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她在齊家受了那等委屈，當(dāng)著他的面都不曾哭訴，這次寅夜前來，定是出了大事。

    “你就在此處等著，我去喚醒陛下。”

    聽到柴熙筠的名字，柴玨掀開被子就坐了起來，同陳垣反復(fù)確認(rèn)：“阿筠回來了？”

    “是啊陛下，三公主此刻正在宮門外候著，像是有要事要面圣，大家伙兒不敢擅開宮門，都在等陛下的指令?！?/br>
    “快！讓她進(jìn)來！”柴玨套上長靴，隨手披了件衣服，三步并作兩步跑到門外，望著宮門的方向。

    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許是夜深了燈光暗，又或許是他在外面站了太久，他竟從飛奔而來的人身上看到了先皇后的影子。

    那人撲進(jìn)他懷里，一聲“父皇”，叫得他心頭百感交集。

    “發(fā)生了什么？”將人扶進(jìn)了殿，見女兒鬢發(fā)散亂，淚眼汪汪，他的心一下揪了起來。

    “求父皇賜生元丹，救駙馬的命！”

    一聽與齊景之有關(guān)，柴玨的眸子瞬間暗了下來，扶著柴熙筠的手頓時(shí)松開，冷著臉坐下。

    柴熙筠三言兩語將事情簡單交代清楚，然后雙膝跪在他面前：“請父皇賜藥?！?/br>
    柴玨高高坐著，凝視著地上狼狽的身影，心里越發(fā)惱火。

    “朕讓沈修遠(yuǎn)帶給你的口諭，你可收到了？”

    “收到了。”

    “既然收到了，你這又是做什么？”他的目光深邃而銳利，怒意升騰而起：“這是第二次了！”當(dāng)日俞林殿的情形還歷歷在目，如今又是為了這個(gè)人！

    “你千里奔襲，連叩城門、宮門兩道門，就是為了他？”

    “是！”帝王盛怒之下，柴熙筠仍倔強(qiáng)地抬起頭，坦然承認(rèn)。

    柴玨眼中的怒意愈染愈烈，然而面對眼前這張與先皇后足有七分像的臉龐，又漸漸平息，他緩緩離開椅子，蹲在最寵愛的女兒面前，眼中滿是不解和悲愴：“我的兒啊，這個(gè)齊景之到底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

    他抹去了帝王的威嚴(yán)，喪著一張臉，仿佛只是世間再普通不過的一個(gè)父親。柴熙筠的心明明已經(jīng)足夠硬，此時(shí)仍免不了一陣酸楚梗上喉頭。

    “你慌稱有我詔令，逼開城門，又夜闖皇城，五重宮門為你而開，此等行徑，大周上百年間也未曾有過。”

    “你可知，興許明日一早，宮門一開，群臣彈劾你的奏章便會如雪片一般飛到朕的案頭?！?/br>
    “你可知，連闖兩門，便是流徙十年抑或終身□□也不為過。”

    柴玨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就為了一個(gè)男人？”

    柴玨的話一字一句砸在柴熙筠心頭，自她認(rèn)出齊景之便是前世擋在自己身前的人，她心中便生出一種巨大的虧欠。

    這種虧欠如泰山壓頂一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一路上她少言寡語，不敢有片刻停歇，一想到他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等著她救命的丹藥，她心中的罪孽便肆意鋪展蔓延。

    她曾以為自己先前一番頂撞，又遠(yuǎn)走洛南，便能和皇宮、和父皇劃清界限，可是如今，她卻不得不再次求到他面前。

    先前的強(qiáng)硬瞬間化為烏有，筑牢的堤壩頃刻崩塌，她跪在地上，哭得淚雨滂沱。

    “父皇，孩兒不能欠他兩條命啊。”

    第32章

    “無論什么樣的罪名，孩兒都認(rèn)了，只要父皇賜藥，待他一醒，孩兒便立即回京請罪。”

    這事本無可商榷，齊景之一死，齊家便分崩離析，他就能騰出手來對付其他三家，四大望族百年榮耀便可終結(jié)在他手上。

    大周只能有一個(gè)皇帝，一個(gè)說一不二的皇帝。他隱忍幾十年，就是為了等一個(gè)契機(jī)，齊景之的死便是這個(gè)契機(jī)。

    可他終究還是心軟，更怕父女之間，再?zèng)]了轉(zhuǎn)圜的余地。

    “人救過來之后，和離，回京，你若應(yīng)了，生元丹即刻給你。”說完，柴玨招了招手，陳垣捧著個(gè)托盤上來，上面放著一個(gè)小瓷瓶。

    齊昱之在宮門口整整等了一個(gè)多時(shí)辰，在這一個(gè)時(shí)辰里，他想了很多。

    依陛下對柴熙筠的寵愛，極有可能大事化小，那他便可以不受牽連，等柴熙筠拿到了藥，回程的路上他再想辦法拖延則個(gè)，回到洛南說不定齊景之已經(jīng)一命嗚呼。

    當(dāng)然，如果陛下龍顏大怒，要追究公主的罪責(zé)，那大概率不會賜藥，他雖事后受些牽連，但齊家還得等著他回去撐起門面。

    無論怎樣，他都能得償所愿。

    可他萬萬沒想到，柴熙筠出來時(shí)，身后跟著一隊(duì)御林軍。

    他只得歇了旁的心思，一路跟著到城外，同李大柱等人匯合。

    “李大柱，你先帶兄弟們回洛南，把藥交給孟太醫(yī)，驗(yàn)明之后，給駙馬服下?！卑阉幗唤o李大柱后，她深深行了個(gè)禮。

    “駙馬的安危就在你的肩上，請務(wù)必要快，務(wù)必親手交到孟太醫(yī)手上?！?/br>
    “是?！崩畲笾髦氐亟舆^，立刻去牽馬。

    “公主，可以讓咱們兄弟去送，咱御林軍的馬快?！毙Ｎ驹谝慌蕴嶙h，齊昱之腦子轉(zhuǎn)得快，立馬附和：“小弟也可隨行，如今府中的情況，終歸得有齊家的人坐鎮(zhèn)。”

    柴熙筠一口回絕：“別爭了，你們護(hù)送我回去?！?/br>
    回程的路上，一行人摒棄了原先的車駕，換了皇家的馬車。坐在車?yán)?，她不住地摩挲著手中的瓷瓶，從陳垣手中接過之后，一出殿，她便要了個(gè)空瓶，將拿到的生元丹一分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