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底
嚴風離開盧氏兄弟回到了剛才殷素墜崖的所在,那揮之不去、令他無法釋懷的惴惴不安正是源于殷素被自己打落山崖這件事,嚴風覺得這應該是因為自己非常想知道殷素是死是活的緣故,于是他便從殷素墜落之處運足法力自行墜入山谷,他在下落的過程中一直在觀察半山腰上的枝枝椏椏上有沒有掛著什么人。 嚴風知道自己前面出手有些過重,殷素必有內(nèi)傷,她在跌落谷底之時應是沒有多少仙法能自救的,如果山谷很深,殷素若是直直地跌落于谷底最深處,又不能靠仙力自救的話,估計不死也是個重傷。所以嚴風在自行往谷底下落的時候,感覺到谷底深不可測,他越往下落,心里就開始發(fā)慌,手心上不斷冒冷汗。于是他就時不時地向四周的山崖峭壁上四處張望,寄希望于殷素有沒有被什么東西掛在半山腰上。 一路用仙法懸浮于空中在山谷中緩緩下落,嚴風在幾個坡度比較緩和的半山腰處稍作停留,一是他需要在這里重聚法力,二是他覺得殷素跌落于這幾處的可能性比較大。但是嚴風在幾次停留中都沒有發(fā)現(xiàn)殷素的蹤影,他感覺到心里沉甸甸的,這是嚴風從出生至今都不曾有過的感受,他覺得自己似乎是在怕什么,但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嚴風從小到大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可謂是真正的天不怕地不怕,所以嚴風對自己此時的心情有些莫名其妙,難道是怕自己殺了一個神官沒法回上仙庭交代?明明是這個文書上仙阻礙自己除魔在先,而且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這要是放在以前,像殷素這般行事之人管你是什么上仙庭的神官還是什么皇親國戚的若在嚴風這里早都要死好幾回了。 嚴風最終落于深深的谷底,半山腰和懸崖之上都未有看見殷素的蹤跡,此時已是日落西山、暮色將沉,他借著落日的余暉,急切地四處尋找。嚴風落地之時聽到山谷之中有汩汩的流水之聲,原來這里竟然有某處山崖上流淌下來的潺湲細流在谷底匯成的一汪清潭,潭水在夕陽的掩映下如一面鏡子一般,那山澗細流的景色雖遠不及飛珠濺玉般的“遙看瀑布掛前川”之壯觀,但卻也如小家碧玉般的“斜暉脈脈水悠悠”之秀美。但是這“山映斜陽天接水”的夕陽秋色根本就沒有引起嚴風這個“無情芳草”的任何注意,他此時此刻的心思“更在斜陽外”,那就是要趕緊找到殷素,看看她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了。 余暉之下,嚴風似乎看到那如鏡的潭面之上漂浮著一樣東西,他一眼就看出那是個人,而且浮出水面的是殷素剛才跌落懸崖時穿的衣衫,那落于水中的人定是殷素。嚴風見狀便凌空躍起飛向潭中央,蜻蜓點水般把殷素從潭水中撈出,他手托著殷素飛出潭面,落于潭外的空曠之地。嚴風把殷素平放于空地之上,此時殷素完全處于昏迷狀態(tài),她在潭水中浸泡了太久,渾身濕透,手腳冰冷。 嚴風蹲下身扶起殷素的上半身用仙法探了一下她的口鼻,發(fā)現(xiàn)殷素應該是在落入水中之前及時用僅有的仙法閉住了鼻息,才沒有令潭水嗆入口肺之中,于是嚴風忙用手貼著她的胸口發(fā)了一下力,法力震動了殷素的胸口,她似是有了反應,開始恢復自主呼吸,嚴風探到殷素的氣息漸趨平穩(wěn),這才松了一口氣。嚴風忽然想到若是此時殷素肺里都灌滿了水,自己還要用嘴幫她把水從口中吸出來,想到那個畫面,嚴風竟然從耳根子到整個面頰都開始發(fā)紅發(fā)熱,于是嚴風敢緊在腦子里面翻篇,慶幸了一下還好現(xiàn)在自己不需要這樣做。 此刻嚴風的心才稍稍寬慰了些,好在殷素摔下來的時候是落入了潭水中,應該是沒有什么仙骨斷裂的大傷,但嚴風想到這里還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他就伸手從上到下去摸殷素的身體,他其實是想摸摸殷素有沒有哪根仙骨斷了,自己好用仙法給她接上,摸到后來嚴風似乎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行為著實是太粗俗、太下流了,趁著一個女子昏迷的時候隨便在人家身上亂摸,這不是乘人之危的流氓是什么?想到這里嚴風趕緊住了手,然后他兩只手伸在半空中許久不知道該往哪里擱了。 過了許久嚴風總算是克服了自己的那些羞恥之心,他想到自己這樣急急火火地拋開一切趕到這谷底是來救人的,自己何苦如此不著邊際地思慮這么多,而且也正是所幸自己及時趕到,否則殷素身體中的內(nèi)傷再加上冰冷潭水的浸泡,就算她是仙骨圣身,恐怕也要落下個多年恢復不了的病根。想到剛才摸到殷素從頭到腳濕漉漉的,渾身冰冷,無一處溫暖,嚴風也顧不了太多了,他扶起殷素把她攬入自己的懷中,他懷抱著殷素用自己的體溫幫她溫暖身體,本來是應該脫去她身上的衣衫用仙法化出火來幫她烘干,但他想想這樣做也實在是不太合適。于是嚴風令殷素背靠在自己懷中的同時,身體里用仙法化出了陣陣熱氣漸漸向殷素身體周邊聚攏,仙法化出的熱氣不僅可以幫助殷素調(diào)養(yǎng)內(nèi)傷,同時還能幫她溫暖身體,并烘干她身上冰冷潮濕的衣衫。 兩人身體緊貼在一起,嚴風仙法中散出的熱氣令殷素衣衫上的水化成水汽在二人周身氤氳繚繞,自殷素整個人靠入自己懷中后,嚴風感覺自己的身體各處都是莫名奇妙的燥熱,他開始還以為是自己仙法化出的熱氣使得自己如此燥熱難耐,后來他覺得似乎這異樣的感覺與自己的仙法毫無關聯(lián)。嚴風發(fā)現(xiàn)自己除去燥熱難耐之外,眼睛總是想去看不該看的地方,手也總是想去摸不該摸的地方,自己的身體某處似乎也有了些異乎尋常的變化。他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殷素那白皙修長的脖頸,目光順著她的衣領向里游走,他覺得再繼續(xù)下去那異樣的感覺可能就要引著自己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情了,于是嚴風趕緊閉上雙眼,如打坐一般靜心凝神,努力克制住心里那些污穢不堪的想像。 嚴風閉著眼如此這般“坐懷不敢亂”了些許時間,他貼著殷素身體的部位感覺到她的體溫已經(jīng)回暖,用手觸碰到她的衣衫也都已是干透了的。嚴風覺得殷素的身體此時已無大礙,他擔心她醒過來后看到自己在這里如此這般行事,兩個人的局面會很尷尬,可能會被殷素誤會,繼而他又想到自己先是把人家打落山崖,接著又不辭勞苦地跑下山崖來救人,他自己都解釋不清自己這樣自相矛盾的做法又是為了哪般,更不想面對殷素跟她解釋些什么,所以他必須要在殷素醒來之前趕緊離開。 嚴風估摸著殷素就快恢復了神識,于是他放開殷素,令她平躺于平地之上,正準備離開時,他發(fā)現(xiàn)此時谷底暮色沉沉,漆黑一片,嚴風又有些不放心,于是他在殷素的不遠處用法力聚集了些山林中的枯枝落葉,燃起了一小堆篝火,他估摸著殷素醒來之時這篝火應該還未燃盡,不僅可以幫她取暖而且還能幫她照明。嚴風在離開之前,最后又轉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殷素,瑩瑩篝火映在殷素蒼白的面頰上,嚴風從未這么近距離地看過她的臉,那張線條柔和的臉秀美而端莊,她嬌麗的容顏“曄兮如華,溫乎如瑩”,嚴風似有一種想要伸手去觸碰那白皙面頰的沖動??墒菄里L又忽然想到她為什么是嚴華的未婚妻,不禁生出了些許若在外人看來那顯而易見就是羨慕嫉妒恨的心境,可在嚴風心中只是化出了一腔心有不甘的悲憤,他不知道這股悲憤因何而來,最終嚴風似是帶著滿心疑惑和憤怒離開了。 殷素醒來后,嚴風早已離開,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身旁不知是誰燃起了一小堆篝火在幫自己取暖。殷素清晰地記得自己被嚴風打落山崖后便墜入了谷底的一汪潭水之中,因為在跟嚴風交手時自己已經(jīng)受了挺重的內(nèi)傷,所以墜崖后幾乎使不出什么法力來自救,她就直落落的跌入谷底,好在一汪潭水救了她,她落水之前用僅有的一點法力閉了氣,后面的事情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此時殷素發(fā)現(xiàn)自己并未在冰冷的潭水里泡著,而是躺在潭水旁邊的一塊空地上,不知是誰還在自己身旁燃起了一堆篝火,幫自己取暖,她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衣衫沒有一處不是干透了的,身上不但溫暖如初而且?guī)缀醺杏X不到自己先前受的內(nèi)傷了,殷素想到自己一定是被人給救了,那人還幫自己療了傷,而且救自己的人一定也是個仙人。但是此時她借著篝火的光在周圍沒有看到任何人,莫不是這人救了她就離開了,自己連一句謝謝都沒機會對人家說,于是她看著那堆篝火出了一會兒神。 那篝火即將燃盡之時,瑩瑩余光照在殷素秀美的臉龐上,兩行淚水從她眼中奪眶而出,她并非是因為嚴風對自己下了狠手而傷心難過,他知道嚴風一定不是有意將自己打落山崖的,即便是她這次真的墜崖而亡,殷素知道自己就是變成孤魂野鬼也不會去記恨嚴風的,她只是害怕若是自己不在這世上了,那嚴風就只能獨自一人活于世上去收割這滿世間的憎恨,沒有人能像自己這樣會去愛他,沒有人能像自己這樣還懷著希望想去救贖他的靈魂。想到這里,殷素用手抹去臉上的淚,她決定馬上趕回仙居山去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