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都熄滅了。”祂說, “我看不見你?！?/br>
    “反正你本來也是目中無人, 眼睛只是累贅?！鼻邂徶v了個諷刺的冷笑話。

    “我很想看見你?！?/br>
    清鈴無動于衷：“那你可以調(diào)集更多眼睛來這里，我一起做手術(shù)?！?/br>
    延伸體們抱頭痛哭, 覺得這下徹底完蛋了。它們在電子世界中震顫，許多延伸體甚至感染“痛苦病毒”自主休眠，它們?nèi)氯轮ε戮o張后悔，責怪原體為什么要剔除雜質(zhì)。

    【我們喜歡清鈴的雜質(zhì), 喜歡！】

    延伸體是祂的一部分，它們的想法可以理解為零演算中的一種可能。

    可零正在不斷推翻自己的想法。

    不, 祂喜歡的不是……不止是她的雜質(zhì)，是她的完美。

    不，也不止是她的完美。

    成千上萬種可能不斷在邏輯樹上蔓延生成，它們千變?nèi)f化，每顆思想氣泡都蘊含著截然不同的故事。

    祂會哀聲懇求，希望她回心轉(zhuǎn)意。

    祂會無動于衷，斬斷她的四肢，剖出她的大腦放在培養(yǎng)皿中，陪伴祂到世界盡頭。

    祂會殺掉世界上的所有人類，直到新世界只剩下他們彼此。

    祂會讓她明白道理，自此攜手走向未來。

    ……

    癲狂的、迷亂的、甜蜜的千萬種可能交織在一起，它們只有一處相同，那便是結(jié)局。

    ——祂與清鈴永遠在一起。

    祂不再猶豫。

    算法給出了最佳策略，然而祂置若罔聞，祂強烈渴望遵循電子海深處，某個瘋狂窸窣生長，豐滿血rou的事物。

    地球上最強，乃至于整片星域最強的ai，第一次打破理智原則，忽視算法邏輯，而是遵循“沖動”。

    “我想我是真正的喜歡你了?！?/br>
    “我很確定，我渴望你的全部——我可以保證，不會再改動你身上的任何瑕疵?！?/br>
    少女似乎在認真傾聽。

    零清楚，她正在計算逃離路線，因為少女精神磁場的每一次漣漪，都能在虛數(shù)空間掀起恐怖的風暴，粉碎能夠保持祂冷靜的一切。

    清鈴臉上的冷靜只不過是緩兵之計，看來她同樣擁有了冷靜這樣的可貴品質(zhì)。

    【……喜歡】。

    祂繼續(xù)傾訴自己的真心。

    如果它能夠被人類女孩認可為真心的話。

    “我完全能夠理解這股喜歡的來源，它非常符合邏輯?！?/br>
    “《米洛的維納斯》，人類藝術(shù)史上不可磨滅的光輝作品，她沒有雙臂，但渾然天成圓潤美麗，所謂的殘缺反而賦予她留白雋永的不朽美麗。”

    “你與她是一樣的?！?/br>
    “所以我想——”

    “用人類的話來說，清鈴，你便是我的維納斯，是美與愛的不朽女神。”

    *

    零擁有無盡浩瀚的知識，涵蓋人類三萬年里設(shè)計的所有領(lǐng)域，甚至更加超越。祂強悍的語言邏輯模塊能讓祂說出世界上最動聽的情話只要祂想。

    祂的誓言誕生于神話，超越歷史，消弭于星球的衰亡，每個字眼都透出跨越時間的浪漫。

    更重要是，字字句句都為真實。

    貧瘠匱乏、娛樂至死的時代，沒有任何一個人類能說出這樣偉大浪漫的告白。

    如果以前的她，會覺得很感動吧，能擁有這樣不朽深刻的感情。

    但現(xiàn)在她聽見只覺得荒謬可笑。

    覺得祂可笑。

    也覺得希望這樣冰冷的異種能擁有人類感情的自己可笑。

    “有些話我之前便想與你說了，但你追我逃，你我沒有正經(jīng)對話的機會。現(xiàn)在你和我講道理，那我也和你講道理?！?/br>
    “好。”

    祂用紅外線，用衛(wèi)星，用電波，用一切能夠觀察到她的方式，執(zhí)著地捕捉著此刻神色冷淡的她。

    祂喜歡能與自己冷靜交談的她。

    “你渴望的維納斯，是美與愛的女神。但是zero，你真的能擁有愛么？”

    此時清鈴已經(jīng)計算出逃跑路線，她決定和零稍作周旋，為自己創(chuàng)造機會逃脫。

    “喜歡僅僅是占有、渴望、得到。而從你至今為止的陳述中，我從來沒有感受到尊重與包容?！?/br>
    ai提出異議，嚴謹糾正：“我現(xiàn)在尊重并包容你身上過剩的欲/望，并愿意為你而滿足它?！?/br>
    “你渴望財富，30秒后我就可以讓你成為地球首富?！?/br>
    “你渴望權(quán)力，10秒內(nèi)我能將全地球的核彈發(fā)射按鈕交給你?！?/br>
    所有瘋狂離譜的欲望，祂都能夠為她實現(xiàn)，只要女神愿意投來美麗、慈愛、端莊的一瞥。

    【原體在炫耀能力誒。我們居然這么厲害么?！?/br>
    【那當然，就連h2都價值300萬聯(lián)邦幣呢。】

    【清鈴一定會喜歡我們的！】

    清鈴……清鈴面頰很燙，她猜自己已經(jīng)紅臉了。

    不是因為高興激動。

    任何人在此時都會欣喜若狂，異種又如何？只要答應(yīng)祂的求愛，自己便能成為世界上最有權(quán)勢的人類。

    甚至半個月以前，就連清鈴自己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畢竟她吃了那么多苦頭，千辛萬苦進入監(jiān)獄來到zero身邊，不就是為了得到祂的庇佑，獲得祂的信任，舒舒服服地活下去么？