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萱，莫芷，快出來見見一個人?！?/br>
    天氣陰沉，大雨來臨前的悶熱，李莫萱與李莫芷呆在書房，一人專心練字，一人捧卷看得入迷，忽而聽到母親溫柔的叫聲，互相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東西，出門來。

    面前是一個瘦弱的女孩，肩上背著包裹，臉色發(fā)黃，怯生生的看了她們一眼后，又低眼看著自己的鞋子，左腳的鞋子有些開線了，她將雙腳合攏。

    “父親，這位是？”李莫萱問道。

    父親溫和道，“這位是我們李氏的小弟子，以后你們就是她的師姐了?！?/br>
    母親的手環(huán)過她的肩膀，對她們囑咐，“你們兩個，要把她當meimei看待，若水初來乍到，許多地方不適應(yīng)，要好好幫助她，知道嗎？”

    李莫芷趕緊點頭，她那個弟弟李莫麟幾月大，一點都不好玩，這下來了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玩伴，她開心得很，趕緊上前對她道，“我是李莫芷，你叫什么名字？”

    “元，元若水。”

    “若水，你名字可真好聽?！彼盅鲱^問母親，“若水meimei可以和我睡一間屋嗎？”

    “當然啦，這樣你也可以多多照顧她。走吧，我們先回房去。”

    “太好了太好了！”李莫芷牽著她的手離開，“我那個房間，再添一張床鋪，就剛剛好了?！?/br>
    李莫萱望著她們?nèi)说谋秤埃⑽Q著眉，“父親，我們李氏招弟子，可從來沒有這種做法。她的身份底細你了解嗎？”

    李莫萱雖然才十歲，但已經(jīng)有當家主的風范，父親看她這么認真，只好道，“你放心，若水不會是什么來歷不明的人，她的底細，早已派人查清楚了?！?/br>
    “哦，那父親可以給女兒看一下嗎？”

    “你啊你?！彼麩o奈的笑，“好，等晚些我叫人抄錄一份給你?！?/br>
    她點點頭，此刻那三人已經(jīng)走得遠了。剛剛那個若水，還特意轉(zhuǎn)身看了她一眼。

    靜謐如水的夜里，元若水躺在嶄新的床鋪上，聽到那一邊傳來輕聲均勻的呼吸聲，依舊覺得恍如夢中。

    輕輕的翻了身，被子上有淡淡的花香，不像她從前的床榻，總是有一股潮濕的霉味。她的生活也是。

    走到這一步，她可謂費勁了心思，可她發(fā)現(xiàn)人活著只要有了目標，不管多么遙遠，都比渾渾噩噩的過日子要好得多。

    當這個目標實現(xiàn)時，她沒有忘記做另一件事，她告訴秦mama一些秘密，一些她平日無法了解的骯臟交易。

    你最近新得的玉鐲子還在梳妝箱里嗎？還有之前不見的一些東西，要是去琪芳jiejie的房間搜一搜，一定有更多驚喜。

    還有你現(xiàn)在最得意的姑娘阿憐，應(yīng)該更用點心在她身上，她現(xiàn)在的心思，可是分了一大半在外面。要是有一天她無緣無故消失了，我想您也不必太意外的。

    做好了這最后一步，她心滿意足的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不過幾件簡陋的衣服而已，很快就收拾完畢。

    出來的時候，阿憐卻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怎么可能，李氏怎么會要你這樣的弟子？你做了什么？你到底背著我做了什么！”

    若水不屑的對她笑笑，準備往前走時，卻被扯住了胳膊，阿憐連聲質(zhì)問，“你，你到底使了什么招數(shù)？什么時候開始的？”

    若水道，“在姑娘還沉浸在溫柔鄉(xiāng)里時，我已經(jīng)在為自己的前途做打算了。時間都是一樣的，姑娘不為自己謀劃，難道還不允許我為自己做點什么嗎？”

    “你，你是不是對mama說了那件事？你到底說了沒有！”

    “說了，完完整整的說了?！彼蛔忠痪涞溃半m然我沒見過那位公子幾次，但無奈他長得實在俊俏，讓人見之不忘。至于他的住處，去了那么多次，我不記得也難呀?！?/br>
    “你好狠，你怎么能這么對我，我信任你才把一切都跟你說，你怎么能如此背叛我！”

    她怒吼著，一把將若水推到在地。

    若水的胳膊先著地，包裹也被丟在一邊，她微低著頭，拳頭緊緊握著，臉上帶著不符合年紀的狠勁兒，“什么狗屁信任，你不過是看我好拿捏罷了。帶著我，也就等于多了一重安全。你們這些人，從來沒有真正把我當人對待過，我不會忘的，不會忘記在這里遭受的一切?！?/br>
    她撿起地上的包裹，拍去灰塵，臉色竟又恢復了平靜，“雖然你是這里最虛偽的人，但多虧了有你，我才能有今天這個機會。阿憐姑娘，不管你今后的前程如何，你和那位公子，都是沒有指望的了?！?/br>
    “你······”

    “李氏的人還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

    離開了入云閣？是真的離開了嗎？她從床上慢慢坐起，看著自己的雙手，這么柔弱的一雙手，卻布滿了傷痕。

    已經(jīng)離開了，為什么還如此不甘心呢？

    實在睡不著，外面月光正好，她輕輕下床來，穿鞋的時候不禁想到，自己難道天生是窮命嗎？以前在那里覺怎么都睡不夠，但到了這里，最舒適的睡眠環(huán)境，卻讓她不得安寧。

    李氏真大啊，今天莫芷帶她逛了一天還沒看完，他們現(xiàn)在居住的院子只有李莫萱和李莫芷兩個人住，還有幾個貼身服侍的下人，空房間還是很多。

    空蕩得讓人覺得自在。

    她正自在的走著，突然一個有些冰冷的聲音道，“你從前也是半夜不睡覺嗎？”

    若水嚇了一跳，捂著胸口看時，卻發(fā)現(xiàn)李莫萱抱著雙手，清冷的眼睛審視著她。

    “師，師姐?！彼忧拥慕谐雎?。

    她發(fā)現(xiàn)房間的味道就來自房間的主人，像李莫芷身上有淡淡的花香，房間也是，連被子上都有，而李莫萱的房間卻是冷清的，和她給人的感覺相似。

    “手伸出來。”她道。

    “恩？”若水有些疑惑，但還是聽話的伸出手。

    李莫萱卻拿出藥瓶，給她仔細的上藥，還皺著眉，“多大的年紀，怎么新傷舊傷都有?！?/br>
    若水輕輕道，“干活的時候，總是會不小心傷到的。從來沒上過藥，等它自己好了，只留疤而已?！?/br>
    “別說得那么輕松?！?/br>
    上完了藥，李莫萱開始詢問了，“我聽父親說了，你來李氏，是因為你救了環(huán)兒姑姑？”

    環(huán)兒本是母親的貼身侍婢，幾年前為了救母親受傷，傷好之后，腦子卻有點呆傻呆傻的，母親便認她當了meimei，留在身邊照顧，讓李莫萱她們幾個喚她姑姑。

    家里采辦自然有專人負責，但關(guān)于幾個孩子的用品，母親總喜歡自己上街采買，帶著環(huán)兒姑姑一起，她的智力只如五六歲兒童，倒是乖巧得很。

    若水低聲道，“是，當時那種情況······”

    “好了，具體的事父親已經(jīng)告訴我了。還有，”她又有些不自在的說道，“你去入云閣，真的是你父母親將你賣去的？”

    李莫萱雖然早熟，但在李氏被尊養(yǎng)著，外界的險惡知之甚少，聽聞有父母變賣自己兒女，還有真人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若水卻道，“是父親要執(zhí)意賣我的，母親也沒辦法。要是我不走的話，弟弟meimei都活不下去了。”

    “那你后來回家看過嗎？”

    “沒有，一次也沒有。”

    “你想回去看嗎？”

    她搖搖頭。

    李莫萱當她不好意思，“別擔心，李氏的弟子要想歸家看看，自然是允許的，何況你年紀這么小?！?/br>
    她忽而雙膝跪下，淚眼婆娑，“求師姐不要送我回去，要是我回去的話，父親肯定又要把我賣給別人了！”

    “你，你先起來，”李莫萱難得有些不知所措，“你這個樣子做什么嘛，我只是以為你想念家人，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父親賣走你的······你不想念你母親？還有弟妹嗎？”

    若水擦擦眼淚，“自從被送走的那天起，我就和那個家再也沒有關(guān)系了，我不會再回去的。就算想念母親，可她離不開我父親，所以，所以我寧愿誰也不見。我也是這樣和師傅說得，若水今后，再無親人?！?/br>
    “起來說話?！?/br>
    李莫萱扶她起來，有些兇巴巴的，“不要總是抹眼淚的，既來到李氏，就把過去不愉快的忘記吧?！?/br>
    元若水生生的將淚水憋了回去，“多謝師姐?！?/br>
    “還有啊，莫芷肯定是完全接受你的，她總說我這個jiejie無趣，不會和她玩在一起，你來了，她是最高興的。不過我可告訴你，別太縱容著她了，她要是粘起人來，怎么甩都甩不掉?！?/br>
    若水露出些笑容。

    李莫萱還想問什么，又怕惹出許多眼淚，只好道，“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br>
    若水點點頭，走到門前的時候又轉(zhuǎn)身道，“師姐，你還記不記得······”

    “什么？”

    “沒，沒事，師姐早些睡吧。”她莞爾一笑，出門把門帶上了。

    李莫萱搖搖頭，像是要把心里的疑惑甩開，元若水看起來只是個苦命孩子，在入云閣的遭遇也不是她能選擇的，莫芷和這樣的人玩在一起應(yīng)該沒問題。

    但是，為什么總是莫名有些心慌呢？她捂著自己的胸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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