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興良?！标戩銢]有半點意外，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陸煦大人，是我?！睖羧碎g五十年，呂興良自然是認(rèn)識陸煦的，“我妻子的大限應(yīng)該還沒到吧。”

    陸煦點頭：“我來就是找你的。”

    “果然?！?/br>
    事實上，他昨天就已經(jīng)看到了來收人頭的陸煦。總覺得他會找到自己，卻沒想到這天來的這么快。

    最近有段時間沒看到謝安，呂興良直覺不好。從前都是謝安負(fù)責(zé)醫(yī)院，忽然換了陸煦過來，怕是謝安真的出什么事情了。

    呂興良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道陸煦：“陸煦大人，謝安大人他還好嗎？”

    第84章

    呂興良看向陸煦, 小心翼翼跟他打聽謝安現(xiàn)在的處境。

    陸煦沒有急著回答，只是意味不明問了句：“你很關(guān)心謝安？”

    呂興良十分迫切點點頭：“是的，謝安大人是我的恩人，我自然是希望他好好的。您現(xiàn)在過來, 是不是因為他遇到什么事情了??？”

    他說話的時候小心謹(jǐn)慎, 暗自祈禱謝安不要出事。

    然而事與愿違，陸煦給了一個完全讓他懼怕的答案：“謝安包庇你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拘在調(diào)查組接受調(diào)查?！?/br>
    “問題大嗎？會給他造成很大影響嗎？”

    這話問的陸煦有點想笑, 甚至還真的笑了出來：“當(dāng)然, 包庇亡靈是一件嚴(yán)重違反死神工作條例的事情, 一旦罪名成立, 謝安他連死神都做不了。”

    “??？”呂興良瞳孔都在放大, 似乎完全沒想到事情會這么嚴(yán)重，喃喃自語道, “怎么會這樣, 五十年都過來了, 不該出事情的啊……”

    回過神之后又去看陸煦, 語氣急切道：“這件事是因我而起, 跟謝安大人沒有任何關(guān)系……”

    陸煦沒有記者表態(tài), 只是挑挑眉道：“是的，這是一個本不該發(fā)生的錯誤。謝安他做錯了，所以我來幫他糾正?！?/br>
    糾正？

    呂興良有些詫異, 但還是順著陸煦的話點頭：“大人說得對，錯的事情當(dāng)然是要改過來的?！?/br>
    “ok。呂興良, 男，東城人，1970年死于溺水……”

    這些話呂興良聽過一次, 本就慘白的臉色更甚，不由急著問道陸煦：“大人，你這是？”

    “送你上路?！标戩阊院喴赓W，并不打算做過多解釋。

    “上路？”呂興良登時搖頭，回頭看向床上的妻子，不免哀求道，“陸煦大人，我的妻子時日無多，求你再寬恕我一段時間，等我到時陪著妻子一起上路。到了地下怎么懲罰我都可以，哪怕要下十八層地獄都可以……”

    陸煦不覺挑眉，看著呂興良沒了笑意：“你五十年前就該走的，這里不是菜市場，沒有你討價還價的余地?！?/br>
    眼見陸煦秒變臉，呂興良立刻搖頭，心里慌得不行：“不不不，陸煦大人我真的沒有討價還價的意思。只不過五十年我都撐過來了，眼看還有幾天就能見面，如果現(xiàn)在離開我實在是不甘心……”

    “抱歉，這些跟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标戩悴⒉辉谝馑f什么，只是把信息登記表送到了他面前，“確認(rèn)下信息，如果沒什么問題簽個字?！?/br>
    “不，我真的不能?！眳闻d良拼命搖頭，慌不擇言，“我知道如果你愿意是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謝安大人就幫過我……”

    “是的，他心軟了所以現(xiàn)在被關(guān)起來做調(diào)查?！标戩闫ばou不笑，只是定定望向呂興良的眼睛，“所以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不想明白，因為你的請求連累謝安被調(diào)查。而最開始，這個請求就是不符合規(guī)定的，是什么讓你覺得可以跟我談條件?！?/br>
    “可是可是……”呂興良被陸煦說的話噎到，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想了半天才又跟說道：“可是我是因為救人才出事情的，如果不是為了救那三個孩子，我跟媛媛會過得很開心。我們的孩子會平安健康的長大，媛媛這輩子也不會過得那么辛苦。如果我沒救那三個孩子……”

    呂興良也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個什么心態(tài)。

    五十年的時光實在太長了，長到讓人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回憶曾經(jīng)的人生。

    呂興良有時候也忍不住問自己，如果時間重新回到五十年前，那么他會不會做出不同的選擇。

    “如果，假如，要是怎樣怎樣就好了……”陸煦說話的時候不免就笑著搖頭，而后繼續(xù)道，“假設(shè)這種東西，是最沒有意義的存在。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無法改變，就像你的最終結(jié)果就是死亡。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你的功，可是不是你肆意妄為的擋箭牌?！?/br>
    陸煦不想問呂興良什么假設(shè)命題，在他看來事既定事實只有一個——

    呂興良死了，死了就該去該去的地方。

    如果人人都像他一般，世界豈不是亂套。

    陸煦不是謝安，不會考量其他因素。他能說這么多已經(jīng)是看在謝安面子的緣故，片刻之后便讓呂興良在資料上簽了字，而后將人送去了改送去的地方。

    他手動在死神到家app上添加更新了呂興良的信息，剛準(zhǔn)備離開就收到了新的訂單提醒——

    【您有新的客戶即將升天，請選擇是是否接單……】

    新訂單上面赫然寫著郭英媛的名字，陸煦停頓片刻，而后選擇了接單模式。

    人就躺在他旁邊，才眨眼的功夫，郭英媛的魂魄已經(jīng)從病床上面坐了起來。

    從呂興良離開到她死亡，前后不過兩三分鐘的功夫。

    “郭英媛，女，東城人……”

    陸煦按照流程確認(rèn)客戶資料，郭英媛先是看向自己有些透明的手掌，而后回頭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那具軀體，沉默片刻，而后有些如釋重負(fù)般道：“我死了……”

    說完這句，她便抬頭看向陸煦，深吸口氣：“現(xiàn)在下去的話，會遇到他嗎？”

    “嗯？”

    陸煦沒想到她會這么問，不由愣怔一下。

    郭英媛笑，又問了一遍：“現(xiàn)在下去，會遇到我呂興良嗎？”

    “看你自己意愿?！标戩阏f著忽然想通了什么，不由問了她一句：“所以，你知道他在？”

    郭英媛點又嘆口氣，像是在想從前，許久之后才道：“知道也沒有什么用，他什么都做不了啊?！?/br>
    按照郭英媛的說法，難產(chǎn)那次幾乎一腳踏進(jìn)了鬼門關(guān)，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呂興良在跟謝安下跪。

    兩人這才結(jié)婚沒多久，呂興良就出了事，孩子早產(chǎn)需要人照顧。這些黑暗時刻就是巨石一樣落在了郭英媛身上，壓得她一輩子喘不過氣。

    生孩子傷了她的陽氣，很多時候郭英媛都能感覺到呂興良在，然而那又怎樣。

    工作她要自己做，孩子她得自己照顧。

    呂興良死的時候她還不到二十五歲，有心給她介紹配偶的人很多。

    郭英媛不是沒有動搖過，誰不想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呢。

    可是每到這種時刻，她就能明顯感覺到周圍的磁場波動。她也想過這種感覺是不是她的幻覺，可是她沒有辦法去證明什么。

    她不想讓呂興良看著自己找別人，于是想著再咬牙堅持一下。

    這一堅持，五十年就這么熬過來了。

    “我是真的累了，很累了……”郭英媛垂眸低語，不知道是對陸煦說還是講給自己聽。

    五十年實在是太過漫長，即便曾經(jīng)有感情也會隨著時間趨于平淡，更何況早就已經(jīng)天人永隔的兩個人。

    經(jīng)歷過生活磨難的洗禮，什么情愛或是思念都被打磨殆盡。郭英媛甚至已經(jīng)想不起呂興良的樣子，只是覺得壓抑。

    雖然遺憾，可她從來沒有埋怨過呂興良救人。

    如果他死了就沒了，郭英媛會想念他，期盼之后的見面。可是他就一直在那里，什么都幫不了自己。她的心酸委屈沒人能懂，哪怕是呂興良的魂魄，也改變不了什么。

    “你不想見他？”陸煦眼見郭英媛在放空，不免出聲喚回她的注意力。

    “嗯?！惫㈡麓鬼戳艘谎勰莻€臉上布滿皺紋的自己，沒有辦法想象她跟二十五歲的呂興良在一起會是什么畫面。

    他死在了二十五歲那邊，時光永遠(yuǎn)都留在了二十五歲。

    可是郭英媛不是。

    她的少女時代被苦難磨滅，每年心態(tài)都不同。

    這輩子已經(jīng)這樣了，如果有下輩子，她只希望能過的輕松些。

    陸煦沒有問她為什么，只是本著尊重客戶意愿的原則同她道：“如果你不想見，我就給你安排到另一個區(qū)。只要是條件允許范圍內(nèi)，我們會盡量滿足客戶要求提升你們的死亡幸福指數(shù)。”

    死亡幸福指數(shù)？

    這個詞匯讓郭英媛覺得陌生，卻又莫名有道理。

    她已經(jīng)努力去活了一生，與她而言，死亡確實是件幸福的事情。

    臨上路之前，郭英媛還是忍不住問道陸煦：‘陸煦大人，我兒子他……”

    畢竟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骨rou，郭英媛心里自然惦記。

    陸煦了然，很大方對她道：“他已然開始了新的一生，頭腦敏捷，身體健康?！?/br>
    “這樣好，這樣好啊……”‘郭英媛聞言不免紅了眼，只要孩子可以好好的，什么都值了。

    陸煦送走了郭英媛，而后點擊提交了資料。

    本來是來帶走滯留者的，沒想到還有買一送一這回事。

    正想著，部長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小陸啊，這個就是謝安包庇五十年的那個？”

    “是的。”

    部長雖然一直都很相信謝安這個人，可是也沒想到他居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調(diào)擦組那邊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推進(jìn)了，不出意外的話最近就會宣布關(guān)于謝安的處罰結(jié)果。明天有相關(guān)時間的商討會，你到時記得過來?！?/br>
    “嗯，我一定會到場的。”陸煦點了頭，而后離開了病房。

    第二天一大早，陸煦便爬起來跟其他人一起準(zhǔn)備今日份的錄制。

    唱作組跟舞蹈組以及聲樂組側(cè)重點不同，錄制方式也是不盡相同。

    像是聲樂組是節(jié)目組給出幾個可供選擇的表演曲目，而練習(xí)生們則需要通過一些體能競技環(huán)節(jié)來搶奪優(yōu)先選擇權(quán)。

    “聽說聲樂組的選擇權(quán)是通過游泳接力賽來決定的，嗷嗚，我也好想有個可以在曼曼身邊秀身材的機(jī)會啊。”徐樂樂進(jìn)了教室就開始念叨，沒能在女神面前秀身材頗為遺憾的樣子。

    其他人不由詫異：“游泳接力嗎？可是那些不會游泳的要怎么辦?。俊?/br>
    徐樂樂曬然一笑：“一米五高的池子，不會游可以選擇走水路嘛。反正最后過去就好啦！”

    幾人正說著話，唱作組的導(dǎo)師就來了教室，宣告了今日份的節(jié)目錄制。

    陸煦眼見季修年跟顧文安進(jìn)來，卻沒看到陶英博，不由看了季修年一眼，目光里帶著詢問的意味。

    季修年本以為陶英博在這邊，卻沒想到里面根本沒有他的影子。

    眼見陸煦眼底帶著詢問，季修年便給了他一個同樣茫然的眼神，意思是他也不知道陶英博在哪里。

    兩人視線相對，腦海里幾乎同時有了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