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忘記了自己是怎么離開了桑家。似乎是陸景瑜牽著她的手離開的，桑榆整個人都處在巨大的震驚當(dāng)中，許久沒回過神。等她醒悟過來，已經(jīng)在陸景瑜的車上了。

    “等等我還沒收拾完……”眼見桑家被甩在腦后，醒轉(zhuǎn)過來的桑榆連忙開口。

    “你說的是你母親的遺物嗎？我已經(jīng)收攏好了，就放在后備箱的行李箱里?！标懢拌の罩较虮P，從后視鏡小心打量桑榆的表情，“遺物的事，還有你母親的事，田媽跟我說了?！?/br>
    “桑榆，我很抱歉?！?/br>
    車內(nèi)的氛圍突然凝滯，那句話空落落地飄浮在半空中。

    桑榆意識到氣氛不對，努力想笑一下，但嘴角僵硬地上揚(yáng)，卻始終沒能圓滿一個笑容。

    “為什么要說抱歉?！彼艞墏窝b，將眼睛藏在劉海之下，低低垂下頭，聲音也像是被抽干了活力，虛弱又干巴，“這，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br>
    那本來就是她的家事，也是她無法改變的出身。

    “桑榆，你知道我在說什么的?！标懢拌ぢ曇舻统劣州p柔，“我很抱歉，認(rèn)識你這么久，但是對于你的很多事，我是真得一無所知。我非常的自大和傲慢，以自我為中心，很多事你不說，我從來就沒有想過去問。我是真得不夠關(guān)心你?！?/br>
    想想看，桑榆陪伴了他這么久，不管他們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關(guān)系，光彩還是不光彩，地下還是臺面上，桑榆是真切地對他付出了關(guān)心和感情，甚至對他幾度生出期待，但他是怎么回報(bào)這份感情的呢？

    ——他不在乎。他一度不在意桑榆，他并不關(guān)心桑榆的喜怒哀樂，也不關(guān)心桑榆的過去和未來。以至于桑榆自己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走過了那么長的陰冷雨季，他卻毫不知情。

    “我真得有很多對不起你的地方。我想跟你說，對這份感情我真得是認(rèn)真的，對你我也是認(rèn)真的，只是我做得不夠好……”陸景瑜緊緊捏住方向盤，眼睛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有些事在我的意料之外，也在我的掌控之外，當(dāng)然這不是我傷害你的理由和借口，畢竟傷害的確產(chǎn)生了。讓你遭受網(wǎng)絡(luò)輿論，背負(fù)那么多罵名，我真得很抱歉?！?/br>
    就是因?yàn)樗麤]能第一時間處理好婚約，導(dǎo)致那件事再三出現(xiàn)，讓輿論糾纏上桑榆，讓桑榆淪為眾人口中的“小三”，這些事是他的過錯。他本應(yīng)該保護(hù)好桑榆。

    “關(guān)于這個婚約，其實(shí)我很早就想跟你說，但我真不知道應(yīng)該從何開口。那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沒有想過要跟桑寧結(jié)婚，但是我父親他……”陸景瑜深深呼吸一口氣，他笑容自嘲，“我也不知道我們陸家自詡世家大族，為什么還要搞這種指婚?！?/br>
    “我知道我應(yīng)該處理好一切再去見你，把自己從這場荒謬的婚約中解脫出來，這樣我才有資格去找你，去請求你跟我在一起?？墒俏铱刂撇蛔。液軗?dān)心，蘇落瑾一直糾纏著你，我很擔(dān)心等我解決一切，你已經(jīng)跟別人在一起了……那段時間我是真得想見你，是我自私，以致于給你招惹了這么多麻煩?！?/br>
    “桑榆，我不知道發(fā)生了這么多，讓你產(chǎn)生這么多的痛苦和困擾，我還有沒有資格跟你說這些話，但我是真得希望你能跟我在一起。我知道我不夠好，傷害你很多，也有很多缺點(diǎn)，有時候不夠顧及你的感受，可我離不開你?！标懢拌④囃Ｔ谝贿?，動情地凝視著桑榆的眼睛，“我不能強(qiáng)迫你做出選擇，我也不能逼你，桑榆，我愛你。”

    “以后的路，你能跟我在一起嗎？”

    他說了很多，其實(shí)是語無倫次的，是糟糕至極的發(fā)言，亂七八糟的詞匯糅雜在一起。里面有他的歉疚，也有他的請求，有他的解釋，也有他的諾言。陸景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傳達(dá)了多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說出來的最好時機(jī)。

    但那些話沉甸甸地堆積在他的心里，他想要傾訴，想要表白，想要告訴桑榆，桑榆對他有多重要，他有多抱歉和懊悔。

    “……”

    桑榆沉默了。她能感知到陸景瑜的渴求，他的視線仿佛有了實(shí)體，帶著力度落在她的臉上。他似乎是被魔咒所困，而她的語言便是破除魔咒的唯一解藥。

    可她不知道怎么說，怎么去回答。太突然了，這些信息量又太龐大。

    陸景瑜原來有苦衷嗎？她不知道，畢竟他從來不說。她給過他機(jī)會，努力爭取去見他，希望能面對面把事情談清楚，但她沒能如愿。

    過往的記憶變成漩渦，紛涌著向她席卷而來，但桑榆滿心困厄。

    陸景瑜有苦衷，陸景瑜向自己道歉，陸景瑜希望復(fù)合？說起來他們上一次都沒有正式的分手。

    她突然就想笑，也很想哭。然而陸景瑜在場，他在等一個答復(fù)。

    他要她說什么呢？再一次坦白自己的軟肋嗎？坦白自己對他仍有留戀，然后呢？然后投入他的懷抱？

    ——對的，她想。她無比渴求他的懷抱。可能她終究是一個軟弱的人，或者愛讓所有人軟弱。

    桑榆渴求著陸景瑜。然而又能怎么樣呢？她已經(jīng)被傷害無數(shù)次了，她沒有強(qiáng)大到無視那些傷害的地步，沒有他說“我還愛你”，她就立刻忘記那些痛苦。

    當(dāng)陸景瑜言愛，她瘋狂心動，但她同樣遲疑。她知道只要自己點(diǎn)頭就會擁有陸景瑜的懷抱，擁有陸景瑜，但擁有之后呢？

    她的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疑問：擁有之后會再次失去嗎？

    “我不知道，讓我回去想一想好嗎？”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很久，她輕輕開口。

    說完這句話她似乎輕松了一些，也得到了勇氣，能抬頭跟陸景瑜對視，她的眼睛里有一點(diǎn)笑意融化開，不再是先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很開心你能告訴我這些?！?/br>
    “畢竟對于上一段感情，我們曾經(jīng)在一起卻突然分開這件事，我也有知情權(quán)，你能意識到這個，并且跟我解釋，我很高興。”桑榆的聲音很溫柔，“但是要不要繼續(xù)在一起，這個問題，讓我回去想一想?！?/br>
    “我可能很快就想明白了，但也可能想很久，你知道，我不是很聰明?！鄙Ｓ艿男θ萋詭敢?，像是很不好意思。

    男人沉默，但還是點(diǎn)頭：“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