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格拉妄想癥候群_分節(jié)閱讀_31
楊少君兩手插口袋:“這我不否認(rèn)?!?/br> 蘇維微微一怔,問道:“你同意?” 楊少君不答應(yīng)也不否定:“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你無權(quán)來管。” 蘇維微微有些吃驚,但旋即感到不悅,正要開口,楊少君卻上前一步說道:“蘇維,昨天你問我的那個問題,我現(xiàn)在回答你。我喜歡你哥,雖然我很喜歡跟他作對,雖然我討厭他身上的很多缺點,比如傲慢,但從一開始我就是喜歡他的。我不敢說我到底有多喜歡他,有多少決心跟他在一起,這是我昨天之所以遲疑的原因。等他病好之后,我會重新考慮這個問題,怎么處理這段關(guān)系是我跟他的事情?!彼⒅K黔的眼睛:“這是我跟他的事。”所以,你無權(quán)干涉。 蘇維皺著眉,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以前我哥逼得你去參軍,我曾經(jīng)怨恨過他。雖然我明白他是為了我好,但我一直認(rèn)為,我是一個有自主意識的人,誰也沒有權(quán)利自認(rèn)為對我好就來改變我生活的軌跡,我有權(quán)自己決定——即使很久以前我就不因此而怨恨我哥了,但這個觀點我一直堅持著,就像我做精神分析師,我們的職業(yè)原則是不能給訪客任何有傾向性的建議,必須要讓他自己做出選擇。”他頓了頓,道:“但是現(xiàn)在,我看到我哥精神恍惚地躺在那里,我真想說——去他媽的,所有讓他不好過的人全都給我滾遠(yuǎn)一點!” 楊少君啞然失笑——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從蘇維嘴里聽到臟話。 蘇維冷冷地看著楊少君:“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說你喜歡他,跟我有沒有關(guān)系?” 楊少君即刻矢口否認(rèn):“沒有。說真的,我一開始的確有點惡劣的念頭,出于一種——我不知道怎么說。但只跟他的性格有關(guān),直到我追求他了一段時間,我才想起來他是你哥?!?/br> 蘇維瞇起眼盯著他看。 楊少君苦笑。誠然跟蘇黔在一起之后,他經(jīng)常會產(chǎn)生一種錯覺,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蘇維,這讓他產(chǎn)生一種禁忌的快感。他無法否認(rèn)自己的齷齪,但在最初,當(dāng)他把蘇黔困到墻角里,痞笑著的跟蘇黔說“你這么討厭同性戀,是不是恐同癥?要不要我替你驗證一下?”的時候,他心里很明白,眼前這家伙就是他十幾年來的老冤家。 過了一會兒,蘇維嘆了口氣,又開始往前走:“你們都是成年人了,我的確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干涉。但我希望你不要傷害他,我對你很不放心。從某方面來說,他從小都是個單純執(zhí)拗到幼稚的家伙。” 作者有話要說:說一下關(guān)于戴煜說楊少君從來沒有想象過自己死亡的事情。當(dāng)然大家沒事不會想自己怎么死是很正常的,因為我們都沒有近距離接觸過死亡,沒有遇到很危險的事,沒有親眼看著身邊人死去……如果是離死亡非常近的人,比如楊少君,他親眼看過很多死亡,但是他不去想,那就有問題了~ 第三十三章 楊少君折騰了一晚上沒睡,回房間躺了一會兒,死活睡不著。蘇黔那里有他家人看著,他去了也是多余,于是拿了件外套出門了。 戴煜趕到楊少君說的小飯館,一坐下就很新奇地盯著楊少君看:“這還是你第一次主動約我出來?!彼纯礂钌倬哪樕白蛲硭牟缓??!?/br> 楊少君雙手交叉,呈放空狀,言簡意賅:“缺覺?!?/br> 戴煜并不意外,喝了口咖啡,道:“那么說吧,你找我出來想談什么?” 楊少君始終盯著天花板:“昨天晚上——或者說今天早上,我夢到自己死了。死了很多次,用了所有我能想到的死法。不過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忘得差不多了?!?/br> “噢?”戴煜挑眉:“昨天被刺激了?因為那個跳樓的人?” 楊少君搖頭:“我回家以后,看到我朋友騎在五樓的陽臺上。”自嘲一笑,“一天中連續(xù)看到兩個人要跳樓,還真他媽有夠衰的吧?” 戴煜顯得興趣盎然:“什么樣的朋友?” 楊少君看了他一眼,靜默了三秒后給出答案:“愛人?!?/br> 戴煜愣了一下,問道:“那他怎么樣了?” 楊少君搖搖頭,動作懶散地掏出煙,叼進(jìn)嘴里,卻沒有急著點火:“救下來了。他最近,精神有點問題,抑郁癥?!彼咽稚爝M(jìn)褲兜里掏火,來來回回摸了半天才想起來zippo已經(jīng)被蘇維丟了,于是沉郁地向戴煜伸出手:“借個火。” 戴煜拿出打火機湊過去替他點上火:“帶她看過心理醫(yī)生了嗎?現(xiàn)在抑郁癥是城市里的常見疾病,一定要重視?!?/br> 楊少君苦笑,慢吞吞地答道:“啊,看了——一直治著呢。” 戴煜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找來服務(wù)員點了兩杯茶水,然后問道:“說說你的愛人吧。難得你愿意提她?!?/br> 楊少君像坨爛rou一樣癱軟在椅背上,兩腿在桌子下長長伸展著,幾乎侵入到戴煜的領(lǐng)地。他仰著頭,對著天花板吞云吐霧:“他的病,我覺得和我有點關(guān)系?!?/br> 戴煜饒有興致地挑眉,不出聲打斷,等著他說下去。 “我以前跟他有點過節(jié),后來好上了,我就總喜歡跟他過不去。比如吧,我用了一首他特別討厭的歌曲當(dāng)鬧鈴用,他生氣砸了我兩個手機,我還接著用。那時候也真不覺得有什么,一首歌,能怎么樣,有時候我真覺得他矯情。但后來他病了,我再想起這些事,就特別過意不去?!?/br> “你很內(nèi)疚?” “……有點吧。這事擱誰身上都……但我也真沒想到會這么嚴(yán)重……” 戴煜笑了:“她真是你愛人?楊隊長,你今年幾歲了?” 楊少君仰起頭莫名地看著他,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就說你這件例子,你們兩個住在一個屋檐下,相處過日子。你用一首她不能接受,甚至是強烈反感的一首歌當(dāng)鬧鈴,還是大清早把人從睡夢中喚醒的歌,真的,如果你是我家十四歲那個正在叛逆期的侄子,我都會嫌你太不懂事了?!?/br> 楊少君嘴角抽了抽,又重新靠回椅背上仰頭望天花板。 戴煜用手輕叩桌面:“能說說以前你們究竟結(jié)下了什么梁子,能讓你對待枕邊人施加如此精神暴力?” 楊少君把手里快抽完的煙掐了,又重新掏出一根,戴煜把火機從桌上推了過去。他一邊點煙一邊說話,裊裊白煙罩的他眼神迷茫:“我以前,喜歡過他——他meimei,那時候他看不上我,硬把我們拆了?!?/br> 戴煜大感驚奇:“難道她對你早有所圖?不然怎么……” 楊少君吃吃笑了一聲,搖頭:“沒有,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們也就上中學(xué),都還未成年呢。我也算是被他刺激的,去參了軍,后來當(dāng)了警察?!?/br> “十幾年前的事情,你依然感到因此怨恨他?” 楊少君搖頭:“他的性格就是這么招人。我也不是一開始就想著要報復(fù)之類的,但是一接近他,他的態(tài)度就讓人情不自禁想……哎,想跟他作對?!?/br> “那你喜歡她嗎?” 楊少君無奈地深深嘆氣:“喜歡。不喜歡,我也不會跟他在一起了。但是……大概就是不夠喜歡吧,所以才會故意跟他過不去,而不是讓著他?!?/br> “噢?” “說實話,在我知道他這病以前,我還在想,是不是要跟他分手。但他病了以后,我反而覺得離不開他了——不是責(zé)任感,真的,不是同情,你不知道,他折騰起來的時候,我守著他十幾個小時都要保持高度集中注意力,就跟執(zhí)行盯梢任務(wù)似的,要是沒感情,我做不到這一步?!?/br> “那在此之前你為什么會想要跟他分手呢?是什么讓你無法忍受了?” 楊少君閉上眼:“我看著他,有時候總是想起他弟——meimei,產(chǎn)生一種錯覺,搞不清他到底是誰。太刺激了,有時候真的受不了?!?/br> “愧疚?” 他嗤笑:“大概吧。感覺像亂.倫一樣,刺激是夠刺激,但多了就承受不起了?!绷夹纳系淖l責(zé),時時在捫叩他。 “那你現(xiàn)在,對他meimei是什么感覺呢?還喜歡嗎?” 楊少君終于坐直了,木然地沉默了一會兒,表情嚴(yán)肅地?fù)u頭,遲疑一下,又搖頭:“一年前,我還喜歡他——meimei。但是一年多沒見,這次再見到,就不是那種感覺了。說起來好笑,這一次是他妹反對我跟他在一起,他跟我說那些的時候,我看著他,有種很陌生的感覺,瞬間有點無法理解他是不是那個我掛心這么多年的人。反而是回到房間里,看到他,我突然有種難以言喻的親密感,突然一瞬間覺得,原來我那么喜歡他?!?/br> 戴煜又笑:“典型的睡眠者效應(yīng)。當(dāng)你把對方在你心目中被抬高神話的地位放平,你會發(fā)現(xiàn),僅此而已——話說男人好像比女人更不容易放下自己的初戀?!鳖D了頓,“那你現(xiàn)在還打算跟他分手嗎?” “再說吧,發(fā)生了這么多事,已經(jīng)不是我說了算的。老實說,我剛剛發(fā)現(xiàn)我比我自己想的更喜歡他,可大概還是不夠吧。我們之間的確存在很多問題。等他的病好起來以后,再考慮這個問題?!?/br> 戴煜說:“那么回到原先的話題。你夢到了自己是如何死亡的?” 楊少君又抽完了一根煙,在煙灰缸里擰滅它:“很多,詳細(xì)的記不清了,就是平常的一些執(zhí)行任務(wù)的畫面,夢到任務(wù)失敗,我就死了。” “還記得夢里的心情嗎?” 楊少君笑。有些話面對面說出來實在很奇怪,他有點說不出口。 “害怕?” “怕?!?/br> “恐慌?” “嗯?!?/br> “還有嗎?” 楊少君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我記得最后一幕,我站在天臺上,底下有很多人看著我,有一只無形的手把我往下拽,好像他們都等著我跳下去。我一直往后退,我沒有跳。后來我就醒了?!?/br> 最后,戴煜合上記錄本:“今天跟你談得很愉快。過幾天我還會再找你出來的?!?/br> 楊少君無聊地把手插在口袋里,沒什么東西可撥弄的,只好將手指一張一合:“隨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