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節(jié)
“這些年我都經(jīng)歷了什么?死而復(fù)生,被囚禁,被監(jiān)視,被病痛折磨,你要我怎么像從前?” 最后一句幾乎嘶喊而出,神色目光,痛苦得那樣真實。 池長庭緩緩松開她的手,她便癱坐在地,捂臉大哭,情緒似已崩潰。 “爹爹!”池棠抓緊父親的手,心中恐懼如迅速放大的陰影。 池長庭拍了拍她的手背,在薛令面前蹲下,勾著她的下頜抬起,淡淡道:“被囚禁,被監(jiān)視,被病痛折磨,確實很痛苦——” “阿庭……”她眼中淚光閃動,似悲還喜。 “可是你不了解我的阿菀,”池長庭語氣一緩,忽然溫柔起來,“你只知她是城南敦化坊的賣花女,卻不知她從出生起就過著足不出戶、被病痛折磨的日子;” “她幼時,病得比后來都厲害,病得每天只能躺在院子里看看天空;” “可她病得那么厲害,也從不怨天尤人,她眼里是墻頭逗留的鳥兒,心里是嵩山頂上的日出——” 池長庭對著她笑了笑,道:“我不怪你冒充她,我只覺得你可憐可笑,你不了解她,才不自量力學她的姿態(tài),你若知道了她是怎樣的人,就不會這樣異想天開了?!?/br> 薛令顫著張口,似乎想說什么。 池長庭收了笑容,重新捏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從地上拉起。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若答得出來,我便信你是我亡妻還魂!”池長庭淡淡笑道。 第516章 還吾妻之死一個公道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若答得出來,我便信你是我亡妻還魂!” 池長庭說完這句話,卻沒有直接問,而是瞥了一眼身旁豎起耳朵的女兒:“出去!” 池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么重要的問題竟然不讓她聽? 可她總不能當著外人的面頂撞自己爹爹,只好悻悻地出去了。 接著池長庭看向薛箏。 薛箏不用他開口就往外走。 薛令冒充池長庭亡妻的事她一點都不想沾手。 然后是青衣。 最后只剩下李儼。 李儼神色淡淡端起茶盞。 要是他也走了,誰給池長庭作證? 好在池長庭也沒再趕人,捏著薛令的手腕拉到身前。 “你若是阿菀,有一件事必然記得——”他唇角勾起,附耳低聲,“我問你,我們洞房時,是幾次?” 李儼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 雖然早就想著池長庭有無數(shù)種方式可以鑒別薛令的真假,可也不用……這么直接吧? 薛令直接被問懵了。 池長庭輕笑一聲:“怎么?不記得了?” 薛令一個激靈,忙道:“一次!不!兩次!兩次!”瞥見他眼里的嘲諷,慌忙又改口,“是三次!不不……我后面太累了,不記得——”話未說完,突然慘叫起來,叫到最高時,又戛然而止。 李儼放下茶盞,瞥了一眼薛令已不成形狀的右手,蹙眉道:“不是讓你先點啞xue?” “一時忘了。”池長庭松開手,任由薛令無聲痛縮在地,沒有再看一眼。 倒是李儼看了一眼,隨后又看了看池長庭,有那么一點想問正確答案。 這時,門外響起一道清朗女聲—— “臣陸子衿,求見太子!” 屋內(nèi)兩人都頗覺意外。 她怎么來了? 連池長府都拒之門外,但陸子衿卻不好拒。 她是池棠的恩師,還曾教授過太子,又素有清正之名。 這件事,除了太子,如果還有誰不相干卻能說得上話,也只能是陸子衿了。 池棠、薛箏都跟在陸子衿身后進來。 池棠覷了一眼薛令,想起剛才那一聲慘叫,暗自揣測爹爹到底問了什么犀利的問題讓薛令瞬間原形畢露。 “這就是薛四娘子?”忽聽見陸子衿問道。 “是!”先生問話,池棠作為學生必須是最捧場的。 陸子衿看了看薛令的手,又看了看池棠的臉,蹙了蹙眉,向李儼拱手道:“元宵前,已有詔令發(fā)往范陽,召范陽節(jié)度使韋寬長子韋凝之進京,欲行封賞,聽聞陛下有以高氏女配韋凝之之意,不知殿下有何應(yīng)對?” 李儼知她意在諷諫自己阻止薛、池內(nèi)亂,心中一嘆,道:“薛娘子涉嫌謀殺先陳留侯夫人?!?/br> 陸子衿神色一驚,問道:“已經(jīng)刑訊過了?” 池長庭淡淡一笑:“沒有。” 陸子衿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還沒刑訊人都這樣了? “薛氏謀害我亡妻的事,是齊國公親口向太子交代的?!背亻L庭道。 陸子衿蹙眉道:“既然指控薛娘子謀害先陳留侯夫人,為何是齊國公交代?薛娘子可有招認?人證物證可齊?” 池長庭笑了笑:“陸先生所言極是,便是齊國公位高權(quán)重,也不能一言敝之,吾妻之死,是不是薛氏所為?或是不是薛氏一人所為?還有待查證!” 陸子衿聞言心中一沉。 正此時,外頭來報:“齊國公求見太子殿下!” 池長庭撣袖一笑:“今日,便請?zhí)庸珨?,陸先生旁證,還吾妻之死一個公道!” …… “……當年唐氏沒能等到商侍醫(yī)趕到,因而不治身亡,事后,臣偶然問起商侍醫(yī)路上行程,發(fā)覺事有蹊蹺,細查之下,才發(fā)覺薛令所犯之事……因唐氏已死,臣私心作祟,不愿長庭與薛氏起嫌隙,遂瞞下此事……” 齊國公已年過六十,雖武將出身,平時還算健朗,此時垂眸低緩道來,神情晦暗,隱見兩鬢斑白,若有老態(tài),令人唏噓。 薛箏身為女兒,自是看得雙眸蘊淚。 從前恭順如同半子的池長庭卻勾唇如譏諷:“請傳東宮侍醫(yī)商陸!” …… “國公確實問過我路上行程,我當時從江南上京,路途遙遠,路上確實耽擱了好幾次,但是諸如橋斷路毀、刮風下雨的事,都是難以預(yù)料、無可避免的,只有一回——”說到這里,他突然失神。 怔愣了一會兒,才繼續(xù)說道:“那次國公府派來找我的管事帶回一對母子,那孩子病得快死了……我不能不救……” 他眼中突然露出痛苦之色。 池長庭冷冷一笑:“那孩子,是不是同你青梅竹馬的燕綺所生的女兒一樣大?是不是一樣患了傷寒?” 商陸抹了一把臉,點頭,低聲道:“我實在是……也是沒料到,竟然就差這么一日……小棠就沒了娘……這些年,一直覺得對不住小棠……” 一個大夫,為了救一個病人耽誤另一個病人,讓人從何怪起? 池長庭扯了扯嘴角,道:“以你當時的醫(yī)術(shù),只用了不到兩日就已經(jīng)穩(wěn)定那孩子的病情,為什么停留了三日?” 商陸身子一僵,卻低下了頭。 沉默良久,低聲道:“是我的過失,這些年……我也不敢說……我本來就是個怕死的人,當年看你那樣發(fā)狂,我真不敢說,怕你殺了我……” 池長庭冷笑:“你回頭看看,那是誰?” 商陸怔愣片刻,回過頭。 門恰恰推開,門外站著兩名女子。 一人紅衣絕美,眉目如畫; 一人粗服半老,容顏滄桑。 紅衣絕美的眾人都認得,另一人卻無人認識。 商陸的目光也是先看到朱弦,隨后挪到另一人身上,辨認許久未果。 直到那女子含淚喊了聲“商大夫”,才不確定地問道:“你是……玉娘?” “她原名甄玉娘,是襄陽一名妓子,那孩子也不是她的,她拿了銀子,拖你一天,就是十兩!” 商陸眼前一黑:“是誰?” “是那個姓薛的老頭!”女子又懼又恨,“我不過賺點銀子,誰想差點賠上性命!” 商陸猛地看向齊國公。 姓薛的老頭,就是齊國公派來接他進京的管事。 齊國公輕嘆道:“薛大受人指使犯下這等事,已經(jīng)被我處置了。” “當年與這件事相關(guān)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只有甄玉娘僥幸逃過一劫,”池長庭冷冷一笑,“敢問薛相,處置了這么多人,究竟為誰掩飾?” “為薛令?還是……另有其人?” 第517章 決裂 池長庭話音落下,屋內(nèi)靜了片刻。 “池侯此言何意?”齊國公神色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