn)慎；還是姜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炮灰，兩邊的人都早早就算上他了？賀海樓唔了一聲，漫不經(jīng)心說：“叔叔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一個誤會而已，那些記者也太不負(fù)責(zé)任了，事情根本還沒搞清楚就敢亂報，這個現(xiàn)象明顯該整頓一下嘛，誤會官員還好，說清楚了就沒事，要是誤導(dǎo)了群眾，總不能事后再一個一個抓人解釋吧？”

    姜東干笑了兩聲，這話他現(xiàn)在反正是沒有底氣接的。

    賀海樓脧了對方一眼，也不著急，留時間給對方考慮，施施然站起來說：“時間差不多了，就不打擾姜叔叔了，我先回去了。”

    “小樓，不再留下來坐坐？”之前去廚房的楊蘭芳終于走出來笑道。

    “不了阿姨，你們聊吧?！辟R海樓笑了笑，頗有深意地說了一句，就轉(zhuǎn)身離開。

    鐵門在他身后關(guān)上，賀海樓還沒往下走兩步，就聽見從背后傳來的爭吵聲。

    “你從什么時候搭上彭松平的線了？——那些情人……貪污款……幾百萬，你到底瞞了我……”

    “不是，誤會……你聽我說——等等，等等——”

    “你明明知道我跟賀總理走得近，居然搭彭松平……”

    “就是你跟賀南山走得近！”

    賀海樓已經(jīng)走下了半層樓了，這道聲音還是清清楚楚地傳進(jìn)他耳朵里。

    他捏了一下下巴，心道總有些人是看上去精明實(shí)則愚蠢，一男一女到底有沒有發(fā)生那種關(guān)系，三五次照面一兩個月也就看清楚了，結(jié)果姜東十幾年耿耿于懷還誰都不敢告訴，要是顧沉舟……顧沉舟怎么會讓自己陷入這種境地？

    賀海樓一邊覺得自己什么事情都要想想顧沉舟有點(diǎn)膩味，一邊又覺得把顧沉舟代入自己身旁的不同環(huán)境其實(shí)挺有意思的。左右搖擺一下，他繼續(xù)往下想：

    要是顧沉舟吧，以后如果跟他在一起什么的，這種事要瞞還真的瞞不過……

    大家一起玩？賀海樓想想顧沉舟，明顯不可能。

    大家分開玩？賀海樓再想想顧沉舟，還是不可能。

    大家在一起的時候就彼此一個，分開了再分別玩？賀海樓最后默默想，這都折騰成什么樣了……

    ……果然還是囚禁最有愛了！

    當(dāng)天下午，姜東就來到了正德園里賀南山的別墅。

    賀南山根本沒有見對方的意思，還是賀海樓下了樓接待對方。

    姜東就小心地坐了半個屁股在沙發(fā)上，對賀海樓說：“不知道南山總理……”

    “在休息，”賀海樓看著小徐上了茶，笑瞇瞇地對姜東說，“姜叔叔，不知道你上午過去，彭部長說了些什么呢？”

    姜東的神情立刻不自然了，他似乎想說點(diǎn)話狡辯，但看見賀海樓的神情后卻猛地一個激靈：現(xiàn)在是他在求他們?。‖F(xiàn)在賀家肯拉他一把，是因?yàn)闂钐m芳的關(guān)系，也是因?yàn)樗€有點(diǎn)用處，如果惹惱了賀家，彭松平那邊又不出手，時間拖下去，不管他手里還有沒有關(guān)于彭松平的黑材料能不能整到彭松平，他都先完蛋了！

    而他一旦完蛋，又老早對賀南山陽奉陰違，賀南山怎么可能出手幫他？也只有彭松平還在位置上，才能稍微在外頭照顧他一下啊，這樣一來，他到時候別說不能拖彭松平下水，還要求神拜佛地保佑彭松平不要被人整下去！

    這一理清楚厲害關(guān)系，姜東一邊對彭松平是恨得咬牙切齒，只覺得自己所托非人，一邊又恨不得自己此刻是賀海樓的孫子，好得到對方多一點(diǎn)的照顧：

    “小樓，我就實(shí)話實(shí)說了，彭松平的資料，我是有一些，但是太重要的不合法證據(jù)我根本不可能拿到，只能說我知道彭松平的很多事情——”

    “比如？”賀海樓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玉扳指，問。

    “比如彭松平收了哪些人的賄賂！”姜東惡狠狠說道！

    90、第九十章 對決①

    “姜東去了賀南山那邊？”

    同一個消息在同一個時間，傳到不同的人耳朵里。

    彭松平聽見消息之后沉吟了好長時間，他坐在半新不舊的布沙發(fā)上敲著手指，一邊聽電話里傳來的消息，一邊微微點(diǎn)頭，片刻后，他說道：“辛苦你了，小楊?！苯又鴴斓暨@個電話，重新拿起手機(jī)撥了一個號碼。

    而這在某家會所里享受按摩服務(wù)的顧沉舟就簡單多了，他聽了兩句話嗯過一聲，就直接掛掉電話繼續(xù)休息。

    男按摩師的手在顧沉舟肩膀手臂間來回按壓，每按一會，就重新再雙手上涂抹盛放在一旁罐子里的、某種自己特制的藥油，一按下去，顧沉舟身上偏白的皮膚就浮現(xiàn)一片紅痕。但出現(xiàn)紅痕的位置除了最開頭有灼熱感之外，接下去都是一陣一陣的清涼，感覺非常舒適。

    又過了片刻，顧沉舟坐起身：“行了?！?/br>
    他拿起擱在旁邊的手機(jī)，收了收浴衣的帶子，從按摩床上走下來的那一刻恰好收到一條短信。

    是賀海樓的。

    顧沉舟的拇指在屏幕上滑了一下，短信打開，對方只發(fā)了一句話：“開始？”

    顧沉舟笑了笑，然后拿起手機(jī)，錄了一個語音短信給對方：“開始?！?/br>
    這極富寓意的兩個字正昭示著現(xiàn)在的情況：十年來恐怕有且僅有這一次，從上到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第一天，一則關(guān)于黨員調(diào)動情況的報告就上了報紙的頭條，內(nèi)容含蓄，但劍鋒直指彭松平。

    第二天，關(guān)于黨員調(diào)動情況報告的回應(yīng)在另一份報紙的特別增刊上出現(xiàn)，一一回應(yīng)了前一份報紙頭條內(nèi)容，架勢不溫不火。

    第三天就開始有人私下傳彭松平的一些不法事情，這倒不是汪系特意安排的，而是組織部和彭松平一起工作的某些人員自己的交流。精明一些的人到了這個時間，也看明白下一個處于漩渦中的人到底是誰了。

    當(dāng)天晚上，姜東又一次來到賀南山的住所。

    這都是他四天里來的第三趟了，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賀南山根本沒有露面，從頭到尾都是賀海樓坐在沙發(fā)對面。

    今天的姜東顯得有些憂心忡忡，從坐下來開始就開始旁敲側(cè)擊地問賀南山有沒有空出來見他一次了。

    賀海樓換了一串開光過的佛珠在手上戴著玩，他微一挑眉：“姜叔叔有什么事就說給我聽，我來轉(zhuǎn)達(dá)吧?？偫碜罱裼行┎粷?jì)，都不再見外人了。”

    自從知道賀家什么都看在眼里，又分析清楚目前的情況后，姜東的態(tài)度擺得極為端正，雖然兩方目前都還是‘叔叔’、‘小樓’地叫著，但他從不以叔叔自居，低眉順眼地差不多跟二十四孝侄子一樣了：“也沒什么，就是許久不見總理有些惦記，總理的身體還好嗎？就算是事情實(shí)在繁忙，也要多注意休息，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啊！……”他話鋒一轉(zhuǎn)，又說，“對了，小樓，關(guān)于彭部長的事情，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定案了嗎？”

    賀海樓問：“姜叔叔想要什么定案？”

    姜東咳了一聲，聲音有些放低：“彭松平和總理一向不怎么對付，現(xiàn)在汪系看來是鐵了心要把彭松平拿下來，這樣我們可以先合作，再在合作的過程中順勢拿到汪系的一些證據(jù)，這方面也是在為水峰同志分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