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第74章 明日就要上路出發(fā), 臨行前,王府里最后要忙的瑣碎事情還有一大堆。端王妃又打發(fā)人過來,送來了之前在秋狝時提過的兩支極好的人參, 菩珠寫了致謝函讓人送回去。忙得是腳不著地, 連口水都來不及喝, 終于在天黑之前,將全部的事都處置好了。 月事來的頭兩天, 照例有些腰酸背痛, 何況今日又這樣一通忙碌。 她在寢堂里給李玄度亮了燈, 無事后,打發(fā)掉跟前的人, 剩駱保在外頭等著李玄度。 她上床躺下去, 又睡不著覺, 閉著眼睛,腦子里還在不停地翻騰著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 同房就不必說了。等小日子一結束, 立刻開始。 先前只是她推三阻四不愿和他同房, 反倒將他惹得愈發(fā)上心。他對自己毫無招架之力,只要她愿意,他求之不得。這一點她很有信心。 除了這件大事, 等到了闕國,等著她的還有另外兩件大事。 第一是探察李玄度和闕人的真正想法。這一點,她和皇帝其實不謀而合。 李玄度雖然現(xiàn)在對她很好,幾乎是有求必應, 但他到底在想什么,往后打算如何, 他從不和她說。她現(xiàn)在也不敢問,怕催逼太急惹他疑心。 第二件事, 就是他的表妹李檀芳。 在從駱??谥械弥蠈钐捶嫉脑u價之后,菩珠心中就開始感到不安了。 能讓姜氏都這般認可,說實話……她對自己的信心有點不足了。 但她有另一個決定性的優(yōu)勢,那就是她已經是李玄度的妻。而且現(xiàn)在,不管李玄度心里有沒有他那個青梅竹馬的表妹,反正他人已上了她的船,看起來也沒想下去的意思。 所以,警惕是必要的,但也不必太過妄自菲薄。到時候看看她人,再定后策。 李玄度如他所言那樣,天黑后不久,回了。入寢堂后,他讓菩珠不必從床上起來,問了幾句明日出發(fā)準備的事,隨即沐浴更衣,上床躺了下去。 “殿下,道觀聽經如何?” 其實菩珠不希望他去道觀。 一天到晚和那些打坐煉丹追求長生的道士混,會有什么前途?萬一最后也看破紅塵去當?shù)朗?,那她怎么辦? 這次出門,她就特意吩咐駱保,不要給秦王帶道家的黃卷經書,隨便帶幾本兵書也比這個強。 李玄度隨口道了聲尚可,便問她身體吃不吃得消,明天能不能上路。 “能!不能耽誤了外祖的壽日。何況,不止殿下想見到他老人家,我也想,簡直恨不得明日就插翅飛過去!” 她甜蜜蜜地回答他——莫說只是有點腰酸,就算斷了,躺著過去,也不能耽誤時間。 “辛苦你了。早些睡吧,明日大早就要起身。”他抱了抱她,柔聲道,又繼續(xù)替她撫揉后腰。 菩珠享著來自他的撫揉,漸漸地,酸脹之感減了不少。她舒服地閉上眼睛,腦子里卻還想著昨天的事。 昨天她借著沈皋召自己見面的事由,用將來的孩子向他施壓??此磻^對是起了作用。 自己的策略是對的。 她決定趁著氣氛好,再提醒他一下。 “殿下,我若說錯,你莫怪我。道士那種東西,無事聽聽就好,玄之又玄。殿下何曾見過人原地飛升,長生不老?日后要是有了孩兒,難不成也教他學你打坐煉丹?” 李玄度笑了笑,唔了一聲,繼續(xù)替她撫揉后腰。 她仿佛有點犯困了,眼睛半睜半閉。 李玄度卻漸漸心浮氣躁,無法安神。他在想著今日在道觀里遇到的事。 他自然相信自己的女人。蕭氏的一番話,只是更加證明沈旸對她的覬覦之心而已。 但自己人還活著,別的男人便就敢如此盯著她了。 憑的是什么?權力。他曾經天生擁有,所以從未入眼的權力。 而今失了,如同獸入困籠,被拔去了爪牙。同父的兄長仍要取他性命也就罷了,連野心勃勃的下臣,也迫不及待地在一旁窺伺起了他的女人。 李玄度一陣燥熱,下床來到案前,倒了一杯水,飲了,放下茶盞,轉身要回之時,手不慎一帶,茶壺打翻,壺中剩下的水汩汩流出。 “怎的了?” 菩珠今日實在有些乏了,半夢半醒,模模糊糊聽到動靜,問了一句。 “無事。茶水潑了而已?!?/br> 他扶起茶壺,見水已漬濕一片衣袖,道:“衣裳都收起來了嗎?我換一件,這件濕了?!?/br> 菩珠閉目嗯了聲:“地上那口箱子里。明日要上路,剩下的衣裳和雜物都搬出去了,剩這一口,我記得里頭有你的里衣。要我替你找嗎?” “不用!” 李玄度走過去?!拔易约赫遥阊?,不用起來。” 他打開箱子,俯身找自己的衣裳。 菩珠忍著困意等他回,等了片刻,不見他有動靜,打了個哈欠:“殿下你還沒找到?好似在我那件紅色衣裳的下頭,很好找的……” 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心咯噔一跳,登時睡意全無,猛地睜開眼睛,一把撩開帳子,看見他俯在那口箱前,背影一動不動,低頭仿佛在看著什么東西。 她連鞋子都來不及趿,光著腳就從床上跳了下去,飛奔到他的身后,探頭一看,他手里果然拿著那本今日自己剛剛塞進去的小冊子。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奪,他已是站起身,避開她手,她奪了個空。他抬起眼看著她,指著手中的小冊子,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這是你的?” 菩珠懊悔萬分,恨自己怎糊涂到了如此的地步。白天才藏起來的東西,忙昏了頭,轉個身,居然就大意了。且又是何等糟糕的運氣。連一夜都沒過去,竟就如此巧,落到了他的手里。 她臉色唰地變白,心虛不已,幾乎不敢看他那雙望著自己的眼睛,勉強補救:“殿下你聽我說……我是想……想早些為殿下生個兒子……” 李玄度又翻了幾下小冊子,點頭:“明白了。是否等你這月的小日子過去了,接下來的幾日,你還是身子各種不適,要等到生子日才和我睡?” “對了,還必是要哄著我在東向和你做那等事。我如此好騙,言聽計從,你心中頗是得意是吧?” “我沒有……” 他將手里的小冊子擲在了她的腳前,以此打斷她的話,側目向她。 “你把我李玄度當成什么?我就這么盼著你替我生子?” 他沒有大發(fā)雷霆,最后這一句話,甚至仿佛是用笑的語氣說出來的,但他眼中的怒氣和失望卻是遮掩不住,她看了出來。 他越是如此克制,反而越令菩珠感到心慌,甚至有幾分害怕。她鎮(zhèn)定心神想要努力補救,急忙走到他的面前,伸手緊緊地抱住他,仰面望他。 “殿下,我錯了,這事我不該騙殿下。我是聽說殿下在闕國有位從前也曾議婚的表妹,我擔心我比不上她,這才想盡快懷孕生子。我沒有考慮殿下的感受,固然錯了,但真的是為了留住殿下的心!” 李玄度立著,一動不動,既沒有回應她的擁抱,也沒有推開她。 他俯視著她仰著的臉。 這般美貌的一張臉孔,這般動人的一張嘴巴。 他還能信她嗎。 她連這種事也騙他,將他玩弄于股掌。簡直沒法形容方才他無意間翻到這本冊子時的感覺。 說震驚也不為過。 他的這個王妃,在她呈現(xiàn)給他的表面之下,包藏了怎樣的一顆心。 那夜曾深深打動了他的所謂她愛了他才救他的“真心”,到底又有幾分? 懷疑的種子在心里冒頭,迅速蔓延,那道信任的墻是如此的不堪一擊,瞬間倒塌。 種種親密的情景,從他的腦海里掠過。她在他身下緊緊地抱著他,嬌聲嬌氣地喊他殿下。此刻想來,這仿佛也成了一種諷刺。 他更是色令智昏,竟因為一個滿口謊言算計自己的女人,險些將陪伴了他多年的忠仆也給遣走。 李玄度的心中掠過一縷濃重的自慚和憤怒之感。 當抽離出那遮人眼目的歡情,再回憶她在自己面前的種種作態(tài),一切便都豁然明朗了。 “駱保!” 他突然大喝了一聲。 寢堂之外,傳來一道應聲。 “走開,離遠點!不許人靠近!” 堂外再無任何動靜,堂內也靜悄悄的,不聞半點聲息。 “恐怕未必吧。” 他終于再次開口,看著她,慢慢地道。 “昨夜你向我哭訴,說即便不為你考慮,也要為孩兒考慮。你處處拿一個還沒有影的孩兒來說話。你是想借孩兒向我施壓是不是?你從沒有變過。你只是換了一種手段來逼我起事,好等日后,能有機會送你坐上你夢寐以求的皇后之位,對不對?” 菩珠心咚地一跳,整個人發(fā)軟,抱著他的手不自覺地軟了下來。 他繼續(xù)道:“如此看來,我若說那日,你之所以想法設想救我,不過也只是你權衡之后的謀算,不算冤枉你吧?” 他凝視著她,唇角勾了勾,浮出一抹自嘲似的冷笑。 “如此就想通了。我本就不解,在河西時,你為了俘獲太子之心,費盡心機,不擇手段,被迫嫁我之后,我何德何能,如此快便能叫你死心塌地、一心一意地做我的妻?” 菩珠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全都是他自己在臆測。他看不見她的心,她完全可以否認,堅持她是愛了他,怕失去他。 可是所有能夠遮羞的衣物,都被他一層一層,毫不留情地扒了,最后她猶如一絲不掛,渾身上下,再無寸縷遮羞。 不止如此,他竟還用如此輕視的語氣再次重提她從前勾引李承煜的舊事。她更是感到自己仿佛被他打了狠狠一記耳光,心底涌出了一種深深的羞恥、不忿,卻偏偏無力反駁的絕望之情。 前一刻還摟著自己柔情蜜意。她道歉了,他竟還不依不饒,翻臉無情到了如此的地步! 她是殺了人,還是放了火?李承煜的事情,他是打算要記一輩子,時不時拿出來羞辱她一頓? 若不是他得過且過不思抗爭,她一個女子,何至于如此費心費力? 她的面龐漲紅了,再也忍不下心中的不滿和怒氣,松開了抱住他的手臂。 “不錯,我千方百計想有孕生子,就是為了向你施壓。怎樣,這是錯嗎?我想當皇后,這又是錯嗎?你是我郎君,我不指望你指望誰?皇帝對你步步緊逼,就差架刀子到你脖子上了,難道這也是我騙你?我不信你看不透,但我實在不明白,你到底還在等什么?等刀子落下來嗎?我確實是對你用了心計,但不過是想催促你,好叫你早日奮起抗爭,奪回你原本天生就有資格獲得的一切。我在害你嗎?何至于生這么大的氣!” “李玄度,你是個既沒用又小氣的男人!我對你很失望!” 她還不解氣,又抬手恨恨地推了他一把。 李玄度大約沒料到她竟是如此的反應,看著她,一臉錯愕的表情,冷不防又被她推了一下,一時沒站穩(wěn)腳,后退了幾步。 待站住,他臉色大怒,緊緊抿著唇角,盯了她片刻,忽然朝她伸出一只手:“拿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