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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陌上山在線閱讀 - 第21節(jié)

第21節(jié)

    那沈桐的眼淚如同開閘泄水般,拖著哭聲道:“康兒真是可憐,康兒比致兒都大兩歲,到現(xiàn)在還沒成親。他那喪了天良的爹爹,連這等大事都不管,上次不過是替我說了幾句話,這便打得到現(xiàn)在都下不了床。你說,康兒若是再回府去,還有什么活路?!?/br>
    沈婳穿針引線已將一片綠油油的牡丹花葉繡了出來,在太陽下晃了晃,看了看顏色,道:“聽聞突厥求親,到現(xiàn)在也沒定下。先帝就陛下和元疏兩個子嗣,陛下的唯一的女兒還在襁褓之中??峙乱谧谑遗羞x親。致兒身為大鴻臚大行,接待突厥使者,不知選中了哪一位?”

    韓延秀見沈婳最后幾句話抬起頭來問她,忙低頭應(yīng)道:“突厥使者來京有些日子了,陛下尚未有話,只道是讓大鴻臚府好好招待。說道康兒的親事,夫君讓姑姑也不必憂心,說是姑父庶出的幾位公子和姑娘都到了年紀(jì),也是未有婚嫁,婚姻大事謹(jǐn)慎些也好些呢?!?/br>
    沈桐聽了圓睜了雙眼向韓延秀瞪去,怒道:“你知道些什么,那幾個都是趙一柏所出,便是等著挑個人尖兒來配他們的兒子女兒,就是我的康兒無人照料?!?/br>
    韓延秀忙跪地道:“都是侄媳口出無狀,姑姑寬宥?!?/br>
    元氏笑著將韓延秀扶了起來,手搭在她肩上,笑道:“你姑姑性子急,那里就有怪罪的意思。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快去看看,他們這祭典怎樣了?”

    韓延秀對著元氏盈盈一福,又對著沈桐施了一禮,剛要對沈婳告辭,聽得沈婳說道:“你這粥熬的口感細(xì)膩滑綿,尤其這豆子豆軟如酥,真是不錯,待祭祀罷了,再送一碗過來。”

    韓延秀抬頭望著沈婳精銳的目光,忙道了是,退了出去。她到了廚房的隔間等著,待到等在祖祠門口的小廝來報。

    沈致今日精神極是不佳,昨日了帶著族中男子出城狩獵,晚上還要處理這些天積下的公文和府務(wù),沈陌、蔣射和袁逯都不在,這些事便無人分擔(dān),只好自己上陣,只睡了一個時辰便隨著妻子一同起來了。

    說起打獵,沈致早就過了打獵便開懷的年紀(jì),身為雍國公府嫡孫,好不容易有個休沐的日子,還要代表爺爺在那些個陰冷的林子里面鉆進(jìn)鉆出,沈致覺得很是悲催。于是,昨日,他并未松動筋骨累死累活地,而是找了一棵向陽的大樹,在樹上睡了一覺,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在回去的路上,順帶著獵得的兩只兔子和一只雀鳥出來,撞見范吉先滿載而歸的得意和興奮,自己才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他過意不去只是在心中想想便是,策馬過去將范吉先掛在馬背上的羚羊和馬鹿拎起,搭在自己的馬背上,留下范吉先一人在哪兒傻了眼。

    此刻餐桌上,沈寂笑著說道:“致兒打獵功夫不錯,這羚羊和馬鹿性情機(jī)警,奔跑迅速,且體大力強(qiáng),不易獵得的。致兒的弓馬雖是在家不常練,倒也是沒落下?!?/br>
    沈致笑著朝著范吉先望了一眼,絲毫不顧及范吉先心中的詛咒和叫罵,見他一臉不忿,更是歡喜起來,忙起身道:“爺爺?shù)慕陶d,致兒不敢忘。爺爺早上多指點致兒,致兒的功夫定會精進(jìn)的更快些。”

    范吉先鼻孔氣的一吸一合,聽得他大少爺?shù)目犊ぐ汉喼笔橇钊税l(fā)指的地步,忙悄悄地上前側(cè)身對沈寂說道:“大少爺?shù)墓Ψ蚓M(jìn)不少,求公爺允吉先和寶慶每日陪少爺們練習(xí),也能長進(jìn)些。”

    沈寂側(cè)耳聽著,見沈致那從容不迫的自信和氣度,道:“他們這些功夫比起你二人就是些花拳繡腿,和他們陪練什么。不過等陌兒回來,你和寶慶便督促陌兒練功才是?!?/br>
    范吉先一副詭計得逞的樣子,笑嘻嘻地應(yīng)是,退在身后繼續(xù)裝啞巴起來。

    沈寂和沈淮用過了后,就先離了席,留下族中晚輩盡情吃喝玩鬧起來。沈致因是忙著府務(wù),也早早退了席。

    他最近幾日都在忙著齊爍的事。當(dāng)日父親從涼州府回來,先行回了家,齊爍是一同到了國公府里。沈致找了個獨門小院當(dāng)即安頓了下來。而董胥被押入廷尉府大牢,廷尉和衛(wèi)尉合力調(diào)查局董安呈一案。

    這幾日,沈致將齊爍的證詞又過了一遍,命人和在甘州調(diào)查的核對,也大致有了結(jié)論。他想著過了這臘八節(jié),便讓這齊爍向廷尉自告其罪。齊爍這時無人依靠,便靠緊了雍國公這棵大樹乘起涼來,每日吃喝玩樂,好不快活。

    第三十二章 大司馬府

    第三十二章 大司馬府

    若不是兩位姑姑反復(fù)的囑托,估計沈致也不會到這大司馬府中過來一趟。那管家將他招呼到了元驤客廳中,便去通報了,這也通報的時間太久了些,便是去沈府的時間也夠了。他等得有些不耐煩,百無聊賴隨著腳步出了門,踱到了院中。

    這個小院即便是冬日,也十分別致得俗氣,些許鮮艷的綢花裝點著院中的幾棵光杈樹,粗壯的樹干用金光閃閃的黃布包裹,在這寂寥的冬日色彩斑斕的有些恐怖。

    沈致曬著暖融融的太陽,等了許久還是不見人,隨手拿起鋪在地上的碎石,一塊一塊地向那些刺眼的花朵打去,打獵準(zhǔn)不準(zhǔn)是不知道,這里真是有的放矢,個個精準(zhǔn)。不過綢花綁得十分結(jié)實,歷經(jīng)石子們的摧殘,只是形狀有些扭曲,還是照舊在暖洋洋的太陽下燦爛綻放。小院僅有的兩棵樹在一陣陣的打擊下不斷戰(zhàn)栗,好在元驤緩步從后廂房里出來,家中仆役將沈致叫進(jìn)屋去,解救了備受折磨的花樹。

    沈致小時候最是不喜這姑父,經(jīng)常做些惡作劇,這讓元驤對沈致從來都沒什么好臉色。當(dāng)然桀驁不馴的沈致,在祖父和父親年久日深的家法下,隨著年長有了很大的改觀,至少在待人接物中,若是不熟悉的人看,還能看出幾分從容優(yōu)雅。可是在元驤眼中,沈致就是個小混蛋,長大了是個大混蛋,那高大的身形,微揚的頭,再配上倨傲的眼神,就是躬身給他行禮時也壓抑不住那傲骨嶙嶙的傲慢。

    元驤嫌厭地斜眼瞪著他,盛氣凌人道:“說吧,今日過來何事?”

    “回元伯伯的話,臘月十六是元穆的婚事,沈娘娘也回府湊個熱鬧,見表兄身子不大好,和姑姑商量了,讓歇到大婚后再回司馬府,還望元伯伯見諒?!鄙蛑碌恼Z氣可謂是非??蜌?,但是那愈加揚起的頭顱,挑動著的濃重雙眉,無不昭顯著對這位長輩的不屑和鄙夷。

    元驤年輕時在京城撒風(fēng)的戰(zhàn)績,比之沈致是有甚之而無不及,現(xiàn)在這仗勢欺人的本事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一而再地重復(fù)輪到自己身上,這對于他是始料未及的。他強(qiáng)按下喉頭噴薄而出的憤怒,譏諷道:“那元康雖說是元家子孫,但自幼跟長在沈家也沒什么分別,再說了如今我和你姑姑二人已和離,元康也長大成人,回來不回來的,也是隨便。”

    沈致冷笑了一聲,將手中還握著的一枚圓石子彈出,正中那搖搖欲墜的一朵紅色綢花上,那綢花不堪這般勁道,堪堪隨著飛石飛出去好遠(yuǎn)才落下。

    沈致攏了雙手在大袖中,笑道:“元伯伯家的這些樹,還挺好玩啊!前幾日,貴府管家過來傳話,說是大司馬想念孫兒。今日過來回個話,沈致這就過去見過大司馬,告辭!”說完,起身大跨步出了門,似是躲避瘟疫般逃了出去。

    沈致出了門,那元府管家在門外一直候著,接著跟著管家一路到了大司馬元毅房內(nèi)。

    元毅病體未愈,仍然臥病在床,房內(nèi)的火盆放了五六個,烘得這小小臥房悶得憋氣。

    沈致深吸了一口氣,藥味、炭火味、夾雜著汗腥隨著吸氣讓他更是覺得難受。

    元毅見沈致行了禮,忙叫了起來,將即將腐朽的身軀靠在床頭,虛弱地道:“致兒過來了,康兒呢?上次府里人過去看,說是康兒的傷勢還不宜挪動,現(xiàn)在如何了,傷好些了嗎?”

    沈致扶在床榻旁,換上了一副惹人憐愛的晚輩模樣,輕輕地拍著元毅的背,讓他緩著氣,燦爛的笑容讓這悶熱的房間也光亮起來。他笑道:“現(xiàn)在我家中正在忙著嘉平的出閣禮,沈娘娘和姑姑說是再陪康兒幾天,讓康兒也圖個熱鬧,待出閣禮過了,致兒便親自照料著將康兒送過來。再說了,表兄傷了臟腑,還斷了三根肋骨,還不宜挪動呢!”

    元毅聽了渾身顫抖起來,無奈、氣憤、憐惜都寫入蒼老溝壑叢生的臉上,說道:“平日里康兒都在我這里養(yǎng)著,我那幾日病著,竟出了這等事,是我沒護(hù)著康兒??!真是孽子啊,康兒是個懂事的,我元家也就指望著康兒了?!?/br>
    沈致靠近將元毅扶在自己懷中,這大魏的基石,和祖父一起南征北戰(zhàn)的戰(zhàn)友,北境曾經(jīng)聞風(fēng)喪膽的大將軍,那孱弱的身軀不斷地隨著喘息身體蜷縮伸展,將沈陌教給他的幾個胸口的xue位按了按,元毅才漸漸平了氣息。

    沈致勸慰道:“康兒身子已經(jīng)大好了,昨日里還在院中走了幾步,再過些日子,最遲年前,致兒定將表兄送過來?,F(xiàn)在正用的是陌兒調(diào)的方子,您還有什么不放心呢?”

    沈致本就穿的厚實,雖是進(jìn)門后將大氅脫了,但這捂得發(fā)熱的房間,扶著元毅說了這些話,額頭鼻間的汗珠已是沁滿。

    元毅似乎還是發(fā)冷,指著火盆,命人將火燒旺些。管家進(jìn)來將元毅身旁稍有些敗的火端了下去,換上一盆新火緊貼著元毅的床榻放著,沈致熱得受不了,只得向床頭后仰去,稍稍離那熱烘烘的火盆遠(yuǎn)些。

    沈致將元毅放平躺下,元毅實在是困得厲害,一會兒便迷糊著入睡了。沈致這才松了一口氣,忙接過大氅,打開門,清冷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轉(zhuǎn)身小心翼翼地掩上了門。

    剛輕輕放下鐵門環(huán),一只粗魯?shù)拇笫滞崎_門“砰砰”兩聲,雙扇門猛地撞開擊在門后墻上,原來是元驤,只見他怒火中燒,氣沖沖闖入房內(nèi)。他將元毅塌邊的火盆一腳踢翻,頓時火星鋪在地板上,明暗晦澀燒著起了煙。管家忙招人進(jìn)去收拾這一屋子殘積。

    元毅早就被嚇得驚起,吸入帶進(jìn)的冷風(fēng),凍得一個激靈,再被滿地火星給驚著,咳嗽的似是要將心肺都要咳了出來。

    元驤居高臨下地站在床榻邊上,聲音穿云裂石般震到元毅身上:“爹,你今天給我說清楚,為何答應(yīng)將素兒嫁到突厥去?!?/br>
    下人一番忙亂,將地上的火炭收拾了干凈,魚貫退了出去,房間內(nèi)的潮熱消失殆盡,冷風(fēng)霎時間充盈著整個房間,留下了木地板上火炭灼燒后的黑色的斑點。

    沈致見下人們忙完,進(jìn)了屋子,將門重新掩上。

    元毅咳嗽得沒有停歇的時候,元驤神情漠然不以為然。沈致見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司馬這般境地,生出些惜老憐貧的心,坐在剛在做過的地方,幫元毅順氣。

    元驤見這處處和他作對的小子,還在這里搓火,倏地暴跳如雷,指著沈致的鼻子便道:“沈致,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這件事,你身為大鴻臚大行從中使的力。想拿我的女兒做和親事,你沈家打的一副好算盤,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等著瞧便是!”

    元毅顫顫巍巍地借著沈致的力,從床榻上爬了起來,從急促的咳嗽急喘中抽出一絲氣息,說出幾句變了音調(diào)的話:“你這個逆子,竟如此狂狽,你給我出去,滾出去?!?/br>
    元驤“哈哈哈”幾聲狂笑,瘋瘋癲癲地指著自己,臉上浮著扭曲變形笑意:“我是逆子,哈哈,我是逆子,你逼著我娶了沈家女,現(xiàn)在又將我的女兒嫁給突厥,我們都是逆子!”

    元毅沙啞的聲音撕了開來:“身為皇室宗親,陛下有旨,怎可不從?”

    元驤將塌上放著藥碗的笑方桌一把提起,“哐”地砸到門上,木桌被撞得折了一條腿,三腳朝天躺在地上,塌上被褥也被殘留的藥湯淋濕。

    元驤弓著身子,仰頭盯著元毅,奚落地笑道:“大司馬……大將軍……周國公……就指著你光宗耀祖,改換門庭,指著你統(tǒng)一天下政清民和。哈哈哈,就是個笑話,你不知外人如何說你,你這個朝臣楷模,舉國典范,不過是脅迫皇家的亂臣賊子?!?/br>
    元毅咳得只有出的氣沒有進(jìn)的氣,聽了這幾句,深深倒吸一口長氣,一時憋在心肺之間,指著元驤的手突然軟了一下,隨之一口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散落在被炭火燙的斑駁的地板上,整個身子軟綿綿地掉進(jìn)沈致懷中。

    沈致高聲呼叫:“大夫,叫大夫!”將元毅抱起放在塌上,封住幾個xue位,又扯過一旁被褥蓋在身上。

    元驤見狀也是驚得呆住了,倒退了幾步才立住,不想今日氣的父親竟然吐出血來。

    門外附中仆役慌亂的找來了許多人,那受盡捶楚的門一開一合,先后擠滿這小屋,房屋逐漸又恢復(fù)了悶熱的狀態(tài)。

    元毅有三個兒子,元煒、元驤和元盛。最先進(jìn)來的是長子元煒的兩個兒子,元皋和元顯。元煒入朝數(shù)十年,為朝中重臣,忙于朝務(wù),平日里都是在宮里值班辦差;接著進(jìn)來的是元盛,元盛居住的地方離這住院較遠(yuǎn),平日里不理世事,好整理古籍和藥典,和沈陌成了忘年交,沈陌一有時間,便到元盛這里搜騰幾本醫(yī)書拿回去鉆研琢磨。元盛這人除了這些愛好之外,便是熱衷于生孩子,那按著個頭排列下來的兒子將小屋子剎那間擠得密不透風(fēng)起來;最后來的是元驤妾室趙一柏的兩個兒子元崇和元望,賊眉鼠目進(jìn)來張望了半天,躲在元驤身后偷偷瞧著眾人。

    大夫過來檢查了一遍道是:怒急攻心,多虧及時點xue止血,不然便危險了。現(xiàn)下好生將養(yǎng)著,不可再生氣了。說完,開了方子交給元驤,便退了出去。

    沈致見元毅已經(jīng)昏睡過去,眾人一時悄然無聲,便道:“今日沈致先告辭了?!?/br>
    元崇見父親氣的眼珠快要奔出來,一把拉住沈致,扯著嗓子叫嚷:“表兄,你先等等,我爺爺怎地吐血了,你交代清楚再走不遲。”

    沈致和緩的臉上倏地現(xiàn)出剛毅的棱角,睨視著他,嚇得元崇立刻松開了手,立時想起沈致打他那般兇狠模樣,戚戚退到元驤身后。

    沈致面無表情,對著眾人拱手一禮道:“今日過來向大司馬道明,康兒年前會送過來。至于其他的,請大家問二爺便是,告辭!”

    第三十三章 絲絲縷縷

    第三十三章 絲絲縷縷

    沈致出了大司馬府,從望樁上解下韁繩,看著望樁上的蟠龍盤柱,將一枚小石子艱難地立在了樁頭上,看著這沒小石子,他心中非常滿意,接著一躍而起,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沈致書房里,商原手中握著一卷文書,腦袋卻像小雞啄食般不斷點頭,困倦極了。商原功夫穩(wěn)扎穩(wěn)打,于軍中事務(wù)極為在手,但是一遇到這文書案牘之事,便總是被逼的這般可憐起來。商原聽得門聲一響,猛地一打激靈,抬頭見沈致進(jìn)來,忙起身見禮。

    沈致見他一副抓耳撓腮的樣子,笑道:“如何?”

    商原將本就慢半拍的話給吞了回去,緊抿著雙唇,大腦袋略一歪,一雙黑碌碌的眼珠愧疚地望著沈致,看了半天才磨蹭地說道:“大少爺,我……我看的慢,好些都是字我認(rèn)識,連在一起就是不知道講了些什么,大少爺……我……我……”

    沈致聽著他“我”了半天,盯著他的眉眼一彎,心情頓時愉悅了起來,笑道:“牧荑,我看這些牒案也一樣。這些人寫文章,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文采斐然,辭藻豐富,好像我這兒在舉辦什么詩詞大會,唉……我也是苦之久矣!”

    商原也是憨愣愣地笑起來,道:“大少爺,求您了,你讓我再干點別的吧!這……這……我實在是不如蔣大哥和袁二哥他們的,嘿嘿!”

    沈致坐在塌上,朝著滿桌的書札文書皺著眉掃過,隨后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倚在在扶手邊,拿起書札手輕輕一抖,展開書札看了起來,邊看邊問:“好了,陌兒回來,蔣袁也就回來了,你也就離開這苦海嘍!哦,對了,今日囑咐你的事辦得怎樣了?”

    商原這次回話倒是很快,答道:“大少爺,我今天去看過齊爍了,都轉(zhuǎn)告了大少爺您的話,讓他明日里去廷尉府中自告其罪。不過,齊爍有些擔(dān)心害怕!”

    沈致還是斜靠著扶手,手中書札輕輕一托,那書札穩(wěn)穩(wěn)地落在桌上,將目光移向下午暖陽從窗戶中射過的絲絲縷縷的光,悠悠地說道:“既然他能思上位者所思,做上位者所想,不顧國法人情,邊關(guān)百姓,到了今日還指望些什么?這些日子,蔣袁二人都不在,府中便是你一人當(dāng)值,也就是今天一個晚上了,叫府兵警惕些,不要出什么岔子。”

    商原晃著大腦袋點了點頭,躬身應(yīng)了是,道:“可是,大少爺,不管是屠博還是曹福林,都沒有直接下過命令,讓齊爍偽造書信啊,這齊爍只是和那孫慶云、卓氏坊等人勾結(jié),現(xiàn)在沒有證據(jù)證明,此事真正幕后主使是誰?”

    “聽王爺說,董安呈之子董胥刺殺曹將軍,第一次當(dāng)時被沈陌阻止,第二次被王爺發(fā)現(xiàn),當(dāng)時便已不遵軍令為由,軍法處置便罷了,沒想到這董胥竟然一直不死心,還是循著機(jī)會刺傷了曹將軍?!?/br>
    沈致思索了片刻,那張揚的眉峰平緩了下來,讓整個人染上了穩(wěn)重平和的氣質(zhì),低聲接著說道:“這事其實也不難,抓住孫慶云,一切便真相大白了。不過聽聞孫慶云師從姜訖,功夫極高,那姜訖本為楊羨前輩的師弟,不知為何被逐出了師門。抓住孫慶云應(yīng)該是當(dāng)務(wù)之急?!?/br>
    商原黑色的眼珠很是敬慕地望著沈致,實誠是點頭道:“嗯嗯,大少爺,對!”

    沈致拿起新的書札看了起來,隨手在上面注了幾筆,擱在一旁,又開始新的一份,忽然想起什么來,道:“董胥現(xiàn)在在廷尉府大牢,我們也不方便探視,現(xiàn)在不知案情查的如何了?”

    商原好像終于有些勇武之地,也精神了起來,道:“哦,大少爺,這事兒袁二哥臨走之時交代過我,我還準(zhǔn)備自己去問一趟,袁二哥不許,讓我去找齊國公商量此事,那董安呈本就是先國公爺元幡手下大將,現(xiàn)在公爺元定本著體恤舊部的意思,去看望過了?!?/br>
    沈致想著這董胥該說的父應(yīng)該都說了,也沒什么新意了,繼續(xù)在手札上寫寫畫畫,問道:“元定去廷尉府看過了,嗯,他去問,也好,問出什么了嗎?”

    商原忙道:“說是還是那些話!”

    沈致看著他愣頭愣腦的認(rèn)真,笑道:“好了,也忙了一個早上了,去休息一下吧!還有……”,他端起桌子上放著一碟精致糕點,遞給又開始迷瞪的商原,“這是你嫂子按著你的口味做的,你倒是一口沒吃,回頭倒叫你嫂子埋汰起我來?!?/br>
    商原樂嘻嘻地將一盤吃食接了過來,抓起一塊,大嘴一張圂圇個吞在嘴里,模模糊糊說道:“大少爺,我先出去了?!闭f完,端著小碟,高高興興地踏著步子出去了。

    書房剩下沈致一個人,瞧著一桌堆滿的文案,他長嘆一口氣,繼續(xù)將自己埋在案牘之中,不過沈致于這些事本就常年做的,很是熟稔,一份接著一份,踏著晚飯的點,將這些日子積累的文書都處理了干凈,整整齊齊地逐門別類擺在書案的右側(cè)。商原途中進(jìn)來好幾次,每次都被沈致的“快了,快了”打發(fā)走,這次終是抱著這些文書出去了。

    沈致站起身來,雙手交叉撐直在頭頂,挺了挺僵硬的肩背,他那高大健碩的身軀一站起來,寬敞的書房頓時便狹促了許多,仿佛哪里都裝不下這人的驚魂和體魄。

    沈致端起寬袖,盯著袖口上那醒目的一道墨跡,笑了笑,便甩了甩,去找妻子韓延秀去了。

    韓延秀每日午后晚飯前這段時間,通常是閑著的,便陪在兩個兒子身邊,做些針線,看著孩子們讀書寫字。

    沈致一進(jìn)門,看見妻兒,那腰酸背痛消失得沒了蹤跡,笑著一把握住韓延秀拿著針的手腕,望著兩個兒子。

    兩個兒子見到他,終是敬畏得緊,忙過來行禮問安。

    沈致一把將小兒子攬了過來,放在膝上,試著用最是和藹可親的語氣問道:“今日功課做完了嗎?”

    沈錄稚嫩軟糯的聲音沒了往日的怯懦,今天十分的硬氣吧嗒小嘴說道:“爹爹,今日,我和哥哥的功課都做完了,娘說再寫幾張字,我們正寫著,馬上就寫完了,爹爹?!?/br>
    沈致爽朗地笑了起來,將大兒子也攬了過來,道:“朔兒,今日怎么沒過去看爹爹?”

    沈朔毛茸茸的睫毛忽閃忽閃地動著,認(rèn)真地答道:“爹爹,娘親說今日里爹爹那里忙,不讓我們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