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色年貨在供桌上擺了幾盤，明月與年安一道給爹娘弟弟上了香，兩人坐在床上裹著被子守夜。

    “前幾日我去孫婆婆那，跟她老人家說了你想學(xué)醫(yī)，她很高興，說讓你過兩日去她那里先拿幾本醫(yī)書看，等開春天氣暖和了，她再手把手教你?！?/br>
    “那可太好了！”江年安難掩興奮，“趕明兒我一大早就去給孫婆婆拜年去！”

    明月忍不住笑，“天寒地凍的，她老人家哪會這么早就起？也不急這一會子。”

    江年安喜滋滋道：“等我學(xué)會了醫(yī)術(shù)，便可在集市上開個小館子，既可給人畫像寫信，又能診脈看病，定能賺不少銀子?！?/br>
    “你也太心急了些，還沒邁出第一步呢，就想那么遠(yuǎn)了?！?/br>
    江年安故作老成道：“jiejie這話就不對了，走一步要看三步，我這叫高瞻遠(yuǎn)矚謀定而后動?！?/br>
    明月沒讀過書，聽不太懂他所說的話，但從他驕傲的神色中也能看出大概的意思，她一面為年安感到高興，一面心里又生出些許彷徨——

    她以后應(yīng)當(dāng)作何打算呢？難不成就這樣養(yǎng)一輩子雞鴨，做些零散繡活兒？

    明月并非是想大富大貴，她從前也未想過這些，只是如今身邊多了年安，他讀過書會寫會畫，還有學(xué)醫(yī)救人的抱負(fù)，相比較之下，她似乎過于沒用了些。

    “jiejie在想什么？”

    明月眸中閃過迷茫，“我在想，我以后可以做什么？”

    “jiejie喜歡做什么便做什么?！鄙倌昱闹馗ＷC，“以后我來賺錢養(yǎng)家，jiejie只要開開心的就好了?！?/br>
    “又在說傻話，難不成你以后長大了不成親生子？我總不能一輩子賴著你。”

    江年安似是沒想到還有成親這茬兒，愣了一下，說：“jiejie也會成親嗎？”

    他心里忽地升起一股恐懼，娘親就是與爹成了親，所以才過上了如此凄慘的生活，要是jiejie也嫁了人，她會不會也……

    耳邊傳來少女清脆卻堅(jiān)定的嗓音，“我不想嫁人?！?/br>
    江年安怔愣住，“為什么？”

    明月道：“嫁人有什么好的，像大娘這樣忙完田里忙家里，照顧大伯堂哥兩個人，有cao不完的心，如此辛勞，在家里也沒什么地位，動不動便要看大伯的臉色……”

    “并非所有男子都是這樣，”江年安很沒有底氣地說，“以后也許jiejie會遇到一個對你非常非常好的人?！?/br>
    明月笑了笑，“你也說是‘也許’，我也可能遇不到呀，既然如此，不如不去想這件事，咱們目前這樣的生活不是很好嗎？”

    “是很好，我也難以想象以后成親的日子會是什么樣……”江年安面色微熱，摸了摸耳朵，“我還未滿十歲，說這個太早了些?！?/br>
    “年安你的生日是什么時候？”

    “芒種那天。”

    明月眼睛含笑，“這倒是巧了，我的生日在芒種前一天?！?/br>
    江年安興奮道：“到時候咱們可以一塊兒慶祝。”

    兩人靠在一起說了很久的話，睡眼惺忪之際，遠(yuǎn)遠(yuǎn)地聽到更夫打更聲，已是半夜了。

    江年安迷迷糊糊地說：“jiejie，新春之后，大吉大利，萬事如意！”

    明月笑著道：“年安，jiejie祝你身體康健，平平安安！”

    說罷吉祥話，她正要下床回自己屋睡，被江年安拉住衣角，“都這么晚了，jiejie就和我一起睡吧，省得還要自己暖被窩?！?/br>
    屋頂修好之后，她便搬了回去，只是今夜一直待在年安的床上，她的被窩一片冰涼。

    明月略微猶豫，瞌睡便打敗了遲疑，她與年安并肩躺了下來，互相依偎著沉沉睡去。

    陽光映在窗上的霜花上，新的一年，在一片白雪皚皚中到來了。

    明月被小白的叫聲吵醒，看了眼窗外大亮的天色，推了推年安，“該起來拜年去了?！?/br>
    后者揉了揉眼，利落地掀被下床，迅速穿上了棉襖。

    兩人簡單洗了把臉，穿上新置辦的冬衣，收拾整齊后，走出了家門。

    從年長的老者開始，依次串門拜年，說了一車的吉祥話，笑得臉都僵了，兩人兜里也多了許多瓜子、花生、糖塊。

    到孫婆婆家時，她老人家院子里站滿了人，都是從前受過她恩惠的，熱鬧至極，明月與年安進(jìn)來后，不可避免地成為大伙兒的談資。

    “明月出落得越發(fā)俊了，也該說親了?！?/br>
    “我姑母鄰居家的二兒子就不錯，那小伙子又高又壯，力氣可大了！”

    “年安也長高了不少，你在這兒過年，你家里人呢？他們不想你嗎，怎么不來找你？”

    ……

    你一言我一語，沒一句兩人愛聽的，偏偏大過年的，又都是長輩，不能甩臉色給他們，只得露出假笑搪塞過去。

    好容易等院子里的人散了，兩人隨孫婆婆進(jìn)了屋，婆婆先是給他們抓了一大把炒花生，之后便進(jìn)屋取了幾本書出來，遞給了年安。

    “你先看幾遍，有什么不懂的記下來，有空就來找我，我細(xì)細(xì)說與你聽。”

    江年安謝過孫婆婆，捧著幾本書笑著離開。

    之后每當(dāng)?shù)瞄e，他便翻看起醫(yī)書，初時只覺艱澀難懂，通讀幾遍之后，心中便隱約有了幾分心得。

    再加上孫婆婆對他知無不言，講解細(xì)致，不過三個多月，他便已然學(xué)會了診脈，懂得治一些簡單的疾病，比如風(fēng)寒、發(fā)燒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