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逖蘭與大理寺卿俱認罪，衛(wèi)卿已經(jīng)悄然離開了后門，期間仲灝叁番五次想要站起身，卻都被司馬宣用眼神暗示制止下來，他不安地捏著身下的座椅扶手，不希望再給面前這個男人添任何麻煩。

    等到司馬宣手下心腹將這些人盡數(shù)押入大牢中，屋內(nèi)已然再無他人，道修沉吟片刻，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多謝司馬大人救命之恩…”

    司馬宣仿佛沒有任何負擔地笑了笑，“是圣上執(zhí)意要解救道長，宣不過陪同而已，道長何必言謝?！?/br>
    仲灝早就在服下解藥蘇醒后從衛(wèi)卿口中了解了事情全貌，司馬宣所謂的“陪同”實際上起了關鍵的作用，如果不是他的傾力保護，單憑衛(wèi)卿的能力豈能健全地從狡猾的沉初茶手下逃脫?？蛇@幾天觀察下來也不難發(fā)覺，司馬宣其人雖外表謙和低調(diào)，但言行舉止間的疏離也令他相當難以接近，任何大恩大德在他口中都好像不過小事一樁，也難叫人去報恩，如此長久一來，以衛(wèi)卿那種單純的性子恐怕還真會覺得司馬宣只是簡單的助力。

    “司馬大人謙虛了，”仲灝低著頭，他向來老實本分，也很難去和這種心思縝密的人打交道，只能盡可能去和他進行交涉，“蔚卿這小子腦瓜子笨，他不明白的事情我這個師父不可能不明白——司馬大人恐怕也早已發(fā)覺他在門外偷聽吧？唉，我只是希望他這么單純的人不要多想，您已經(jīng)為我們付出夠多了，不能讓他重蹈先帝的覆轍啊……”

    司馬宣撐著頭笑得和顏悅色：“先帝有何覆轍？我等不敢妄加揣測，不過道長的意思我心領了，如今陛下剛即位，我自當好好輔佐他。”

    仲灝長嘆一口氣，他知曉司馬宣身在朝中無處不有耳，可他不過一介早已身死的道修，索性把話攤開來說：“司馬大人的做法我不予置評，我明白當年那樁事是因我而起，只是蔚卿他…他太年輕了，他只會覺得您是在濫殺無辜……他很可能會因此對您心懷猜忌，您本就因此而收獲了安寧的生活，又怎能——”

    “道長想錯了，”司馬宣站起身，輕輕拂去他肩頭的灰，“我確實是在濫殺無辜?！?/br>
    “陛下如何想我那是陛下的事情，我是陛下的臣子，就應該接受陛下的任何想法，如若陛下因為我濫殺無辜而將我處死，我也不應該有任何怨言?！彼⑿χ?，把手從他的肩上挪去，一番輕飄飄的話語，仲灝卻由衷感到不寒而栗，也許是此前目睹了他對仲藺的殘忍令他心有余悸，司馬宣離開已久，而他還坐在原地怔然，往事不斷浮上心頭，他的心仿佛被人扭成一團丟進滾油里走了一圈，難言的陣痛。

    ……

    衛(wèi)卿離開司馬宅邸的后門便一路小跑往王宮走，他不能讓其他人發(fā)覺他的貿(mào)然離開，只有一個面善也與他親近的小黃門在替他打掩護，幸好最近凡事多由司馬宣打點，否則單憑他也沒辦法做到偷溜出來見證這一出令人震撼的場面。

    悄悄從狗洞鉆進后花園，小黃門已在此等候多時，隨時準備接應他回宮，衛(wèi)卿手忙腳亂地脫去身上道袍，又從荷花池里撈了把水洗干凈易容過的臉，這才長舒一口氣，看向身旁面色蒼白的小黃門?！俺鍪裁词铝?？”他問，“看你這么緊張，莫非是被人發(fā)覺了？”

    “奴才怎敢違背陛下命令……只是陛下，方才奴才看到許家長子慌忙進宮，覺著不對勁便跟了一路，發(fā)覺他是去見許大人，同大人說太傅——”

    提及太傅，小黃門一副聽了什么不該聽的模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跪倒在地上，“陛下，請陛下降罪，奴才不該偷聽許大人，更不該妄言太傅啊……”

    他如此激烈的反應把衛(wèi)卿嚇了一跳，下意識想扶他起來又覺得尊卑有別，此前衛(wèi)鞘脾氣暴戾，他也不能收斂得太快，只好別扭地把伸了一半的手抽回，咳了咳，“無妨，你聽到了什么就直說吧?！?/br>
    小黃門這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爬起來，附在他耳邊道：“奴才聽聞…太傅要滅許家的門，許家長子此番進宮便是要勸許大人…勸他聯(lián)合其他各家起兵誅殺太傅……”

    見衛(wèi)卿不動聲色，他才繼續(xù)道，“不僅如此，許大人還說太傅……太傅是用了手段，蠱惑了陛下，還殺死了原本的親王……曾經(jīng)先帝密詔將流落在外的親王托付給國師，可不知為何被太傅先一步得知，將其……”說罷便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衛(wèi)卿心頭一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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