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小粉桃當(dāng)夜拿著一把刀沖進了龔九鳳住的寓所。 說來也湊巧,服侍龔九鳳的那個傭人被龔九鳳的差脾氣給罵走了,這幾天龔九鳳都是一個人住。 龔九鳳一開門,迎接她的就是架在她脖子上一把冰涼的刀。 龔九鳳是被小粉桃捂著嘴關(guān)上了門,她瞪著眼睛看小粉桃,心里不停打鼓。 小粉桃松開龔九鳳的嘴,掐著她的脖子。龔九鳳嚇個半死,驚顫慌張地說:“粉桃姑娘,你這是何必呢,金公子不愛你了,你也不需要這樣吧,殺人是要吃官司的?!?/br> 龔九鳳兩腿打顫。 小粉桃嗤笑道:“那個臭男人你以為我現(xiàn)在還稀罕嗎?我找你,你應(yīng)該很清楚我是為了另外一件事?!?/br> 龔九鳳眼珠子胡亂到處瞟,準(zhǔn)備裝傻:“什么事情?。俊?/br> 龔九鳳臉上馬上被刀子劃了一道子,痛得她嗷嗷大叫。 “啊,我的臉!” 小粉桃明顯不想同這個惡心的女人繼續(xù)虛與委蛇了。 “閉嘴!”小粉桃已經(jīng)失去耐心,“葉蕊軒的事情,我勸你不要裝傻,不然我把你的臉全劃花了?!彼弥对邶従砒P臉上比劃了幾下。 龔九鳳捂著臉上的傷口,膽戰(zhàn)心驚地哭著說:“那又關(guān)你什么事,你和她不是向來不對盤嗎?你又何必為了她的事情,來找我茬,我是恨葉蕊軒!是因為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只是毒毀了她的嗓子,拿走她最重要的東西,讓她嘗一點苦頭而已,我又有什么錯?” 龔九鳳繼續(xù)啼哭道:“我現(xiàn)在孩子沒了,金學(xué)臨也不要我了,這一切都怪她!是她葉蕊軒自作孽不可活!” 小粉桃這時有些詫愕,她不知道龔九鳳什么時候把孩子都搞沒了。 小粉桃覺得可笑至極,這人胎都還沒坐穩(wěn),就急著在大街上挑釁別人,到底誰作繭自縛和自作孽不可活? “你有資格怪她?龔九鳳你這個人,從來都是這樣,一切都是別人的錯,絲毫不反思自己,可你不仔細(xì)想想,那天,究竟是誰在大街上先挑釁的?” 小粉桃恐嚇?biāo)?,“既然你已?jīng)承認(rèn)是你干的,用你的死去贖罪吧!” 龔九鳳嚇得著急慌亂了起來,問“你要干什么?” 龔九鳳以為下一秒自己要死了,她奮不顧身地反抗想掙脫,小粉桃本來只是想折磨折磨她,見她要逃,下意識一刀捅進了龔九鳳的肚子。 龔九鳳就這么睜著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小粉桃,她捂著肚子緩緩倒地,感受到溫?zé)岬难簭纳眢w流失。 龔九鳳放了句狠話,“你殺了我,你也沒要好下場的!” 兩人就這么對視著,不知道對峙了多久。 期間龔九鳳不停乞求,她覺得周身很冷,要熬不住了。讓小粉桃送她去醫(yī)院,她發(fā)誓以后再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了。 可是小粉桃無動于衷,“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 再后來龔九鳳聲音漸漸無力,小聲哀鳴,直到嚎不動了,眼皮才緩緩闔上睡了過去,便再也沒醒來。 小粉桃扔了刀子,她看著大概已經(jīng)死了的龔九鳳。 她緩緩蹲下來,跪在地上盯著龔九鳳很久,手上的血液都已經(jīng)凝固了,她過去探了探龔九鳳的鼻息,她想:這個人真的死了。 她拿出提前寫好的認(rèn)罪書按上了龔九鳳的手印。 上面說明了事情的原委,這件事只是單純龔九鳳和自己的私人恩怨。 小粉桃又在這里寫了份遺書,對于被無辜牽扯進來的葉蕊軒,表示抱歉。 小粉桃回想起那年冬天真的很冷,自己將龔九鳳帶回了溪雪園。 龔九鳳那時候眼神很單純,完全不是如今的這副模樣。又或許她一開始的單純就是裝出來的,自己壓根就沒看出來。 她站起身,察覺自己手腳也開始冰涼了,她知道自己殺了人,下場不會好了,而這個世界也不能好了。 她反復(fù)問自己,為什么帶個白眼狼回來禍害別人? 小粉桃想自己怎么對得起葉蕊軒,她也不敢面對醒來的葉蕊軒。 她萬念俱灰,心里有愧,慢慢走出了寓所,晃蕩著來到江邊。 看著平靜的江面,她才意識到,這就是自己的歸宿吧。 小粉桃爬上欄桿,縱身一躍,投了黃浦江。 她跳下去的一刻,大概是有眷戀的吧,只不過那樣眷戀的溫暖太單薄了,單薄到不足以支撐她活下去。 她這輩子的幸福太少了,年幼父母染病一起離世,之后又跟著哥哥來上海混飯吃。 哥哥混飯吃的時候,兄妹倆就經(jīng)常挨餓。 她后來為了吃飽飯,進了棠春班學(xué)唱戲,可是在戲班子太辛苦了,自己又是個沒天賦的。 在戲班里的師兄妹,說實話大家都很苦,這種苦吃多了,人人都以為自己熬一熬就會有出路的,可是她看了一場戲,葉蕊軒的一場戲。 她才知道這樣的差距,是怎么努力都趕不上的,做臺柱子,簡直癡人說夢,所以才早早地為自己另謀出路。 以前也沒有人心疼她,后來有人心疼她,結(jié)果來了個假情假意的金學(xué)臨,還有那個貪戀她美色的色老頭。 她回想起自己的這一生都太荒謬了,一直在出賣美色和□□,來換取自己的想要的東西。可那些東西有什么用呢?還不是被自己哥哥糟踐光了。 她大約以為自己不值得被愛,好不容易有了真心待自己的朋友,她卻害得葉蕊軒糟了這么大的禍?zhǔn)隆?/br> 她和水燈一樣,完全不敢面對醒來的葉蕊軒。 嗓子對于伶人來說是什么?是存在的理由。 她拿什么去道歉?只有替葉蕊軒報了仇,自己再去赴死,才是道歉的最好方式。 當(dāng)她沉入冰冷的江水中,水灌進她的鼻腔和肺里。 她的人生如同走馬燈似的掠過。 忽然間曾經(jīng)有一部分很重要很隱晦的記憶,她記起來了。 她第一天進棠春班的時候,那時候她還沒取藝名。 葉蕊軒和善的同她講:“小陶meimei,我叫葉蕊軒,你喊我葉jiejie就行了,以后有不懂得可以來問我。” 葉蕊軒回園子的時候,經(jīng)常給戲班的師兄妹帶好吃的,連自己都每次有份。 那時相處還并沒有針鋒相對,大家都是和和氣氣。 大約是她被色老頭看上的那一年,她開始走了歪路,葉蕊軒對她的眼神才有了些改變,再后來,直至她帶龔九鳳回了園子。 那天葉蕊軒給棠春班的師兄妹,每人都發(fā)了一件漂亮的冬襖,是昂貴的料子做的,棉花塞得厚厚實實的。 棠春班的人都有,唯獨自己沒有,她氣得不行。 她難受至極,回到房間問龔九鳳,為什么就是自己沒有,她知道葉蕊軒看不起自己陪那個老頭,才這樣特殊對自己。 那時候龔九鳳低著頭沉默不語。 第二天在院子里練功,她故意找葉蕊軒茬,諷刺葉蕊軒喜歡當(dāng)冤大頭,故意收攏人心。 葉蕊軒氣得說了句:“你這種下賤貨色,就不配用好東西。就使勁糟踐別人心意好了?!闭f完這句,葉蕊軒就極為憤怒地轉(zhuǎn)身走了。 這就是她們結(jié)仇的起因。 可是如今想想那件昂貴又漂亮的冬襖,自己真的不曾擁有嗎? 身處寒冷的江水中,小粉桃漸漸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