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jié)
這個事情就比較復(fù)雜了,池長庭沉吟許久,才為她解釋道:“沈家是從沈鑫的祖父開始發(fā)家的,原本做的是鹽、茶買賣;但這兩項,正常情況下,鹽都是官賣的,茶則需要茶引才能買賣;也是因為前朝末年動亂,加上本朝開國才幾十年,還沒將私商管控起來,才有沈家現(xiàn)在的一席之地;沈鑫還算有點見識,早早在鹽政收緊之前置地囤糧,放棄了鹽道,改為售糧;” “這兩年,朝廷打算在回紇地區(qū)施行茶馬互市——”見她面露困惑,池長庭笑道,“這些都是朝廷的事,你也聽不懂,不說了!” 池棠急了:“哪有說一半就不說的!” 池長庭哈哈一笑,拉著她坐下,斟酌了一下,繼續(xù)為她解釋:“西域產(chǎn)良馬而無茶,茶馬互市,就是用我們的茶去換西域人的馬,要保證茶馬互市正常,首先要嚴(yán)加管控國內(nèi)茶政,免得茶商私下把茶葉賣到西域去,西域人就不需要我們的茶了,所以在今年年初,朝廷頒行了新茶法,將今年以前發(fā)給茶商的茶引全部作廢,所有茶商都要重新由衙門發(fā)放茶引,數(shù)額也比原先少了一半多!” “沈家是拿不到茶引了,所以改做馬場?”池棠問道。 池長庭搖頭:“倒也不是,只是如今百廢待興,其實是一個機(jī)遇,沈家放棄江南基業(yè),舉家北遷,是想從茶馬互市中分一杯羹;如果取得茶馬市的資格,就是朝廷登記的皇商了,茶馬市上互易的可不僅僅是茶和馬,西域的香料、中原的絲綢,一來一往,都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不過來往路上也不太安全,所以沈家要養(yǎng)自己的馬隊。” 池棠聽得有點不對:“不是說今年才出新茶法?怎么沈家去年就跟我們一起上京了?” 池長庭笑道:“頒布是今年頒布,但頒布新法之前,議上一兩年算是快的!” 池棠嘆道:“那沈家也是厲害的,朝廷議新法他們也都知道?!?/br> 池長庭瞥了她一眼:“你以為誰都能知道朝廷頒布新法的消息?” ???池棠不解地眨了眨眼。 池長庭笑著戳了戳她的額頭:“是你爹告訴他們的!” 池棠愣住。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官商勾結(jié)? “沈家在這次平叛中幫了不少忙,我總得給他們點好處,這些太子殿下也是知道的,沈家算是內(nèi)定了一個茶馬商的資格!” 開茶馬互市和新茶法都是東宮在一力推行,太子殿下也有意培養(yǎng)幾個得用的皇商,從上而下監(jiān)督茶馬互市的情況。 他把沈家薦給太子殿下,也算還了前世沈家照顧阿棠以及今生沈知春替阿棠受傷的情分。 “爹爹,沈姑娘也會去回紇茶馬市嗎?”池棠有點羨慕。 池長庭笑道:“你好好學(xué)騎術(shù),以后有機(jī)會爹爹帶你去西域看看!” 見她興奮點頭,又有些愧疚:“原本答應(yīng)了你開春教你騎馬的,現(xiàn)在你這么著急要在社日前學(xué)會,爹爹恐怕趕不上了?!?/br> 池棠安慰道:“沒事,青衣和顏jiejie都能教我!” 池長庭點了點頭,道:“明日你先去練著,后天元宵有假,爹爹再陪你去!”想了想,又囑咐道,“多帶些人,莫三、莫七都帶上,我讓展遇也跟著你,你剛學(xué)騎馬,還是要小心些,摔了可不是小事!” 他這么一說,池棠有點不安起來:“爹爹,是不是薛郡君送我的馬兒脾氣不好?” 池長庭一聽便冷笑起來:“脾氣好不好的我不知道,不過那可是正宗的大宛馬,一高興起來說不準(zhǔn)就跑快了!” 薛箏自己都未必有大宛駒,李儼這廝也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了! 頂點 第207章 我沒等他 沈家的馬場建得不小。 得知池棠要來,沈知春親自陪同,特意讓人圍了一半的場地給池棠學(xué)騎。 池棠記著昨天爹爹說的那些,知道沈知春現(xiàn)在挺忙,謝過之后就讓她自便了。 沈知春卻沒有走開,只是讓人搬了賬簿在馬場邊的亭子里看。 小紅馬挺乖的,也很穩(wěn),完全沒有爹爹懷疑的那樣一高興就跑快的情況出現(xiàn)。 正宗的大宛馬…… 大宛馬被稱為汗血寶馬,這名聲簡直如雷震耳,西域進(jìn)貢給皇帝也不過如此,薛箏會送這么名貴的馬給她? 池棠拉著馬韁沿著馬場四周慢慢走著,忍不住摸了摸小紅馬柔軟的馬鬃,心中浮想聯(lián)翩。 如果不是薛箏送的,那…… 那會有其他什么人來教她騎馬嗎? 池棠偷偷看了青衣一眼。 青衣面無表情地跟在一旁,什么也看不出來。 池棠咬了咬唇,心里有點別扭。 她也沒盼著誰來,就是覺得……不,她什么也沒覺得! 他怎么會有空來?還有一個多月就會試了,會試之后就是東宮選妃,他…… 他不是說不娶別人嗎? 咦?等等!他什么時候說的不娶別人? 池棠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想起來,倒是想起了前世。 前世是先定下她為太子側(cè)妃,到謝大姑娘出母孝后,才定下太子妃和另一位太子側(cè)妃。 可是一直到三年后,太子殿下也沒有大婚,難道他不喜歡謝大姑娘? 算了,就算他不喜歡謝大姑娘,也不是喜歡她,前世他都只來看過她一次! 哼!他還是不要來了!來了也不理他! 池棠一時惆悵,一時忿忿。 不過,事實證明,她想多了。 一直到傍晚爹爹來接她,也沒有誰出現(xiàn)可以讓她有機(jī)會不理一下。 池長庭見她蔫蔫的,以為騎馬騎累了,心疼道:“怎么一整天沒歇一歇嗎?也不用這么急??!” 池棠支吾著不敢說。 池長庭又道:“明天開始上元節(jié)休假三日,爹爹來教你,很簡單的,保證你社日前學(xué)會!” 爹爹說的“簡單”,池棠是不太敢信的,但也只能點頭應(yīng)和。 臨上車時,池棠忍不住回頭問了一句:“爹爹,最近朝中是不是挺忙的?” 池長庭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眼,道:“新年伊始,自然很多可忙的?!?/br> 說了等于沒說。 池棠神色一黯,低頭上了車。 池長庭看著心中火燒似的,又覺得心疼,騎馬跟在馬車邊走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道:“你還記得上回武德殿的事嗎?” 車簾打起,女孩兒趴在窗口,眼里露著困惑:“哪個事?——啊!是陸先生請議律嗎?”她突然興奮起來,“陛下答應(yīng)了?真的議律了?” 池長庭點頭道:“本朝立國才幾十年,一直沿用前朝舊律,前朝舊律總有許多不適應(yīng)本朝的地方,陸先生在這個時候提出議律是有機(jī)可趁的,現(xiàn)在朝中在爭議是不是該重修律法。” 池棠問道:“那該不該呢?” 池長庭笑著反問:“你覺得呢?” 池棠暗忖。 該不該她不知道,但爹爹說陸先生趁機(jī)提出議律,趁的是舊律不適應(yīng)本朝的機(jī),那陸先生就是支持應(yīng)該重修律法的,陸先生跟爹爹和太子是一邊的,那對他們來說—— “我覺得該!”池棠得出了結(jié)論。 池長庭卻笑著搖了搖頭,道:“這種事,沒有站在太極殿里,就不要說該不該?!?/br> 池棠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見他好像沒話要說了,便放下簾子。 放到一半,猛然掀起:“啊!爹爹——” 池棠睜大了眼驚訝看著他。 爹爹突然跟她說這個,是在回答她剛才的問題嗎? 朝廷現(xiàn)在在忙重修律法的事,太子殿下也在忙這個…… 池長庭涼涼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就是告訴你,陸先生雖然說了過幾日來看你,估計過個十天半個月也來不了!” 池棠紅了紅臉,小聲道:“來不了就來不了,我也沒等著他……嗯,沒等著陸先生來……”一邊解釋一邊將腦袋縮了回去。 池長庭忍不住哼了一聲。 這孩子,才幾天不見,還學(xué)會惦記了? 不過李儼這廝想讓阿棠去西內(nèi)苑學(xué)騎,也是因為最近真的忙,茶馬互市,重修律法,會試在即,西域動蕩,件件都要親自經(jīng)手。 忙得根本沒空出宮勾搭他女兒,就打著把人哄進(jìn)宮的主意。 哼!承諾他的事都還沒影兒,就想接近阿棠? 門都沒有! 正想著,那姑娘又掀開車簾子,眸光灼灼地看著他:“爹爹,今年上元節(jié),陛下還會到承天門與民同樂嗎?” 池長庭:“?。?!” …… 興和五年,今上最后一個親兄弟死后,大概覺得帝位終于穩(wěn)固了,就在興和六年的上元節(jié)那日,于天街結(jié)燈樓燈樹,攜皇子后妃、王公大臣齊登承天門城樓,與民同樂。 火樹銀花,星橋鐵鎖,當(dāng)真盛世景象。 那時池棠雖然才六歲,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今年當(dāng)然也有,事實上每年都有,還一年比一年辦得隆重。 都說了攜皇子后妃,能少得了太子殿下? 不但沒少,還因為中宮無后,能站在皇帝陛下身邊的,就只有太子殿下一個。 承天門前結(jié)彩樓數(shù)十間,燈明如晝,門樓上,眾星拱月般站著當(dāng)今天子與儲君。 池長庭看著女兒伸長了脖子往承天門上張望的樣子,心里酸酸的。 天街燈市是不容錯過的,因此明知道小姑娘想看誰,卻不能不帶她過來。 要看就看吧,反正站在這兒也就看到個人影! “爹爹!”女孩兒突然拉了拉他,眼睛還看著門樓上,看起來有點不高興,“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