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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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氣撲面而來,陽光灑在了許越身上,死亡的氣息漸漸遠離。 他聽著耳邊不斷炸響的禮炮,只覺得胃部一陣翻攪,讓他想吐。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撕成了無數(shù)碎片,宋深的面容在上面明明暗暗,又漸漸支離散落—— 午休時他趴在桌上睡著,白皙的耳根微微泛著紅潤,他的呼吸淺淺的,像一只正在酣睡的兔子。 放學的路上,他騎著單車,風吹過他的發(fā)尾,少年的笑燦爛似陽光,仿佛能沖破一切枷鎖,抵達最明亮的未來。 生日時,他閉眼許愿,燈光照在他長長的睫毛上,在他的臉上打下淺淺的陰影,他睜開眼就被別人抹了一臉的蛋糕,驚訝的表情在下一刻又變成了絢爛的笑容。 …… 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個中年男人的樣子代替了宋深,許越望見宋年憔悴而蒼老的臉。 宋年疲憊道:“許越,結束了。我和春芳準備回家招呼親戚們了,你要不要先回家?” 宋年的手中捧著一個白色的四四方方的盒子??粗@個盒子,許越知道宋深已經變成了白骨和灰燼,他已經永遠地走出了時間,自己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 許越試圖擦掉臉上的淚水,可眼淚卻落得洶涌,苦澀在口腔中蔓延:“好,我馬上就回去?!?/br>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便轉過身,徑直走出了火葬場,打了一輛車回到家中。 母親楚鑫看著一臉憔悴的兒子,想要安慰卻不知道怎么開口,哽在喉嚨里的話語在半晌后才變成一句普通的問候:“回來了?” 許越只是簡單地應了一聲,他頹然地走進房間,把門鎖了起來,躲進衣柜,把自己蜷縮起來。 木板隔絕了陽光,只有淺淺的光從縫隙中透過。 狹小的空間瞬間給了許越安全感,他的思緒漸漸放空,好像有一根麻繩在腦袋里擰了好久,此刻卻舒展開來。 身體一陣接一陣的發(fā)冷,額頭卻一直在出汗。 他下意識地想攥緊什么,便將雙手插進外套兩側的口袋。忽的,他的手被什么尖利的東西劃了一下,他攥住那個東西,拿了出來,是一張被折起的紙條。 他下意識地打開紙條,絲縷微光下,上面用文字貼紙拼成了一句話——他不是自殺,而是謀殺。 是誰?是誰放進來的? 許越的雙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幾乎是瞬間,他打開衣柜,起身沖出房間,往宋深家奔去。 行人仿佛按了加速鍵般,在身邊迅速掠過。他聽不清周圍人的聲音,甚至在過馬路時差點被車擦到,也沒有任何反應。 他腦海里只余下一個念頭: 快點,再快點。 他加速奔跑著,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喉嚨傳來充血的干痛,他才緩緩停下,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冒著冷汗,已經跑不動了。 他這才意識到宋深家在十公里外,走過去要三個多小時。 他連忙攔了一輛車,不到半小時就到了西城區(qū)。 他下了車,踉蹌著越過人群,跑入一個破舊的筒子樓,穿過已行過千百遍的漆黑樓道,踏入房中。 他看到狹小的房間里擺著三張桌子,桌旁坐著一群中年人,他們正在打麻將,發(fā)出乒乒乓乓的聲響。 宋深的骨灰放在供臺上,供臺前放著幾個供果和幾盤吃食。 宋年則坐在陽臺上,看著遠處抽著煙。 許越徑直走到陽臺,對宋年道:“叔叔,宋深不是自殺。” 宋年回頭看了他一眼,疲憊道:“許越,不要鬧了,深深就是自殺?!?/br> 許越抬高了聲音:“我沒有鬧!” 他把紙條遞給宋年,宋年看了上面的字后,憤怒道:“你這個小孩能不能不要添亂了!” 許越一愣,似是沒有料到宋年會是這樣的反應。 宋年站起身,神情悲痛,咬牙痛苦道:“我兒子已經死了,你為什么要揪著我不放?”紙條從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許越的臉還掛著奔跑后的潮紅:“這張紙上寫得清清楚楚,為什么您不相信?” 宋年絕望地看向許越:“因為他有抑郁癥!他幾次想死都被我攔了下來,他說過他不會好好高考,考完他就要死!” “我不信!”許越拿出手機,激動道,“高考前一周他就跟我說了,他要考政法大學,當律師,他說過他會好好高考的!” 許越打開查成績的網站,在短信里找到宋深的考號和密碼,輸入進去。 很快,成績就出現(xiàn)在屏幕上—— 語文:135 數(shù)學:140 英語:145 文綜:220 總成績:640 許越把成績給宋年看:“叔叔,宋深他好好考了,你看!” 宋年看著眼前的成績,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眼淚蒙上眼眶,他痛苦道:“為什么……為什么我沒有救回你?不然你上哪個大學不好?” 上大學似乎成了他心里的執(zhí)念,成了他評判宋深唯一的標桿,成了他可以給予宋深父愛的砝 碼。 “宋深為什么會得抑郁癥?”許越從來沒有想過宋深會得這個病,兩年前他出國留學時,宋深還是一個陽光溫暖的人,怎么可能得抑郁癥? 宋年哭紅了眼:“一年前診斷出來的,我以為他就是學習壓力大,我管得太嚴了,他不高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