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明鑫的大姨朝齊爸說：“妹夫啊，你可別和我們見外，聽你說完這事，我們都氣得不行了，小鑫是多好的一個孩子啊，這些人還有沒有人性??？……”

    聽到這話，齊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站在一群親戚中間失聲痛哭。

    “行了，老齊，你也別太難過了?！?/br>
    “是啊，日子還得往下過呢?！?/br>
    “……”

    齊爸拼命穩(wěn)定住自己的情緒，朝身邊的親戚說：“你們先回去吧，我自己去找他算賬，我就不信了，這世上還沒有公道了?！?/br>
    齊明鑫的二叔朝齊爸說：“那我也不走了，我陪著你，當官的又怎么了？當官的就能殺了人不償命么？”

    “不用了！”齊爸擦了擦眼淚，朝齊明鑫的二叔說：“老弟，你回去吧，你和我不一樣，我這條老命豁出去都不值幾個錢。你家里兒孫滿堂，別因為我家的這點兒事把你們家的好日子給攪了?！?/br>
    “老齊，你這話說得就生分了，我這二叔也不是白當?shù)陌　?/br>
    “……”

    又爭辯了一會兒，齊爸還是拒絕了各位的好意。剛才被關(guān)進去的那一段時間，他想了很多，齊明鑫的仇他是一定要報的，但這條路，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他們已經(jīng)從村子里搬出去好幾年了， 和這些親戚的感情淡化了很多。如果不是念在過去的那點兒情分上，他們是不會跟自己來的。齊爸有這份自知之明，自己現(xiàn)在沒了兒子，活不活著都沒什么意思了。可人家都是有家有口的人，誰愿意給自己找不痛快。

    “你們先回去吧，我再在這等一會兒，我就不信他不出來?！?/br>
    齊明鑫的二叔拍了拍齊爸的肩膀，說道：“趁早把小鑫葬了吧，還是這事要緊?！?/br>
    “不替他討個說法，我是不會葬了他的?！?/br>
    那些親戚彼此交換了眼神，都是一臉無奈的表情。其實他們心里很清楚，齊爸的這些做法，恐怕都會是徒勞的。

    ……遠遠看到齊爸身邊的人都走了，周吳權(quán)才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齊爸自己正難受著，忽然看到面前站了一個人，而且這個人看起來有點兒面熟。好像剛才自己在政府大樓下面鬧的時候，就是他把公安局找來的。

    想到此，齊爸看向周吳權(quán)的眼神立刻變得犀利起來。

    “別這么瞪著我，我只是執(zhí)行公務(wù)，況且把你們從公安局領(lǐng)出來的人也是我。要是沒有我，你們不知道要被關(guān)多久，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時候地方，政府大樓也是你一個刁民想進就進的么？”周吳權(quán)語氣輕傲地說。

    聽到周吳權(quán)的話，齊爸額頭上青筋爆出，一拳朝周吳權(quán)臉上揮了過去，順帶罵了一句。

    “呸，我們是刁民？你們才是吃著皇糧不干人事的畜生！”

    “靠，你竟敢打我？”

    周吳權(quán)的表情極度扭曲，上前就朝著齊爸一陣拳打腳踢。雖然齊爸力氣也不小，但畢竟比周吳權(quán)瘁，老了十幾歲，再加上這幾天心力交瘁，沒一會兒就被周吳權(quán)打倒在地。

    周吳權(quán)看著齊爸反復(fù)想站起來都沒有成功，禁不住冷笑幾聲，說道：“你兒子是個窩囊廢，你這個當爸的能好到哪兒去？和我們部長斗，你就等著家破人亡吧！”

    說完，周吳權(quán)不顧周圍投過來的視線，氣宇軒昂地進了政府大樓。

    于成潤要他低調(diào)處理，他偏要高調(diào)處理，誰讓他就有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呢？

    齊爸被路人扶起，坐在廣場旁邊的花壇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已經(jīng)頻臨瘋狂的境地，如果現(xiàn)在他手上有把刀，而于成潤又恰恰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會毫不猶豫地把刀插到于成潤的胸膛中。

    但是他的手上沒有刀，于成潤也一直沒出來，齊爸漸漸冷靜了下來，覺得自己這樣惡斗是沒有結(jié)果的。齊明鑫如果是被人害死的，一定是于成潤沒錯，如果他是被人逼死的，那肯定是于弋。

    不管怎么樣，都跑不了他們于家。

    所以，這個債不管誰來還，都是一定要還的。

    183

    周吳權(quán)從政府大樓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看到齊爸還在那個花壇旁的長椅上坐著，臉上掛著淤青，顯然是剛才被自己打的。而且衣服也是又臟又破，看起來象是個要飯的。

    周吳權(quán)還有幾分憐憫齊爸，兒子被莫名其妙弄死了，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是個人都受不了吧！而且現(xiàn)在周吳權(quán)已經(jīng)不再和于成潤一條心了，看待問題的態(tài)度自然也不一樣了。

    本來打算直接開車離開，周吳權(quán)忽然萌生出了一個念頭，既然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不再抑仗著于成潤了，何不幫幫齊老頭，也算替自己出氣了。

    這么一想，周吳權(quán)眼角浮現(xiàn)一絲竊笑，快速上了車，緩緩地朝外面開去。

    車子經(jīng)過齊爸的身邊，故意停了停，等齊爸抬起頭和周吳權(quán)交換了一個眼神，周吳權(quán)又把車開走了。過了一會兒，周吳權(quán)忽然又鬼鬼祟祟地開了回來，而且從齊爸身邊開過去的時候，故意帶著緊張不安的表情。

    齊爸看到周吳權(quán)那副樣子，忽然有種預(yù)感，他一定是想把于成潤接出來，又怕被自己撞到。這么一想，齊爸站起身來，朝周吳權(quán)的車看去。

    周吳權(quán)的車在政府大樓下停放了一會兒，齊爸眼神不好使，沒看清他的車牌號。等周吳權(quán)再次把車開過來，齊爸躲在暗處，偷偷朝車里望了一下，貌似只有周吳權(quán)一個人。但是這一次，齊爸把周吳權(quán)的車牌號記住了。

    天漸漸黑了，周吳權(quán)沒再回來，于成潤也沒有從里面出來。齊爸拖著沉重的步子，朝家里的方向走去。

    好好的一個家，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支離破碎。齊媽自從知道齊明鑫去了之后，整天臥床不起。偶爾清醒過來，想起這件事，又哭著暈了過去。鄭可可懷著孕，齊爸還不知道該怎么把這件事情告訴她。

    齊明鑫的尸體還被冷凍著，齊爸看了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敢去看了。如果不是因為法醫(yī)的鑒定，他是怎么都無法相信這是前幾天還被自己罵的兒子。一想起齊明鑫死后那血rou模糊的臉，齊爸就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他的兒子是被人害死的，為什么警察理都不理？就一口咬定他是自殺？

    齊爸從沒覺得自己如此無能，也從沒像現(xiàn)在這樣思念齊明鑫的好。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絕對不會對齊明鑫說一句重話，更不會劈頭蓋臉地往他身上打。如果齊明鑫可以回來，他愿意做出任何讓步，只要齊明鑫好好活著。

    ……回到家里，于媽把高野的事情和于成潤一說，于成潤的腦袋都快爆炸了。兩件事情就夠他頭疼的了，現(xiàn)在連自己的兒媳婦那里都出了問題。

    “你也別著急，我把她媽找過來了。她媽被氣得住了院，還和我保證，一定會把高野說通的?！?/br>
    于成潤嘆了口氣，斜靠在沙發(fā)上，淡淡回道：“這事就交給你了，我實在是沒力氣管他們的事情了。我自己一身麻煩，今天被人盯了一天，差點兒回不了家?！?/br>
    于媽一驚，看向于成潤，問：“怎么回事？”

    “還不是齊明鑫他老爹，齊明鑫死了，他非要說是我害死的，在政府鬧了一天?！?/br>
    于媽盯著于成潤看了一會兒，臉色凝重地說：“你和我說實話，齊明鑫 的死，到底和你有沒有關(guān)系？”

    于成潤不想解釋這個問題，便搪塞道：“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你別瞎想了，還是想想咱們兒子的事情吧！”

    “我不是替你擔心嗎？這事要真和你沒關(guān)系，咱大可不必怕他。他要是鬧大了，咱們就以誣陷的罪名告他……”

    “算了……人家都死了一個兒子了，你何必再和人家過不去。如果是我沒了兒子，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來。”

    “呸呸呸，胡說什么??！”于媽瞪了于成潤一眼。

    于成潤苦笑了一下，拍拍于媽的肩膀說：“我先去洗澡了?！?/br>
    于媽點了點頭，把頭靠在沙發(fā)背上，喃喃自語道：“這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br>
    ……第二天，于成潤請了一天的假，直接去了于弋住的地方。

    “爸，您怎么又來了？”

    于成潤臉一黑，在沙發(fā)上坐下之后，眼睛直直地看著于弋。

    “這本來就是我的家，我為什么不能來？”

    “能來，能來，您是于部長，你哪不能去?。　?/br>
    聽著于弋滿是嘲諷的話，于成潤哼了一聲，朝他說：“我讓你考慮的事情，你考慮了沒有？”

    “考慮什么？”于弋故意裝傻。

    于成潤怒道：“你別揣著明白裝糊涂，要個孩子能要了你的命啊？我怎么生出你這么一個傻兒子？人家齊明鑫都有孩子了，你這潔身自好給誰看呢？”

    “我沒給誰看，我不要孩子也不都是因為小鑫?！?/br>
    “那還能是因為什么？因為你故意要和我們作對，所以我們提出的一切要求你都不答應(yīng)？”

    于弋立刻擺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和你們作對對我有什么好處？我只是覺得，要不要孩子那是我的自由。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我自己的事情應(yīng)該由我處理，而不是被你們牽制著。況且我認為，孩子是愛情的結(jié)晶，不是挽回面子的一個工具。”

    聽到于弋的這番話，于成潤心里暗暗驚訝，他沒想到于弋的嘴里也能說出道理來。只是于弋的這些話有點兒噎人，讓于成潤第一次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

    ……上午，齊爸早早起床，仍舊候在政府大樓前面的那個廣場上。只是這一次他并沒有象昨天那樣明目張膽地往里面闖，而是靜靜地站在一個角落往里面看，等著于成潤的出現(xiàn)。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齊爸的心情也越來越復(fù)雜。于成潤越是躲著，越是證明他心里有鬼。不抓到他討個說法，齊爸是絕對不會甘心的。

    終于，一輛車引起了齊爸的注意。車子坐著的人就是周吳權(quán)，副駕駛的位置上也有一個人，但是因為車很快從齊爸身邊開過去，齊爸并沒有看清那是誰。

    齊爸的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車上的另一個人一定是于成潤。于是他立刻攔下一輛的士，讓他幫忙追前面周吳權(quán)的車。

    兩輛車在路上你追我趕，距離始終保持那么遠。齊爸有些焦急，朝旁邊的司機問：“師傅，你能再開快點兒么？”

    “要再讓我開快點兒，你就干脆直接下車吧。這是干什么呢？演槍戰(zhàn)片呢？誰還敢開??！”

    齊爸擦了擦額頭的汗，一臉歉疚地朝司機說：“不好意思，那您就盡量跟著吧，別跟丟了就成?！?/br>
    在距離于成潤郊區(qū)別墅的最后一個拐彎處，周吳權(quán)猛地加速，很快繞過別墅，從另外一條彎道離開了。

    的士司機顯然沒料到周吳權(quán)會突然加速，緊跟著繞過彎道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輛車已經(jīng)不見了。又看到一棟別墅在前面不遠處，理所當然地認為車開了進去。

    “應(yīng)該就是那里了?！饼R爸也在一旁嘟噥道。

    司機把車停在了別墅前。

    “謝謝你了?！饼R爸一邊說著，一邊把錢付給了司機。

    于成潤沉思了片刻，說道：“于弋，如果我說，你有了孩子，我就再也不干涉你和齊明鑫之間的事情了，你會答應(yīng)我的要求么？”

    于弋被于成潤的話嚇了一跳，反復(fù)打量了他一陣，暗想于成潤是不是吃錯藥了，竟然連這話都能說得出口。

    看到于弋的表情，于成潤自認他是有點兒動搖了，便接著說道：“我絕不是糊弄你的，你若真是答應(yīng)了這件事，我自然也會退一步，但是要我認可你們我是做不到的?！?/br>
    于弋忽然無緣無故地笑了笑，有些無奈地看著于成潤，說：“爸，你這是在拿自己的面子和自以為的寬容設(shè)計選擇題嗎？抱歉，我對哪個都不感興趣。孩子不要有不要的道理，你接受不接受我和小鑫，我都不會和他分開 的?！?/br>
    于成潤的臉頓時黑了，朝于弋大吼道：“于弋，你別太得寸進尺了?！?/br>
    于弋還沒說話，忽然聽到外面?zhèn)鱽硪魂嚑幊陈暋?/br>
    于成潤顯然也聽到了，他走到窗口朝外看，臉色頓時大變。他怎么找到這里來了？要是讓于弋看到他，不就等于讓于弋知道齊明鑫死了的事情么？

    不行，絕對不能讓于弋現(xiàn)在知道這件事。

    想到這，于成潤立刻沖了出去。

    于弋想跟著出去卻被于成潤反鎖在屋子里。

    “給我把他拽出去，快點！”于成潤大吼道。

    齊爸看到于成潤，瘋了似地嘶吼道：“于成潤，你這個縮頭王八，你這個畜生，還我兒子命來?！?/br>
    保安拼了命地將齊爸朝外拉，齊爸大概是真的瘋了，對著身邊的保安又是踢又是咬，三四個保安竟然沒有攔住他一個人。

    于弋站在窗戶前，模模糊糊看到有個人影要闖進來，卻被拽了出去。雖然齊爸的臉上有傷，可于弋仍舊認了出來。

    齊爸瘋了似的朝這里闖，肯定是和齊明鑫有關(guān)系。而之前于成潤本來和齊爸的關(guān)系不錯，現(xiàn)在于成潤竟然這么對他，還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顯然是有原因的。

    于弋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便拼命地用腳踹門，踹不開又用椅子砸。后來一著急，直接用椅子腿朝落地窗砸去，砸了好幾下，才把窗戶砸開一個大洞。

    于弋出來的那一瞬間，齊爸正好被人直接拉在地上拖了出去，于弋看不過，朝那些人吼道：“都他媽的給我停下！你們還是人么？這么對待一個長輩！”

    說著，于弋朝那些保安沖了過去，而于成潤把于弋攔在了半路上。于弋扭頭看到于成潤一眼，大概是于成潤本來就有些心虛，竟然被于弋的這一眼給唬住了。

    齊爸趁這些人愣神的功夫，朝于弋大喊道：“于弋，你還我兒子的命。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兒子是不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